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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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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癖,也只能笑骂,知她改不掉的。

但这一句果真是点中了杜春晓的“七寸”,她就爱找准人家灵魂上的松垮处,推波助澜,使之决堤。

不过找吟香的事儿,自然是落在保警队身上的,确切地讲,是落在夏冰身上了。两个队长谁都不肯为一个丫鬟逃跑去卖命,都忙着破命案呢。夏冰只好一个人四处打探。所幸与吟香一同私奔的那个小厨子在省城露了头,还在一个当铺里典当了一对翡翠耳环、一只金镯子、两根包金白玉簪子、一枚红宝石戒指并五根镶绿松石的长甲套,统共拿了一千两百块钱。那当铺的账房先生恰是青云镇出来的人,一眼认出小厨子便是当年穿开裆裤在他家门口跑来跑去要糖吃的小屁孩。所以回镇上看老婆的时候,便说起这事儿,老婆即刻跟他讲了黄家出的案子,夫妻俩倒也老实,急忙去保警队报了案。

可李队长带着夏冰去县城里逮人的时候,却只在弄堂中一个窄间里看见正蹲在泥地上抱头痛哭的小厨子,拎起来甩了两巴掌,再仔细一问,原是吟香前晚上便卷了那一千两百块,踪影全无。

保警队里不能动私刑,所以审那小厨子,乔副队长自有其他的套路,让小厨子反剪了手半蹲在门槛上,一个时辰过去,人几乎要昏死过去。小厨子只得招认经过,也少不得把责任全往吟香身上推,说是她偷三太太房里的东西,又怂恿他一起,打算在县里换了钱,便逃去外省结婚,开个小饭馆。孰料如意算盘还未打尽,这浑小子便遭了她的暗算。

“那娘们儿可曾跟你说起来黄家那几件命案?”

“命案?这个大家都知道呀。”小厨子捂着肿成馒头的两只膝盖,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少打马虎眼儿!我是问有没有听那娘们儿说起过对这桩案子知道多少!”乔副队作势扬起右手,像是又要给小厨子吃耳光。

小厨子缩着脖子回道:“她只说黄家不干净,那杀人犯现还在宅子里,所以怕得要命,叫我跟她一起走的!我再要细问,她便不肯讲了。”

吟香从前是不肯讲,现在,其实已是不能再讲。

【7】

噩运降临之前,碧仙是最受不得委屈的一个人,外屋的丫鬟对她有些妒慕,只不肯点头承认。若换了雪儿或桂姐,便会刻意低调,反正是赢家,何苦争这些浮表上的东西,那都是地位不上不下的才会去惦记的,而碧仙恰好就是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因是三太太房里的人,本来在人前便矮了一截,从主到仆都是受气的,即便没有受气,亦幻想自己得了多少委屈,于是这屋子的气氛也尤其压抑,终要找个发泄口。张艳萍找的是碧仙,碧仙找的是吟香,吟香实在无处诉苦,就变着法儿偷主子东西,既是贪财,又是报复。

可即便如此,吟香与碧仙还是保持最表面的友谊,碧仙还会将主子吃剩的点心拿出来讨好她,因知她与大少爷房里的小月姐妹情深,也便留了个心眼儿,间接着想与小月搭上线,保不齐哪天便调去掌握实权的二太太房里也不一定。尤其雪儿一死,碧仙更是梦里头都笑醒,那时断想不到自己的劫数也来得那么快,连看到好吃懒做的吟香偷偷躲在茶水房里打盹都不踢不骂了,只略推一推她,唤她起来。

吟香自然通晓这头等丫鬟的心事,虽然雪儿一死,论辈分还有桂姐这样的老姜顶着,但论姿色碧仙绝对可排头挑了,保不齐哪天就被老爷收进门,与三太太平起平坐。每每她与小月在背后嚼舌根都要讲一讲这个事,她正一脸怨恨说碧仙福气太好,孰料小月却说出了另一番道理:“正因她生得太好,有二太太这样的人物在,她就休想真正地出头。你可发现,这宅子里天仙儿似的人物都是收在太太小姐屋里的,给老爷少爷配的不是老的就是丑的。说明早有预防,你真以为大太太和二太太是木头人儿呀?就防着再突然冒出个三太太来争宠。”

