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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烨自然在御座上,但朱文烨身侧还有一人,荣惠再走近几步,便越过了屏风阴影,看见了穿着身枝红五彩金丝华裳,内里秋香色薄绢中衣,容貌柔美难辨年纪的西太后。
荣惠心一沉,步伐却不紧不慢,正袍请安。
“都这样大月份的身子,何必拘礼。”西太后意态慵懒倚在团花椅中,曼声笑道,“其实也不过白走一遭,皇帝封妃,那是皇帝喜欢,何必巴巴的来谢恩。如今你腹中皇儿紧要,若途中有个不慎,岂不罪过?”
西太后这番话说的没头没尾,又颠倒反复,荣惠眼皮一跳,以不变应万变,垂首道:“太后娘娘体恤,礼不可废,嫔妾不敢恃宠而骄。”
朱文烨含笑,温柔的看了荣惠一眼,道:“华儿就是太规矩了,若是朕宠你,你骄一骄又有何妨?”
西太后捧起茶,刚至嘴边,听闻此言,不禁睨了朱文烨一眼。
朱文烨未曾留意,荣惠则故扮委屈道,“就怕嫔妾一骄,陛下就厌烦了。”
“你不试试,怎知道?”朱文烨起了调笑之心,促狭道。
西太后挑眉,掩着帕子虚咳了一声,荣惠也不好再忽略她了,关切道:“太后,您身子近来可好些了?”
“有慧婕妤贴身照顾着,哀家的身子好多了。”西太后笑道,打量了一眼荣惠,又望向朱文烨,道:“慧婕妤照顾哀家十分尽心,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过也因着照顾哀家,累月的待在雍徳宫,倒使她少了许多面圣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对后宫那些弯弯绕绕没那么敏感的朱文烨也明白了暗示,当即点点头,道:“慧婕妤的确是个好的,既然照顾太后得宜,也得您喜欢,朕自要佳赏她。晋到淑仪也就是了。”
“如此,哀家便代慧淑仪向皇帝谢恩了。”西太后嘴角泛起一个微笑,转眸看向荣惠,那笑意愈来愈深,只是荣惠面无波澜,并没给她想看到的反应,这笑意就渐渐隐了下去。
随后,朱文烨照例问起荣惠的身子来,西太后借机将荣惠拉至身边坐下,轻拍着荣惠的手,笑得慈和,却莫名叫荣惠觉得遍体生凉。
西太后半是玩笑半是打趣,语气并不认真的道:“哀家其实也识得一些医术呢,不妨叫哀家这蒙古大夫为华妃瞧瞧?”
既是这种语气,荣惠当然只能从善如流,好在连日被朱文烨打搅得警惕之心水涨船高,那些搅乱脉象的汤药一早服过备用了。
“能叫太后娘娘诊脉,是嫔妾的荣幸哩。”荣惠笑眼弯弯,同样一副不当真的摸样,将手伸过去,并不担心被西太后看出什么。
西太后诊脉也似漫不经心,不过片刻就收回了手,自嘲道:“看来哀家功夫不到家,还是叫马太医多来华妃诊治吧,不然哀家可难见到皇孙儿了。”
荣惠配合的赔笑,西太后却是转了话头,谈及年夜宴的事来。
燕宫的年夜宴是大事,整个皇家都将聚在宫中饮宴,尤其直系一脉,甚至连各地藩王也将入京赴宴,是取团圆长安之意,人团圆,国长安。
“过几日便是年夜宴了,华妃的生产应还要到二月吧,这次年夜宴可不许再缺席了才是。”说着,西太后慈爱的拉起荣惠的手,柔声道:“咱们是一家人,趁着年夜宴就该齐聚一堂才是。”
荣惠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自知对手说好的必是不好,但话说到这份上,却是不去也得去了。而且就是不去,此时也只得应下。
57
建安三年的冬天;空气里是出奇的寒冷凛冽,大雪犹如棉絮扯落;纷纷扬扬下了大半个月。
荣惠的辇轿从承庆宫中出来,在一片白茫茫中抬行;越往东边,便隐隐听闻一阵细细的奏乐声。
她原以为是为年夜宴筹备的六局宫人在吹弹拉奏;但细听之下,才发觉那并不是什么喜乐。如泣如诉,哀婉源长……荣惠打起帘子往东看去,正见一列列白幡,积满了白雪的棺木格外肃寒。
荣惠静静的看着,眼几乎眯成一线;许久她才拍了拍扶臂;道:“芝兰,请苏娘来去静安宫。”
芝兰领命而去,辇轿再度起抬,往静安宫而去。
荣惠一行人与送葬出宫的一行,都在雪地里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终于又被不曾停下的雪所掩盖,就好似不曾经过,不曾存在过。
一回到静安宫,荣惠第一件事便是将之前准备好的生产事物一一检查,崭新的剪子、崭新的铜盆、干净的棉布、止血药物……
“娘娘放心,一应物事全部齐备。”喜善清点了多次后,方禀道。
其实这些东西本不必自己准备,等到那些产婆太医住进来,肯定都有官家配备好的一套来。但荣惠可不会给这群人进来的机会,她挑眉看向玉树,道:“那催产的汤药,你可着手准备了。”
玉树点头,道:“一早备好了,娘娘预备何时生产?”
