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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最好朋友的感觉,就像失去身体的某一部分,令我恹恹无力。不能停止自己的双腿前进,如果不能找到黎晖,跟他说些什么,或者听他说些什么,我想我会立刻崩溃。我的T恤被汗水浸透,牛仔裤上也有一圈圈的盐渍,我能嗅到身上的汗味在高温下渐渐发酵,可是罗娜呢,她再也不能流出一滴汗了,她就那样以一个不明就里的姿态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悲伤到精疲力竭,我坐在某家关门的奶茶店前痛哭失声。
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在城里暴走了多久,美姨就跟了我多久。她没开车,穿着三寸半的高跟鞋,拎着她的小包,一直躲在距离我十米左右的距离。我面无表情像个疯子,路人见到都躲闪不及,只有她远远地跟着,明明不放心,却怕被我发现。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我哭到虚脱,身体里最后一滴水分也失去,嗓子里在冒火,我觉得自己就要燃烧起来。美姨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冰可乐。我没接,再渴也不想接,她算什么人,没资格关心我。可她赖在我身边不走,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好,你不走,我走。我站起身打算离开,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手腕上插着针管,一名护士在查看我的体温计,她说我是中暑加缺水引起了虚脱。桌边摆着一瓶可乐,瓶子下面是一小滩水,我看见墙上的挂钟指着是十二点。美姨已经不在身边。
睡了一觉,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我拿起手机才想到自己居然忘了打电话给黎晖家里,也许他早就回家了,也许他只是手机没电了关机。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黎晖的妈妈是做小生意的,需要天不亮就起床,所以晚上也睡得早。听到她疲惫的声音后我很后悔打扰了她休息,但不能找到黎晖我整晚都不能安心。
“阿姨,黎晖在家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这些女生,到底要把他缠到什么时候!他不在,出去了。”也不等我回答,电话就重重地挂断了。
你们这些女生……难道除我之外,还有人找过他?我像被人用铁锤敲了一下,脑袋里嗡嗡做响。黎晖不是个随便的人,他从高二起就开始勤工俭学,每天放学后还得去打工赚学费,平时除了我和罗娜之外他也不会跟其他女生出去玩,难道,就在这个暑假里有人趁虚而入了?他不在家,会去哪里呢?
我神经质地站起来,试图拔掉手上的点滴管出去。可我没弄对方向,针尖刺破了血管,血流得到处都是,还没走出病房就被进来查房的护士长发现了,那个泼辣的中年女人叫来一帮小护士,把我给拖回床上,帮我止住血,还注射了镇静剂。
“老实给我待着,你妈说了,让我好好关照你,别想逃跑。”护士长恶狠狠地说。
谁是我妈?去死吧你们!
我只恨自己力气小,她们难道想要非法拘禁吗?我大喊我没病,让我回家,可她们谁都不理我,只是死死按住我。没过多久,药力发生了作用,我的眼皮像是涂上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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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黑色的梦。黎晖漂浮在一个黑洞洞的火山口上,背上生出两只黑色的翅膀。我想靠近他,虽然地面上布满毒蜘蛛和黑色的蜥蜴,我不怕,拼命地跑,可越离他越近他的身体越往下坠。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冲我喊,让我离他远点,但我还是失控地朝他跑去,最后他坠入火山口,火山里的岩浆吞没了他和那对翅膀。
我就是这么惦记黎晖,连做梦都有他。
醒来后我揉了很久的太阳穴,这个梦真让人头疼。好在点滴已经打完了,我的气力恢复了许多。
“各位观众早上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今晨,一名环卫工发现三环线的艾玛路附近有一名年轻男子躺在地上,该男子应该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司机逃逸,警方到场时该男子已确认死亡。我台记者刚刚发来的消息,该男子身份暂时不能确定,如有市民了解其信息请及时跟警方联系。”
“我每天都在这里扫马路,今早上刚来就看到那个年轻人躺在地上,还以为是喝醉酒的,过去一看,七窍流血啊。他身上没有酒味,昨天晚上又下了场暴雨,肯定又是哪个没良心的撞死人逃跑了,这条路上今年已经死四个了,啧啧……”
电视屏幕上是本埠新闻的画面,皮肤黝黑的环卫工人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他的发现,镜头一闪,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死者脚上的帆布鞋那么熟悉,石墨蓝的匡威,鞋帮上还有块淡红色的痕迹。
我认得那双鞋,那是我送给黎晖的生日礼物,他画画时不小心把丙烯颜料弄到了鞋帮上,洗不掉的。虽然镜头里还没出现死者的面孔,但我已经能从衣服裤子,还有鞋子确定,那人就是黎晖!
