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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湍急的江水足以将他冲得无影无踪,但巴桑双手插在裤袋里,纹丝不动,仿佛已在断崖边生根。
“啊。”卓木强巴走上前,与巴桑比肩而立,甚至站得比巴桑更要靠前,一半的鞋底已经踏空,同样牢如磬石,他微微抬头,目光掠过了瀑布,视线一直延伸向遥远却闪亮的星光。”你还是不喜欢和这么多人一起么?你瞧,大家都挺高兴的。”
巴桑冷笑道:“哼,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卓木强巴吐出心中的浊气,拍拍巴桑的肩膀道:“明天是死是活,那是明天去考虑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们是快乐的。或许,这里面就有你一直试图去寻找的幸福吧,你为什么不试着去体验一下呢。”
巴桑昂起头,但见天空中一轮姣月却有几分灰暗,几颗繁星稀稀拉拉的在远离月亮的地方若隐若现,他含糊自语道:“月没星稀,不是好兆头啊。”
卓木强巴将巴桑带回围坐篝火的圈子,这一夜,大家尽情地唱歌跳舞,巴桑也有好几次,露出了不再冷漠的笑容。
深夜,所有人都睡去以后,卓木强巴依然在平台边缘守候着,岳阳也在,他们在等待平台下的江水上涨。晚风渐急,深夜多了几分凉意,岳阳拢了拢衣领,道:“强巴少爷,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带着大家去划船呢,我观察到有变化就拍下来,明天早上你一样可以看到。”
卓木强巴道:“不了,还是亲自看一看的好,拍摄时只能拍到一个画面,或许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也说不定。再说,这个问题不弄明白,明天又怎么敢带着那么多新队员下水,我哪里睡得着啊。”
岳阳点头道:“也是……”
过了片刻,卓木强巴问道:“岳阳,你这不是执行任务了,就这样出来,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岳阳笑道:“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上头哥哥姐姐多,我是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的。小时候读书又不努力,好打架,经常离家出走,绝对属于给家人蒙羞的那一类型,我想,让我去部队服役,恐怕也是家人拿我没办法了。”
卓木强巴看了看岳阳,笑道:“还真看不出来。”
岳阳故正衣襟,道:“是吗?”想了想又望着星空怅然道:“其实张立才不应该出来,他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是他妈妈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又是独子,不过……”他摇头道:“劝他是劝不回去的,他很坚决。”
卓木强巴心中一悸,一直以来,他都不刻意去探听这些人的家庭背景,甚至还有一些回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潜意识里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来解释,但他也知道,不全是这样。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声响惊动了二人,那声音像是直接从对面的大山绝壁中发出来的,闷雷涌动,巨兽低鸣,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卓木强巴当机立断道:“探照灯,打下面。”
在强烈的灯光下,两人愕然发现,平台下的整条雅鲁藏布江如同沸腾起来,在不断翻涌的浪花下,更是涌现出无数气泡,只是轰鸣的水声完全掩盖了气泡破裂声,如果不是刻意守候,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奇异的现象。岳阳道:“强巴少爷,看!标记!”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岳阳白天在对面崖壁涂红的标记,正被江水一点点吞噬掉,然而在地狱之门的上游部位,那些标记却安然如故,越往下,水涨得越高。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跟着水位保持一定的平衡,随后又开始慢慢下降,卓木强巴不禁骇然道:“这样看来,地下河的水不是慢慢涨起来的,而是瞬间涨满,这……这究竟是什么现象?”岳阳同样不解地摇着头。
忽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沉寂下来,卓木强巴不动声色地向岳阳打着手势,“有人跟踪,只有一人,暂不惊动大家,你往东走,我从西边抄过去。”
两人默契地转身,好像是各自回各自的营帐,但只是借营帐掩住身形,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下一刻,卓木强巴已出现在平台边缘的一棵树旁,岳阳在他视线所及的另一处隐蔽得很好。
来人显然没有什么跟踪经验,脚步慌张,声响很大,卓木强巴突然现身,一个翻腕擒拿就控制住了来人,同时低声喝问:“什么人?”
来人惊恐而弱小,被卓木强巴一吓,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也没敢惊呼,只听见他哆嗦着倒吸气的声音,卓木强巴也感到,他拿住的手手骨纤细,不像是男子的手臂,在微弱光芒下,他看到了一双透着惊恐却明亮的大眼睛。”嘎嘎!”卓木强巴松开了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嘎嘎也从恐惧中恢复过来,渐渐辨认出卓木强巴的外形,也听出了声音,小心道:“圣……圣使大人!”
岳阳也赶了过来,一见到嘎嘎也是大吃一惊,“嘎嘎!”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卓木强巴一面询问,一面将嘎嘎带至火堆旁,只见小姑娘衣衫凌乱,灰头土脸,手背、面颊几多擦伤,不禁道:“怎么弄成这样?”
