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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轮到巫炀沉默了。
白长老继续道:“不瞒你说,我压根就没打算将莲花押运到他们指定的地点,可是,冥牙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却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无奈之下,我只好将那小厮的魂魄与莲花一起封入皮中。再将皮放进箱子,贴上普通符咒送到这里,并嘱咐说是银狐长老的遗命,切记妥善保存,不可与外人道。”
巫炀听着,轻轻颔首:“用莲花增加修为,而后,在蛊兽和女丑的帮助下夺取遗天珠,这就是你的计划吧?”
白长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自以为九尾狐的保密功夫天下一流,一点也没有考虑到狼王。”诡隐“呵呵”地笑起来,“其实当日,在密室中,无影虫早就藏匿多时了,你们几个全被九瓣血莲的事搅得心神烦乱,硬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白长老闻言随即变了脸色,大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诡隐反问,“那地方被看得极重,天天扫,日日清。而王和长老绝不会纡尊降贵地做这种事。”
“你……”白长老像是明白了。
“是,狼王雇的我。”诡隐笑得更得意,“我易容成那小厮,只一次,便够了。”
“你!”白长老恨得咬牙切齿,“你居然也干起了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
诡隐无所谓地耸耸肩:“人类有句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的金银足够,要我取爹娘的首级也不是不行,更何况是来对付你们。再说,只要一想到你们这帮伪君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就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又能收钱,又能开心,如此美差,岂有不接之理?”
白长老痛苦地仰天长叹,连连摇头,直说“罢了,罢了”。
“对了,我曾见过一个胎儿,要我砍断脐带,这是皮里封的魂魄吗?”我忽然记起这一切的开端。
白长老“嗯”一声:“为了让冥牙相信莲花就在这里,我松动了封印,却不想那小厮怨念如此之强,竟能化身胎儿向你求救。”
“把他放出来吧。”这无辜的九尾狐不仅做了别人的替死鬼,还连魂魄都被一并封印起来,也难怪会有这么深的怨恨了。
“魂飞魄散了,这事远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白长老轻描淡写地回我。
我一时语塞,想他表面上仙风道骨的,却如此心狠手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你将宝物的下落告诉了全天下。枉费老爷子的信任,至死都守口如瓶。”巫炀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你为月白石害我全族上下,又一手策划了这一切,槐精、白鲟、玥、流霞、秦龙、女丑、梓芸,还有妙妙,无不为你所害。天下无敌,真的这么重要?”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白长老喃喃地自语起来。
“我记得,你曾是想要成仙的。”巫炀又说,“你说修行之人,当广结善缘;你说处世之道,当守信重义;你说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你说……”
“那又怎样?”白长老低吼着打断了他,“广结善缘,何时是尽头?守信重义,却还是会被背叛,宁静致远,淡泊明志,都是扯淡!我修炼千年,依然只是个长老,整日价看着那几个修为不如我的王耀武扬威。成仙?天上那帮蠢货怕是早就忘了有我这号人物,也罢,待我一统妖魔人三道。便称个地王让他们瞧瞧。”
“地王?”诡隐嗤之以鼻,“好远大的志向。”
白长老不理会她的嘲讽,像是累了,慢慢合上眼睛,想深呼吸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边咳边吐出几口乌黑的血来。
诡隐见状,迅速上前,往他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你什么时候与巫炀结了盟,为什么还要亲手杀了我?”没过多久,白长老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也有疑问。
“我没有。也不会与任何人结盟。”诡隐退回原地,冷冷地道,“自己做过什么,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见白长老满脸困惑,便又是一笑,道:“也是,杀了那么多人,要一一记住是谁,确实有些困难。我给个提示吧——化蛇。”
白长老思索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诡隐双手环胸,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叫采琇,与我一起长大,一起受训,只因身子不够强悍,心肠不够冷硬,没有步上与我一样的道路。”
“采琇……采琇……”白长老喃喃地重复这个名字。
“记得吗?”诡隐冷不防抬脚,狠狠踢在白长老的下巴上,“她与几个族人,不过途径边界,也许kao界线近了些,就被你率的一干银狐不由分说地捆绑起来,其余的自然是当场就杀了,因受过些训练,你便认定她是探子,百般拷打审问,不给生路,也不让她好死。巫炀,你是记得的,说,是不是这样?”
巫炀看诡隐一眼,没出声。
诡隐一步跨过去,抓着无力扑倒的白长老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面对自己:“刚才打落贪狼,算是还了你救过我的情分,现在。杀采琇的仇,利用我的恨,该好好算一算了。”
说着,另一只手中青光乍现,直指白长老的眼睛:“当日你是怎么做的,今日我要一一奉还。那粒药丸只是暂时压制蜘蛛的毒性,接下来,就好好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忽然一阵轻微的抖动,所有人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去看院门的方向,与此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自半空划过。
“让他们跑了。”巫炀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奔出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再回头,原先诡隐与白长老在的地方,只剩下一小块带着些血迹的银色皮毛,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跑了?谁跑了?快追啊!”贪狼刚醒,不明就里却毫不含糊,霍地跳起,直往外冲。
沈天晖一把拉住他:“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了。”贪狼朝门外张望着,“到底谁跑了?”