正好这个时间护士们跟在护士长和主任医生的后面去病房查房了,我连病号服都没换,冲出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前的十字路口上犹豫了一会儿,究竟该去电视台还是公安局。最后,我决定去公安局。
身上的钱一定被美姨拿走了,我只能跑过去,那一路,无数人对我侧目,指指点点,一定以为我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
警察也差点以为我是疯子,根本不信我的话,我说我是死者的女朋友,他们却让我先打电话给家里人。最后没办法,我才打电话给美姨,等到她跟警察们解释了一番,又登记过身份,才让我见到黎晖。
他的脸灰得像蜡像,我怀着一丝侥幸怀疑躺在那里的不是他。可我不能自欺欺人,他眉间的小痣,手臂上的小块胎记,还有身上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好心的女警告诉我,手机钱包手表,可能还有别的东西,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一定是出事后后,被人偷走了,所以不能确定身份。
我不知道究竟要有多坚强,才能承受接连到来的死讯,昨天是最要好的姐妹,今天是男朋友,下一个,是否就轮到我。我好想对着天上莫须有的神问一句。可惜,神从不眷顾我,老天甚至连一滴雨也不会下。惶惶此世,我不过是这世上无所作为的废物一只。
不,我不想这样,我得为黎晖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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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看到路边有人高举寻找目击者的牌子,我只是报以冷漠的目光,时至今日,举着那块牌子的人是我,我才知道,冷漠的人是大多数。每天站在黎晖出事的那个地方,高举着自制的POP小广告,我的脸被路人的目光和灼灼的烈日晒得滚烫。除了期待黎晖会还魂来告诉我真相之外,别无收获。那位上过电视的环卫工也让我别浪费时间了,那晚下暴雨,谁会跑到外面来,估计没人看见。
我就不信还真没办法了,我有钱,可以高价悬赏。我在报纸上刊登了大幅广告,只要能提供确切的消息,我会给对方一万块钱。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别人给的消息就是真的,不是那些人瞎编出来骗钱的呢?”美姨看到报纸后担忧地说,“你为那个男生做的事已经超出了能力范围,人死不能复生,算了吧。”
“我爱黎晖,他也爱我,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值得。你懂什么,你这种人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吗?”我狠狠地白了美姨一眼。
没想到美姨居然敢打我,她扇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不能这样说我。”
她的声音在抖,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难道是想哭?拜托,是她打的我,我都没哭她哭个什么劲。我承认她对我还算不错,不论是爸爸生前还是死后,都同样细致地关照我的生活,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有资格打我。充其量她也只是个比较用心的保姆罢了,继母,这字眼不适合她,她的年纪配不上“母”字的称呼。也许我的话说重了些,但我一直就是这么说话的,她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很想冲上去也给她一个耳光,但眼下没有跟她斗的兴趣,黎晖的事还没完。
我接到好几个电话,其中有些人根本就是来骗钱的,只要我问多两个细节他们立刻穿帮,只有一个人说的挺像那么回事。那人说自己是个流浪汉,一直在环线边上的水泥管子里住着。那晚,他看见一个年轻人冒着大雨站在街头很久,像在等人,一辆深蓝色的小车飞快地撞了过去。年轻人当场被撞飞,把他吓了一跳,后来宝蓝色小车停下来了,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下了车,在年轻人身边看了看,拿走了什么东西。可惜当晚雨太大,他没看清男人的长相,也没看清车牌号码,只记得对方二十多岁的样子,虽然远看面目难辨,但也足以认出对方带着一副黑胶眼镜。
我去了流浪汉住的水泥管,管子里放着一卷破席子,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和空塑料瓶,水泥管里留下的肮脏痕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留下的。我最后付了一万块给这个流浪汉,直觉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我问过黎晖的妈妈,那晚他究竟去了哪里,是谁约过他。
黎妈妈红着哭肿的眼睛,以近乎指责的语气告诉我那晚黎晖接过一个女人打的电话。黎晖为了省电话费,通常一回家就把手机号码呼叫转移到家里的座机上。黎妈妈总是能接到女生打去的电话,有时候黎晖会说上很久,打扰她的休息,她耿耿于怀很久了。
“可是,我很少在晚上打电话给他,通常我们都是发短信。您知道是谁打给他的吗?”我忍不住追问了,虽然我没勇气告诉黎妈妈我就是黎晖的正牌女友,但我为黎晖做了这么多,她应该也能看出我跟黎晖之间非比寻常。
“不知道,反正听声音是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吧。黎晖不让我管那些,你肯定也知道他个性强,如果多问了他肯定不高兴,反正他成绩一直都那么好,我也就不操心。”黎妈妈泪眼婆娑地看向我,让我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F
从黎家回来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里。
不想出门,不想见人,不想回答那些我自己都不明白的问题,世上所有疼我的人全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唯一可以沉溺的只有网络。最终那些问题的答案还只能靠我自己去找,我相信未曾谋面的朋友,她们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她们不会对我有所图谋。
我最信任的网友名字叫K,她很神秘。因为我的英文名是KIKI,于是我认定这个朋友是老天安排给我的。我们聊得很投机。K是个很高瞻远瞩的女生,她的很多观点比起我和罗娜来都要成熟,遇到什么事我都喜欢跟她商量。但是这一次,我对她失望了。她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不必沉溺在悲情里,伤心是无谓的,未来才最重要。
“没想到你是个心肠如此冰冷的人。”我愤怒地留下这样一行字就下线了,在这种时候,我最需要的是鼓励和支持,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的性格有点偏执,越有人反对越想去做,尤其是现在,查清真相的冲动因为K的反对而爆发到了最高点。
每天,我都会去一趟公安局,拼命打听最新的调查进展。可惜,警察们大多认定罗娜是猝死,黎晖是意外。只有一位被我骚扰得不胜其烦的大叔,为了让我死心,最后调出了两段事故发生前在罗娜家附近路口和黎晖出事的艾玛路交通录像打发我。
两段录像全都是数小时的长度,罗娜家的别墅地处市郊,经过的车辆和行人还算少,黎晖出事的那条街是交通要道,每分钟都有许多车辆,加上夜色和大雨的掩映,很难看清究竟画面中模糊的影子。
“别抱太大信心,尽心了也就行了。”大叔看着我这个认死理的女生,叹了口气。
事先大叔已经告诉过我,录像被警方已经查过一遍,他们认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