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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现在这一根火柴,既然和先前的一根相同,又发现在尸体的附近,当然不能不认为一种要证。一会儿,我们重新坐定。许墨佣便开始报告他的经过。
据说他上夜里有些应酬,回家得很晚。到了半夜过后,那警署里的值夜警士忽赶去敲门。他听说是一件奇怪的凶案,便穿好衣服赶到裘家,那时已两点过了。
许墨佣接着说:“我到这里时,合家的人都慌做一团。楼上躺着一个患瘫病的男子,那老仆林生又缠不清楚,若没有死者侄儿和我接谈,几乎使我无从措手。”‘霍桑忽插口道:“对不起,我要问一句话。你所说的死者的侄儿,不是名叫海峰的吗?”
许墨佣应道:“正是。他在昨天下午才从北平回来,此刻仍在下面。
霍桑点点头。“好,清说下去。”
许墨佣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据那海峰告诉我,昨夜里并无外客到来。十点钟时,他和他的叔父分别归睡。他因着火车上的困顿,又伤了些风,所以睡得很熟。他的卧室就在楼下东次间里,那本是一间客房。他在睡梦中忽被一种惊呼声音所惊醒。他仔细一听,他的妹妹正在伊卧室中竭力呼叫。他大吃一惊,匆匆穿上衬衫,开门到客堂里去。
“他妹妹玲凤的卧室,本在西厢房里。他开亮了客堂里的电灯,正要去敲门,忽见西次间的房门开了。西次间是死者岳母的卧房,但和玲凤的卧室互相贯通。那时玲凤站在房门里,兀自发抖,一时说不出话。伊的外祖母这时已帮着呼喊。海峰以为也许有什么偷地进了伊的卧室,正要进去搜索,同时他又听得楼上有呻吟的声音,才知道接上有了岔子。这时候那老仆林生也已披衣而起,于是两个人就一同赶上楼来。
“他们到了楼上,踏进总坐室时,电灯虽没有开,但东次间的房门却开着,灯光从门口中射出。想坐室的地板中央,隐约见有一段白色的东西。海峰一时换不着电灯的机或所在,耳朵中还听得低微而恐怖哎哟之声,他也禁不住害怕起来。幸亏林生在墙壁上摸着了电灯机钮,开亮了电灯,海峰才发现他的叔父已蟋卧在地板上面。
“海峰先呼叫了两声,没有回音,又走过去推他叔父的肩背,却已僵硬不动。但那呻吟之声,仍不时送入耳朵。后来他才知那声音是从西次间里那位患风病的吴先生发出的。他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跟见这凶案的发生,但案子的发觉,他却是第一个人。”
许望佣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呼了几口纸烟。他的眼光在霍桑和我的脸上溜来溜去,似乎表示他自信叙述得清澈而有条理,希望获得我们几句赞语。霍桑定着目光,注视在他的纸烟的烧着的一端,脸上却沉静没有表示。汪银林的雪茄始终衔在齿缝中间,圆睁着两目,似已倾听出神。他见许墨佣停顿了不说,似乎耐不住静默。
地催促道:“署长,以后的情形怎样?你索性说下去。”
许墨佣在不很愉快的状态中继续说道:“当时海峰和林生又走进西次间去,向那吴紫珊安慰了几句,接着便下棋打电话报告警署。那时楼下的玲凤,和死者的岳母,还有那老妈子赵妈,都已起身。他们听得了凶耗以后,越发震骇。那老太太觉强伊的儿子一个人病在楼上,也许再要发生其他的变端,所以叫伊的外孙女玲凤陪着,打算到小异口去,叫那木作里的老板阿毛,到楼上来陪伊的儿子。可是那祖利、俩走到后门口时,忽见后门开着,后门上的两个木闩不但都被投去,还开着两三寸光景。这就是发案的大概情形。”
霍桑才缓缓点了点头,仰起头来问话。“那末你到了这里以后,有过什么举动?”