“西太后只怕很快会安排产婆和太医住进静安宫来。”荣惠不耐的揉着裙上宫绦,眉头一沉,咬牙道:“三日后吧,也能齐备好一切了。”
玉树沉声应是,这时芝兰已经将苏娘领了来,苏娘请了安,荣惠便赐了座。
这次荣惠并无心情寒暄,直入主题,问道:“还剩多少日?”
苏娘眉头也不抬,面色如常的道:“得手迟,还有十日。”
荣惠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些,掩不住眼底四射的精光:“与玉树讨教,斟酌用量,必须是年夜宴当日暴毙。”
苏娘垂了眼睫,道:“是,娘娘,奴婢必小心为之。”
“不必你亲力亲为。”荣惠拿起金丝红茶,斜斜一挑眼角,呷了一口,转而笑道:“我卸权来,懿妃只怕没少为难你吧?她欲抬举御膳房里的谁来取代你?”
当然是很刁难了一番,明里暗里下绊子,使手段,若非她应对得宜……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思及此,苏娘刚要开口,荣惠便打断她,径自道:“这次年夜宴可是难得机会,懿妃想抬举谁,不妨由得她去抬举。你的身子虽然养得好了,但也勿要太操劳,不妨好好歇息一番。”
苏娘忍不住抬起头,见荣惠眸中凝着精光的眼瞬息转动,心下忽明,道:“是,这几日下雪其实奴婢又觉出些不好来,只怕是要告病了。御膳房的副总管吴贵是寿昆宫出来的,又受懿妃悉心调、教过,想必是个有才能的,回头奴婢便将御膳房诸事交他代理数日。”
出生穷乡僻壤的苏娘,能从最卑微的粗使宫女做到御膳房总管,果然是有长才的。
荣惠赞赏的看了苏娘一眼,道:“好好的去吧。”
苏娘微笑看了看荣惠隆起的腹部,福身一礼,道:“听闻腹尖为儿,奴婢预祝娘娘晋皇贵妃之喜。”
皇贵妃?荣惠闻言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是了,如今她位居华妃高位,若生诞下皇子,连晋两级,可不就是皇贵妃?便是公主,她也将晋封为华贵妃,依然比无封号的庄贵妃高上一级,取她代之,成为一把手。
朱文烨的封赏给得这么轻易,只怕也是没想到荣惠还有生产的一日吧,便是生产也没有顺利的一日吧……
荣惠嘴角泛起一个微笑,那笑意愈来愈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玉树端了汤药服侍荣惠喝下,喜善则面露忧色,轻道:“娘娘,人若是没了,太后与圣上必会追究,这泼脏水的人可有了?”