没人回答他,因为这时,流霞也醒了过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可一点也不显惊慌,拿出瓷瓶吞下颗药丸,才抬头环顾我们,又看了看周遭的情况。
“金蝉拖壳。”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皮毛上,“怎么回事?堂堂白长老,怎么狼狈到要舍了上衣而去?”
“说来话长。”巫炀简短地答完,似乎欲言又止。
“跑了?”流霞淡淡地说,“那遗天珠,你是要?还是不要?”
巫炀低头略想了想,接着看向我。
我一愣,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慢慢转到我身上,这才意识到,白长老败走,看那样子,也许是元气大伤,去找隐蔽的地方休养生息,短时期内应该不会来了,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要解救巫炀的族人。
我迎上巫炀金黄的双眼,发现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犹豫、不舍、歉意,甚至无措和乞求。
“麻醉药我早就准备好了。”流霞抹了下嘴角的血迹,在沈天晖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想想幽馨族长的话,想想扶桑神木,你在迟疑什么?”
现场相当安静,静得可怕
尾声
我坐在窗台上,斜倚着窗框。冬日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这是巫炀经常坐的地方,现在成了我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当因为必须面对无尽的黑暗而烦闷不堪时,当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与往常一样的明朗时,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记得,流霞端给我一碗药,说这叫“忘川水”,我喝下之后便没了意识,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眼前一片漆黑。
是的,我瞎了。
那天,巫炀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我,只紧紧皱着眉,众人间气氛凝重,连一贯活蹦乱跳的贪狼也缄口不语,甚至都不提要去追诡隐和白长老的事。
家已成一片废墟。我们来到“神农居”暂住,晚上,我请流霞帮忙,要么杀了我,要么挖出我的眼睛。
“巫炀又不知到哪去了,你身上有乌日印,我可不敢动手。”她说着,就把我赶出了房间。
我一夜无眠,第二天拂晓,打碎了一个瓷碗,准备自我了断。
但,这真的不是一个自杀的好方法,瓷片太钝,因为疼痛,下手也就不会很重,除了在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深的疤痕,还有玄麒和沈天晖的严加看管外,再没有其他。
“下次,记得问我借云海剑。”流霞替我包扎好后,略带鄙夷地说。
被她的态度刺激,我打算绝食。
好几天水米未进,痛苦和虚弱是难以想象的,但我下了决心,任谁说破了嘴皮,都当做没听见。他们心急如焚,只好趁着熟睡时,往我嘴里灌点米汤。但也只能是少量,因为我很快就会醒来,将所有东西尽数吐出。
流霞开始并不以为然,觉得我很快就会放弃,可到了后来,开始在我房间里点起一种熏香来,这熏香让我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沉,也就更利于他们一点一点地给我灌米汤。
饶是如此,我还是一天比一天更瘦,有时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手臂,竟会生生被吓一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同样在一天的拂晓,迷迷糊糊中,觉得有谁坐到床头,将我轻轻拉起,斜kao在他的身上。
“青鸾,你这是在干什么?”是巫炀,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梳理着我蓬乱打结的头发。
“遗天珠。”我很累,说出这三个字相当吃力。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他身上阳光的香气让我心安,也让我心酸。
巫炀,动手吧,快动手。我摸索着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想说话,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只好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他梳理头发的手放了下来,从后面绕过脖子搭在我的锁骨上,乌日印一下变得滚烫,热量传遍全身,有说不出的惬意,随后,毫无征兆地,他的嘴唇覆了上来,也是一股暖流,让我彻底没了力气。
“你们赵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族声名显赫的法师之家,正直、善良,即使遇到的是妖魔,也绝不滥杀无辜。”他幽幽地说起了遥远的往事,“你太爷爷的妹妹,在十二岁时溺水而亡;你爷爷的哥哥,在三岁时染病夭折;你的父母……”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我隐隐觉出些什么。
顿了顿,他又开口了:“助我过天劫的,就是你太爷爷的父亲,天意啊。天意。”
“既然是天意,就不要再犹豫了。”我很惊讶,尽管声音嘶哑,还有些费劲,但已可以说长句子,“我的一对眼睛就能换回你全族上下的性命,真好。”
“我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他微微颤抖起来,“为我,你门中四人无端丧命,如今……”
“如今,轮到我了。”我打断他,“迷魂阵里,我听到过太爷爷父亲的声音,他肯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这样做会导致什么结果,可他一点也没有犹豫,不是吗?当时若换了是我,也会毫不迟疑的。”
这次,巫炀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让我躺回去,默默地守在床边。
“别再这样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取出遗天珠。”睡着之前,听到他如是说,“只是,明年吧,明年夏天,好吗?”
天色大亮后,我醒了,向走进房间的玄麒讨东西吃,他大喜过望,一路咋咋呼呼地跑了出去,沈天晖和贪狼自然也非常高兴。而出乎意料的是,流霞并没有冷嘲热讽,那以后,除了将自己关在地下室,便是愣愣地发呆,以至于我时常觉得,也许,她是看到了巫炀的。
接下来的一年,巫炀没有再出现,我相信他能说到做到,便安心养着,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算完全康复。
这期间,沈天晖去了趟虎山,请了巧匠来,仅仅一个多月,我们的房子就焕然一新,只是院子里的枇杷树再难复活,难免令人惋惜。
也幸亏巫炀留了点时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