许墨佣道:“我和海峰接谈了一会,便用电筒在这屋子的楼上楼下照察。从现象上看,除了这地板上的尸体,和那只倾倒的椅子以外,并无其他异状,也不见有盗劫失物的迹象。地板上很脏,完全查不出足印。不过在那后门口的泥潭边上,却发现了半个脚跟印子。接着我就吩咐任何人不许在这想坐室中出入。我又向那两个仆人问了几句,就回署去准备正式报告。我回署以后,又派了一个警士到这里来看守,又报告了总署,请汪先生来勘验。
霍桑又道:“你除了在现象上观察以外,还不曾动过手吗?
许墨佣道:“完全没有。我觉得在汪先生到场以前,我还未便擅专。”他向迁探长瞥了一瞥,分明含着奉承的意思。
霍桑立起身来,丢了烟尾,瞧着汪银林说:“银林兄,我想我们在查问以前,似乎先应到死者的卧室里去瞧瞧。你可赞同?
汪银林也立起身来。他仍衔着雪茄,点了点头。那许墨佣重新做了我们的先锋,绕过了尸身,走进那东首的次间里去。
六、一个患风病的人
我们一踏进死者的卧室,景象便不同了。那中间的意坐室中,虽是器物寥寥,这卧室中却布置得非常富丽。果真像死者昨天所说,这室中共有三个窗口。窗上虽都挂着很精致的舶来品窗帘,但光线仍很充足,因为窗帘是按孔的。这时厢房中的两扇东窗开着:朝西向天井的一组窗,共有四扇,靠南的两扇开着,另外两扇关着。就在这朝西窗的面前,排着一只小小的红木书桌。桌旁有一只白套的沙发。对面靠东壁有一只西式藤制的长椅。书桌的面前,另有一只红木的螺旋椅。那次间里的两扇东富却关闭下控。靠这关闭的窗口,放着一只西式的镜台,也是红木质的,雕接得非常精致。有一只宽大的铜床向南排着,和镜台成直角形。不过镜台和铜床之间,还隔开了一两尺光景,排着一只锦垫的沙发。镜台对面靠近室门的一边,另有一个她木镇玻璃门的衣橱。根边的壁上,挂着一幅裸体西女的彩色印画。
当我跟着他们三人走进卧室的时候,目光向四周一瞧,本要找寻些特异的现象,不料竟使我失望。因为室中的一切,都整齐安定,绝无纷扰之象。那西式的铜床上,挂着白色薄罗的帐子。赤金的帐钩,依旧好好地钩着。床上并无席子,铺着雪白的单被。一个白缎绣花的大枕,和两条毛线毯,都安放得匀整如常,显见上夜里不曾睡过。
那红木镜台上,两边各有一个抽屉,中间除了一只玲现的瓷钟以外,却放着许多化妆品。这种陈设,很像是一个少女的团阁,对于这已过中年的鳏夫,显然不称。因此可见霍桑在上一天所料想的关于死者裘日升的行径,一定离事实不远。这个人在他人方面虽然吝啬,在个人的享用方面,却又特别奢侈。
一会儿,我的眼光又瞧到厢房里去。厢房中最足引人视线的,就是那只靠西窗的红木书桌。桌子上除了笔砚水孟以外,另有一只金亮的闹钟、一座铜播裸女的台灯,一个银质的花插,插瓶中有两朵红绸制的假花。这时有一枝毛笔露着笔尖,搁在一方砚瓦上面,有一个铜笔套,却根在书桌中央吸墨纸板的面上。
我站在一旁,觉得这室中除了有一种过分奢侈的现象以外,绝无可异。但霍桑和汪银林二人,仍不住地向空中留神观察。霍桑先站住了向四周瞧了一会,又去察验房门和门上的锁,又走到床背后去细瞧。未了,他摇了摇头。汪银林也开了衣橱,发现了死者不少的衣服帽鞋。许墨佣站在一旁,静静地瞧霍桑和汪银林二人察勘,自己却似处于旁观的地位,仿佛他自信他先前的观察已经尽够,此刻已没有再瞧的必要。
一会,许墨佣最先开口说:“我应得报告一句。这卧室中的一切东西,自从发案以后,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人动过,不过有一点我却擅自变动过了。”
汪银林把农橱的玻璃门重新关好,走近来答话:“你变动了什么?”