一语惊醒梦中人,吟香便不由可怜起碧仙来,这么高的心气儿,可惜命都操纵在别人手里。所以碧仙死的那天,更像是注定的,吟香一点儿不惊奇。慧敏咬着黄油纸包里的梅干菜酥饼,边吃边叹:“怎么黄家几个模样俊俏的都被贼杀死啦?”她无端地相信必定是采花贼闯进黄家,只捡那如花似玉的丫鬟下手,她脑瓜子里的弯路要较别人少几道。然而却似乎是点中要害了,眼前竟模糊地浮现翠枝残花碎叶下盖住的那张惨白面孔。吟香当初仗着自己胆大,跟在杜管家后头看热闹,因人太多,又都不敢靠近,结果只一瞥,就将恐怖烙于心间了。

可那个时候,吟香还没想过要逃。要逃,还是因小月一句玩笑而起,她听说吟香装大胆,结果吓得失魂落魄地回来,便打趣说:“你不是出了名儿的铁胆么?怎么还会怕一个死人?”

“谁说怕?那是突然肚子痛得受不了,才走的!”吟香还要嘴硬,心里却是虚的。

“还撑呢?当时分明看你已魂飞魄散,就差没尿裤子啦!”慧敏竟一旁帮腔,吟香这才想到该是这肥猪般的女人向小月告的密。

“你们都胡说什么呢?我都会怕?那前年说河塘里有溺死鬼作乱,会拖人下去替它的位,是谁还天天晚上从那儿走去给你们买臭豆腐吃?”吟香说着说着便动了真气,誓要夺回这莫名的尊严。

“那好。”小月的笑容里布满了陷阱,说道,“你若敢在那夹竹桃下边过一宿,我们就服你,今生今世都敬着你,如何?”

吟香便这样鬼使神差地抱着凉席,去到那被压扁了近一半的夹竹桃底下。虽说夜里暑气渐消,然而月亮还是蒸熟一般镶着虾红的边,为躲避蚊虫叮咬,她还特意往身上喷了一瓶花露水,头边脚底都点了蚊香,然后还是耳边嗡嗡不断。因怕杜管家值夜时路过会发现,她挑了三更过后,想到时倘若真有牛鬼蛇神出没,也只是一时。可惜翠枝被乱发切碎的面颊还是在脑中摇晃,她只能捂着心口,强作镇定,嘴巴疾速地念着“阿弥陀佛”,只求快些天亮。

夜凉到底是如水的,吟香虽怕得要命,但还是睡着,梦里竟是陪着她魂牵梦萦的男子在青云镇漫步,她竭力演出“烟视媚行”的效果来,却不料转头见他已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在荒唐书铺见过的女子,穿土蓝的短褂,枯黄开叉的头发胡乱绑在脑后,刻毒颓废的面颊上堆满扭曲的笑意,手中握着一把长方的牌,在她耳边喃喃道:“你这是疯了。”

“什么?!”她有些意乱情迷起来,拼命盯住那女人手中的牌。

“我说你可是疯了?!”

声音有些耳熟,但绝不是那古里古怪的书铺老板娘,而是……是另一个女声。这疑问逼得吟香不得不睁开眼,然而还是黑沉沉的空气在面前流动,蚊香在暗夜里凝固着两星猩红的光,借着那猩红,她发现黄菲菲整张脸亦是红的。

这一次的赌气,吟香是做好准备的,打算被巡夜的杜亮逮着,被赌完花会回来的小厨子逮着,甚至被喜好鬼鬼祟祟在晚上返家给生病的女儿送药后返来的桂姐逮着,却断想不到拿个正着的却是黄家二小姐。深夜本是主子们消停,给下人腾出极短的逍遥空间的时辰,所以吟香惊慌失措之余,竟有些气愤,下意识地回了句:“二小姐怎么还不睡?”