荣惠擦了擦唇角,淡淡一笑,道:“给东太后报个信去,她会很乐意打发个人出来泼脏水的。”
喜善会意,道:“凭东太后位主中宫这三十年,便是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御膳房那里只怕也早有耳目。”
芝兰眸子晶亮,笑道:“娘娘说的是,如今贤昭仪薨了,东太后只怕也不想看到丽婕妤好好活着。”
荣惠捧着茶,轻声纠正:“如今是丽淑仪了。”
“是是。”芝兰颔首,笑意盈盈:“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荣惠默然。
只是事情一到后宫,总是容易变质发酵,西太后的动作比荣惠想的还要快些。次日,西太后关心身虚待产的华妃,下了懿旨,使产婆与医女早了半个月进静安宫伺候。
敬事房的高达海亲自领着这群人来,笑眯眯的与荣惠说讨喜话,她自是厚赏了一番。虽然看着这群人在静安宫一一安顿下来,心里一点都不愉快。
眼见芝兰送走分派给荣惠生产的林太医,玉树才低声在道:“娘娘,是不是要改时候?若明日催产,这么些人跟前跟后……”
不愉快归不愉快,荣惠却是不慌不忙,笑笑道:“无妨,你给安德海带个话,钱婕妤每日的安胎药……”
玉树连忙附耳过去。
隔日晚,三更天时,咸秀宫里的内监来敲门,一脸惶急,说是钱婕妤腹中绞痛不止,夜深不敢叨扰太医院,只好来求华妃娘娘。
寻常荣惠早睡了,但今日只是装睡,她在屋里听了这说辞,放下了喝光的药碗,笑了起来。不敢叨扰太医,倒敢来叨扰她?她可不是太医!
钱婕妤分明是信不过旁人。
若不是荣惠一手扶持她起来,俨然已经成了荣惠的下属,一荣俱荣,只怕钱婕妤连荣惠也不会信的。
钱婕妤的性子,荣惠早摸出大概,今日的反应,全在意料之中。被那内监一搅,静安宫灯火霎时亮起许多,荣惠更衣出来时,瞧见西头侧殿里的产婆和医女们都出来了几个。
那内监见了荣惠纳头便拜,苦苦求道:“请娘娘去瞧瞧贵人吧,娘娘这里这样多的产婆和医女,随意带去几个,都能救小主危难了……”
荣惠心里动,微微抬首,道:“钱婕妤不曾请太医么?”
内监抹了把泪,道:“萧太医今夜当值,请是请了,不过太医瞧了束手无策,奴才们这才急了。”说着,内监又是磕头:“求娘娘赶紧带着产婆医女去咸秀宫吧!”
半夜的静安宫,寒风呼啸,飒飒的凉意逼入心脾。
那些个产婆与医女畏冷,在廊道里缩着脖子,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却是相视一眼,并无想出头的。
荣惠冷眼看着,心里是笑着的,若是无人求她们去,只怕荣惠去哪她们都是非跟着荣惠去不可的。一旦有人求着她们去,她们反而会觉得不需要去了。
她们来这里的目的,荣惠心知肚明。
果然,七八个产婆与医女,见内监哭得这样惨,荣惠还招呼了一句,却只来了两个,一个四十余岁的产婆,一个二十出头的医女。
“奴婢们去咸秀宫瞧瞧钱婕妤吧。”两人齐声道。
荣惠看了她俩一眼,转身道:“你们收拾点合用的药材,本宫更衣后便一同带去给钱婕妤吧。”
芝兰忙劝:“娘娘,叫她们去便是了,娘娘身子重,夜深天寒,娘娘哪里受得住!”
那产婆与医女也是连连点头,劝荣惠留下,荣惠却是斜眺了她们一眼,冷冷道:“就你们两个过去,本宫怎么放心。她们胃寒,本宫还没她们娇贵呢。”
此话一出,对面廊道口的那几个产婆与医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仍是没有出来多一个意思,反而像是放心了一般,悄悄退进厢房里去了。
除了那产婆与医女,玉树芝兰喜善三人都跟去了咸秀宫。咸秀宫比之静安宫更偏远,好在不是反方向,片刻功夫便到了。
步入咸秀宫长长的宫道,荣惠在众宫人的簇拥下前进,初时步态悠缓,而后却愈行愈快,好像有人在身后追逐般。
她斗篷颈上圈上好的貂绒,细细摩挲在肌肤上,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她的腹部也似被只手紧紧的掐捏着,不得不抚着胸口微微喘息。
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