许墨拥举着右手,向书桌上和铜床面前指了一指:“我第一次进这卧室的时候,这书桌上的那盏台灯,和床面前垂挂的电灯,都还是亮着;据海峰跟林生说,他们上楼时卧室中本来亮着。后来我在查验以后,才把这两盏灯熄灭的。
汪银林点了点头。他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后门的电铃,直通这卧室的吗?怎么不见电铃?
许墨佣下即回答,但用手捻了捻他的短须,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这笑中明明带着骄傲的意味,似乎在讥笑汪银林的眼力不济。我也暗暗地内愧,因为我实在也没有发现那个电铃。这时许墨佣的合着细缝的眼睛,从汪银林脸上,移渡到霍桑的脸上,好像准备要发什么刁难的问句。我暗忖这个人的卖功忌能的老脾气又快发作了,不禁替霍桑担忧。霍桑却很随便地向那铜床靠壁的一端指了一指,淡淡地答话。
“电铃就在帐子背后的东壁上啊。
汪银林果真走近去细细地瞧了一瞧。“唉,电铃装在这种地方,真是奇怪!
许墨佣唇角上得意的笑容,不由不但冻了,接着便由僵冻而渐渐消融,一双合缝的眼睛,也张了开来。
霍桑仍安静地答道:“不错,不过奇怪的事情还多。我们知道死者是一个鳏夫,但这室中却还有许多鳏夫所不应有的东西。那也不能不算是奇怪的啊。
许墨佣带着诧异的神气,问道:“霍先生,你可是指镜台上的那些香水精玉容霜说的吗?……不过一个人做了鳏夫,就连妆饰的权利都完全剥夺,这句话似乎不能算怎么样公允吧?
霍桑点头道:“许署长,你的话很对。不过你的眼睛还须更张得开些。你且把绣花缎子的枕头翻开来瞧瞧。难道那枕头底下的东西,也是一个不娶续弦的鳏夫所应有的吗?
这句话使许墨佣呆住了,他的眼光闪了一闪,便急忙瞧到枕头上去。汪银林不发一言,早已奔到床边,翻开了枕头,拿起一本书来。我凑近一瞧,那是一本西式装订的性书。汪银林把书翻了一翻,里面还夹着几张课女照片。
许墨佣皱了皱眉,舔着嘴唇,强辩道:“唉!还有这个东西,但我还没有着手翻动过哩。”
霍桑仍冷冷地答道:“是,不过我的手指也不曾触摸过那个枕头。我只瞧见一些儿书脊罢了。”
我觉得许墨佣贪功好胜的脾气,至今还没有改变,和他一块儿共事,确乎有些掣肘。此刻他和霍桑说话,分明已动了意气。我若不从中解围,说不定会越弄越僵。
我因插嘴道:“现在我们可以知道死者生前对于色的问题,似很注重。这一点对于此次凶案,也许有些关系。眼前我觉得有更重要的一点,值得我们注意。请瞧,书桌上有一支毛笔搁在砚上;砚子面上又明明新磨过墨。这不是值得研究的吗?”
汪银林似也领会了我解围的用意。他忙应道:“不错,这一着我也觉得有注意的必要。从这现象上推测,很象死者正在书桌上写什么东西,那凶手忽然闯了进来,便发生这幕惨剧。”
许墨佣忽又挺着他的大肚,斜着眼光向汪银林发问。
“汪先生,照你的话,你想这惨剧怎样开幕的呢?”‘汪银林道:“我以为死者所写的东西,也许和凶手很有关系。所以那人一走进来,就把那所写的纸抢去。否则那所写的纸儿,应当仍留在书桌上啊。”
“抢去了后,又怎么样呢?”
“那自然就挣扎起来了。”
许墨拥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汪银林立即沉下了脸,厉声反问。
“什么?这理解错误吗?那末,请问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