夜色下被蚊烟熏得神情恍惚的黄菲菲,竟将额头抵住吟香的脑门子,一双冷眼似要刺透她的心脏。吟香即刻被阴气包笼,一动都不敢动,只觉下半身已僵死在那里。

“你睡在这里做什么?”黄菲菲又问了一遍,声音带些幽暗的颜色,手里举一盏火焰黯淡的牛皮灯。

“我……”吟香哪里还讲得出半个字,只能就这样支吾着。

“起来。”二小姐语气又阴又冷,吟香不禁有些怀疑她是鬼上身了,否则哪还会在这个时辰出来游荡。

她一面想,一面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不小心踢倒脚边的蚊香,脚背上落了滚烫的香烟,痛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却只得忍着。

“把这个卷起来。”二小姐点点地上的凉席。吟香又弯下腰,把席子卷起来抱在怀里,月亮已残成半圈细线,教整个庭院都昏无天日。

二小姐弯下腰,将牛皮灯挨近刚刚铺过凉席的地面,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喝道:“知道这里出过什么事吗?”

“知……知道。”吟香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二小姐冷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疯了?知道这儿死过人还敢睡呀?不会是无聊跟人打赌了吧?”

当真一语击中要害。

吟香虽暗自惊讶平素天真烂漫的二小姐怎的突然如此聪慧,面上还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吟香对小主子行了个礼,便要回去,却被她劝住。

“别,既然睡都睡了,就待到天亮吧,把席子铺上,继续睡。”

吟香抱着席子没动,因她实在有些辨不清二小姐话里的意图。

“愣着做什么?快铺上睡呀!”二小姐将牛皮灯提到吟香的腮边,一股烛火发出的刺鼻异味儿缓缓钻进她的鼻腔,她只得又将席子铺在翠枝横死的地方,躺下了。仰面望住二小姐,她的面孔在蜡黄的灯影下宛若鬼魅。

不会真是鬼上身了吧?吟香不禁又这样猜测。此时黄菲菲却蹲下来,将吟香的一只胳膊按住,那手竟比想象中要大一些,有力一些。

“记住,今晚见过我的事儿不许跟任何人提,否则,你在三娘房里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可就保不了密了,让保警队把你捉去尝尝坐牢的滋味,你可愿意?”二小姐话说得虽狠,嗓子却是哑的。

“不愿意,我不愿意!不愿意……”吟香转过身去不看黄菲菲,只紧闭着眼一口气讲了几百个不愿意,像在对着二小姐发什么毒誓。待再回过头来看,黄菲菲早已没了踪影,只余下那牛皮灯的气味久久围绕。

次日,吟香便带着两腿蚊子块及满腹的秘密与恐惧,算计着如何逃离黄家。虽然每天还在做事,心却已飞到心上人身边去了,耳边回荡杜春晓暧昧的祝福:“姑娘以后花钱可大手大脚,不加节制,财运旺着呢。”

青云镇的天空蓝得逼人,吟香怀里揣着那一千两百块钞票并几个金锞子,站在河桥口等她的最爱,直等到半夜,才见一个人影正往河塘台阶上张望。

那必定是了!

她满心欢喜地从河边半人高的荒草地里直起身,拼命向那人影挥手,已顾不得嘴巴干渴发不出声音。那是一张灌满幸福憧憬的笑脸,她便是带着这张表情面具倒在草丛里,脑壳上紧紧咬着一把利斧。蟋蟀仍在不停地叫着,与她的喜和惊混成一片血光。

【8】

夏冰被雪儿的娘迷住了,当秦氏端出一盆雪梨片来的时候,这女子的风情,不是挂在皮相上的,却是耗尽心力去收敛,反而愈发楚楚可怜。和女儿的俏丽娇媚不同,她的美是往里去的,外边只透了一点边,宛若彩光透过玉瓶薄壁略微散放一些,便已是惊艳。这样的女子,不是抓男人的魂,却是抓男人的心,魂落了还可以再拾,心却是一生一世的托付。这样的女人,至今还留在小镇子里,是幸也不幸,倘若放到繁华地去,怕是已掀起几番风雨,而将人生封锁在荒凉地里长草,又是另一种残忍。

怪道青云镇上的男子,每每在酒馆聚首,便长吁短叹,讲某个女人留在这里实属暴殄天物,欲问姓名,却怎么都不说出口,像是已形成默契。她这个人是在他们心底里的,无须指名道姓,各自都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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