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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低着头,用手绞扭那块白巾,伊的呼吸很急促,似感到非常困难。
一会,伊低声说道:“我不能说,但也许是可能的。”
霍桑立起来又打了一个呵欠。他挺一挺腰,举起右手,在他的手表上瞧了一瞧。
他向汪银林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的谈话也可告一个段落。我今天忙了一天,还不曾有过一刻钟的休息,我想先回去了。”
倪金寿也站起来说道:“还有那个医生,你要不要再叫他进来问问?”
霍桑道:“我已领教过一次,此刻实在再没有精神跟他作什么紧张的谈话。”他从日记簿中拿出了那几个怪符的信封和一张记衣帐的片子交给银林。他又造:“你们如果高兴,不妨叫他来再问一问。这些就是他的笔据。包朗,我想你的脊骨,或许也要感到酸痛了吧?”
我们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汪银林立起来送别。霍桑走到门口时站了一站,又郑重地向汪银林叮咛。
“银林兄,我想我很愿意见见那位高骏卿。杨宝兴把他找到以后,请你通知我一声。至于这位甘小姐的关系还轻,你似乎用不着拘束伊的自由。等你问过了那个华济民以后,假使伊没有直接的行动,你不妨暂时让伊回去。”
汪银林对于这个建议,忽紧皱着双眉,脸上显明地表示反对,不过他向霍桑呆瞧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才和我们握别。这时霍桑忽有一种诡秘的举动。他向汪银林眨了眨眼睛,分明是一种暗号。汪银林却像不了解的样子,张大了眼睛向霍桑呆瞧。我也猜不出这暗号的用意。霍桑忽在走道里走了几步,又旋转来向汪银林招招手,汪银林自然跟着过来。霍桑忽凑着银林的耳朵说了几句。汪银林默默地点了点头,唇角上也露出一些笑容。霍桑举一举手,才拉着我一同退出。
我们走出了警厅,霍桑才调笑似地向我说:“包朗,你好好地回去吧。今天你即使请过假,时间上也一定不会请到这样子晚。你请假时如果有什么困难,我明天一定给你向尊夫人证明。明天见。
我忙拉住他道:“慢走!你别说笑话。请你告诉我,刚才你和汪银林说些什么?”
霍桑摇头道:“话多哩,此刻我很疲倦,不愿再谈。你明天如果有兴,可以到我寓里去细说。‘”他举一举手,跳上了一辆黄包车,便向西而去。
这一夜我委实没有睡好。因为这件疑案盘踞在我的心头,真像一团乱丝,抽不出一个头绪。我在枕头上费过好一会推想工夫:我觉得那甘丽美云的话一定不可靠,至少也不完全实在。伊给伊的情人洗刷得干干净净,但实际上汪银林的怀疑确有见地。因为那华济民既是一个医生,自然懂得利用以太。他和死者有着势不两立的事实,又曾寄过四张诅咒性的怪符;就时间上说,他又尽有机会实施他的凶谋。从这几种疑点上推想,伊的空言辩白,当然不能使人信服。但霍桑又为什么不愿再和华济民谈谈?他临走时怎么又声明丽云的关系很轻,不妨让伊自由?这都是非常矛盾的。还有那个阿三,我至今仍认为有被利用做工具的可能。霍桑又为什么始终不曾向阿三亲口问过?这几点都像咽喉间的骨鲠,我却没有机会吐出来。除此以外,那个高骏卿和那个曾因借钱而和汀荪相殴的盛家森,虽同样有着相当的嫌疑,但比较华济民,轻重之间却有显著的差别。
下一天三十日早晨,我起身得很早,吃过早饭,七点半钟时,先打一个电话到霍桑寓里去。施桂告诉我,霍桑一早出门还没有回去。我料想他的散步运动,大概还没有完毕。到了八点一刻,我又打第二次电话,据说霍桑回寓吃了早餐,已重新出去,却不曾说明往哪里去。
我有些纳闷,他昨夜约我第二天细谈,此刻又明明失约,即使我赶到他寓里去,也只白白地往返。我经过了一番考虑,想到了案事的发展问题,就直接打一个电话给汪银林。汪银林恰巧在厅里,我们就借着电话开始问答。
我问道:“银林兄,你今天见过霍桑没有?”
他答道:“没有啊,昨夜我和他分别以后,连电话都不曾通过。
“那么,昨夜里你可曾向华济民供问?”
“问过的。我和金寿二人足足费了一个多钟头,却毫无结果。”
“他不承认行凶吗?”
“什么都不承认,起初连他所寄的怪符也抵赖不认。后来我指出了他寄怪符的信封上的笔迹,和那衣帐上的笔迹彼此相同,他才没有话说。但他只是闭着口不肯说话。”
“那么,关于他在昨天早晨悄悄到楼上去的事,他当然也不肯说了。是不是?”
“自然,不过我总要想一个方法使他说话。”
“你派到无锡去的探员杨宝兴,可曾回来?
“还没有。昨夜半夜里他来了一个长途电话,据说那高骏卿不曾到厂,故而他还没有找着。
“你想那盛家森和蒋方绶二人,可也有没有调查的必要?
“这一条线我也打算进行。我正要派一个探伙去找杨春波来,他对于这两个人的行径也许熟悉。……唉,且慢,…喂,包先生,霍先生到厅里来了。我想请他亲自问问那个华济民。你如果喜欢参加,赶快来吧。”
十三、间接线索
霍桑果真到警厅里去了,不是这案子有了眉目吗?他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却叫我闷在鼓中?我越发感到不满。我急忙别了佩芹,赶到警厅里去。我的路程约有十几分钟,料想霍桑和华济民的谈话即使已经开端,谅来还不致就此结束,我赶到时一定还听得见。不料事实上又出我的意外。
我的黄包车在警厅门前停住的时候,忽见霍桑正匆匆从里面出来。他一瞧见我,忽站住了先向我质问。
“包朗‘,你怎么这样性急?竟来不及接我的电话?
哼!我还没有责他失约,他竟先发制人!
我答道:“你准备要打电话给我吗?
他摇头道:“不,我刚才一到这里,已经打过,你却早出来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话?”
“我要通知你,叫你直接到甘家去,免得你再到这里来奔波。
“那么,你已经问过华济民了吗?
霍桑摇头道:“没有,银林已将究问的结果告诉我,我觉得眼前没有和他谈话的必要。”
我作诧异声道:“既然如此,你此刻到警厅里来干什么?
霍桑的眼光,瞧瞧那厅门前停着的一辆黄包车,似要雇车的样子,一会,他又像变了主意。
他道:“包朗,这里离花衣路不远,我和你一块儿走走也好。
我就和他并肩行进。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自然要继续我的问话。
“霍桑,你一早赶到警厅里去,究竟有什么事?
霍桑一边行进,一边烧着了一支纸烟。“我想找一条捷径,查明那个凶手!
“你已查明了没有?
“没有。不幸得很,这条捷径竟是”此路不通‘!
“捷径?你可否说得明白些?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捷径?
“我要向一个拘留的人问一句话,却没有结果。
“是不是那个厨子张阿三?
“不是他。是丽云!
“什么?丽云还拘留在厅里吗?
“正是,伊当然还不能自由。
但昨夜我们临走时,你不是叫汪银林放伊回去的吗了
“没有,我叫他将伊拘留着的。
我很诧异,霍桑明明当面骗我。我窥测他的神气是否故意取笑,他的脸上果真有些地笑容。
他笑着说道:“唉,包朗,这是一种小小的屈力克噱头!你还不明白吗?我昨夜故意当着丽云的面,向银林建议放伊回去,这完全是一种购取好感的权变作用。后来我们走到外面走道里时,我又悄悄地叫他不要放伊。目的在让汪银林做一个红脸,我却做一个白脸。
我作领悟声道:“原来如此!你真是诡计多端。但这讨好的举动有什么目的?莫非想伊”我停住了向他微笑。
他忽拿下了纸烟,严肃道:“你笑什么?我有什么目的?自然只希望伊能够向我说真话啊。
“那么,伊是知道这事的真相的吗?
“是,我想伊知道的。伊昨夜里所说的许多‘不知道’,就含着‘知道’的影子。可是我刚才一个人向伊讯问,伊还是给我‘不知道’三个字的答语。这真使人扫兴!”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样进行?
“我已告诉你了,我要去问那个莫大姐和吴妈。”
我们且谈且行,已走到花衣路的北口。将近走到那条甘家后门的小弄回时,霍桑又低声向我叮嘱。
“包朗,等一会我如果在他们嘴里问出了端倪,我给你一个眼色,你就应悄悄出来,打电话给姚国英,请他就近派警上来逮捕。因为我很怕这班无知识的妇女,万一因决裂而挣扎起来,我想你我都对付不了的。‘”
我点点头,便一同走进小弄。当我们经过那粘火柴匣的姓毛的老婆子的门前时,霍桑曾向那一扇半开的门里张了一张。不料这一张竟又引起了意外的变动,破坏了我们原来的计划。
那老妇正戴了那副铜边眼镜,很熟练地在粘糊火柴匣子。伊抬头瞧见了霍桑,忽露出诡秘的神气,向霍桑招招手。霍桑毫不犹豫地向里面一闪。我觉得这举动既有诡秘性质,我若站在门外,反而不妥,故而我不等那主人的邀请,也就自动地进去,随手把门关上。那老妇一瞧见我,似乎有些惊骇。
霍桑忙低声解释道:“不妨事,他是我的朋友。”
那老妇勉强露出笑容,答道:“请坐,请坐!”伊移过一条长板凳,又用一块干青布在凳面上抹了一抹,我和霍桑就并肩坐着。
这一室地位很小,中间有一排破旧的板壁隔着,板壁上糊了些花纸。靠壁有一只长台,上面放着一座观音和财神合宅的神龛,前面和两旁边又摆满了香炉烛台、茶壶、酒瓶杯碟等物。长台面前有一只方桌,里面的一只脚已蛀朽了一截,用砖块垫着。桌子面上就摆着糊火柴匣的工具和材料。
那老妇抹了抹染着浆糊的手指,斟了两杯茶,恭恭敬敬地送到我们面前。
霍桑说道:“老婆婆,不要客气、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那老妇的眼睛张得更大了些,低声答道:“正是。昨夜里甘家里闹了一次。在傍晚时,他们刚把荪少爷安殓完毕,警局里忽派来了两个警士将甘小姐也捉到了局里去了
霍桑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但你说闹过一次,怎样闹法?
老妇道:“那时已十点敲过,我的儿子端福刚才从乐意楼听了夜书回来。我忽然听得对面楼上有人相骂,起先只听得吵闹声音,后来仿佛有什么椅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碰碎碗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夜间听得很清楚,我料想甘家里一定有人在打架。瑞福本想到里面去瞧瞧,我怕惹出祸来,不让进去。不一会,我听得那弄底的后门开了,有一个人气喘喘奔出来,一路走,一路咒骂。我和瑞福躲在门缝里偷瞧。那人走过了我家门口,我叫瑞福踉着他去,瞧他住在什么地方。唉!先生,我家瑞福总算聪明,他果真已查明白了。”
老妇的语声中又像夸张,又像讨功。伊说完了话,眼睛盯住在霍桑脸上,似要等霍桑的赞语。霍桑在这种事情上最知趣,从来不肯扫人家的兴。
他点点头答道:“唉!你的儿子委实聪明得了不得。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