嘎嘎未语先哭,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圣使大人。这个……”说着,双手从怀里,摸出了卓木强巴代多吉交给嘎嘎的天珠,摩挲了许久,终于递了出来,道:“这是多吉留下的,请圣使大人带着它去香巴拉吧,多吉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跟着圣使大人去寻找心中的圣地啊”
小姑娘的手颤微微地捧着那枚天珠,这或许就是多吉唯一留下的眼见物,是把它留在身边,还是让圣使大人带去香巴拉,显然小姑娘在内心挣扎了许久。
“就为了这个,你翻山越岭找到这里来……”卓木强巴不免有些责备。
“嗯!”没想到嘎嘎眼中闪动着坚定的目光,显然对她来说,这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
卓木强巴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深山里,你就不怕被野兽捉去吃了么?你哥哥知不知道?你……你真是太乱来了。”
岳阳拿了些食品来,询问道:“吃东西没有,饿了吧。”嘎嘎道了声谢,拿了食物和水就吃,小姑娘显然是饿得紧了。
嘎嘎道:“圣使大人走了之后,张大哥又带了许多器材来,我知道,圣使大人一定会再来的,这次,是真的要出发了,我怕赶不及,这几天都在找你们……”
嘎嘎边吃边说,原来,自从打定主意,要让圣使大人带着多吉的天珠前往香巴拉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地狱之门,但那时张立他们已经走了,虽然地狱之门是工布村守护的圣地,却不是人人都知道在哪里的。嘎嘎自知哥哥是不会告诉自己地狱之门的入口,她想,既然圣使大人对三年前那位哥哥如此着紧,那么地狱之门显然就在离她发现那位哥哥不远的地方,所以她一直在那附近寻找、等待,今天在山的另一头看到了火光,嘎嘎就赶了过来。
听完嘎嘎的述说,看着这个一身尘土的小姑娘,卓木强巴和岳阳都无语相对,这时再送她回去太危险了,嘎嘎说不用,白天她自己能找到回村的路。卓木强巴让嘎嘎和吕竞男同住一个营帐,安顿好小姑娘,他和岳阳也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卓木强巴询问是否需要他们送嘎嘎回去,这位倔强而坚韧的小姑娘蜿蜒谢绝了,她要一直守护到圣使大人离开,亲眼看见圣使大人进入地狱之门。
卓木强巴再一次与导师通话,两人一直在探讨着那些还未解开的疑惑,似乎谁也没有提起离别,教授更多的是叮嘱和关切,终于,卓木强巴道:“导师,我要挂断了,大家都等着我呢。”
方新教授最后道:“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记住!家人,是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
卓木强巴同声道:“家人,就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手机合上,卓木强巴一拉拉链,连体潜水服穿套在身,顺着绳索攀爬下去,岳阳和胡杨队长最后负责处理痕迹。
卓木强巴漂浮在水面上,仰望蓝天白云,片刻之后,相伴的就只有漫长的黑暗了,他暗暗想着,此时两岸,突然响起嘎嘎清脆嘹亮的歌声,声音悠长发颤,压过了瀑布的巨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位队员的耳中。并未学习古藏语的禇严不禁问道:“唱的是什么,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卓木强巴淡淡答道:“是一首送别的歌。”说完,深吸一口气,身体向下一沉,耳边尽是朦胧的水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平台上突然间便成了幽寂空谷,惟有缭绕的歌声在久久地回荡“冥河之上,亡魂声响,彼岸花开,此岸忧伤……”
第四十七章 向下朝香巴拉前进 【第一日】
所有人的装备都被防水塑料袋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送进地下河,队员们也攀着水底绳缆越过了狭小的激流通道,张立和亚拉法师在地下河的源头,通道的尽头作接应。
“扑通“一声,像一件货物从高处跌落水中,卓木强巴站起身来,此次的水位和他们第一次迈入冥河相当,只是两岸站满了准备出发前往香巴拉的壮士和巾帼。张立一见到卓木强巴,马上指着岸边的一堆塑料袋道:“强巴少爷,这堆东西是你的。”
卓木强巴走上岸来,看了看灯光闪烁处,每个人都忙着将标了号的塑料口袋整理还原,他大声道:“大家听着,“指了指出水口的绳缆“最后两个人进来后,这条绳子,将被拆卸,我们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如今你们已经看到了这里的环境,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做决定了,不管你们做何种选择,我卓木强巴,都衷心的感谢他,谢谢大家!”
结果不言而喻,所有的人都充满期待地望着漆黑幽深的洞穴另一头,斗志昂扬地背上巨大的背包,整装待发。当岳阳和胡杨队长进入洞穴后,被水浸泡过的绳索被割成一节节的顺流而下,卓木强巴心中一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便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下一刻,他们将要去到一个看不到光明的地方,伴随他们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随着卓木强巴一声:“出发。”两行人沿着冥河的两岸,面向茫茫黑暗,迈出了挑战死神的第一步。
黑暗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洞穴的回音无数倍放大了纷沓的脚步声、呼吸声、水滴声,唯一听不见的就是那条漆黑的冥河的流淌声。这次进洞,比之卓木强巴和岳阳第一次下来时,水位又降低了不少,河岸明显增宽,潜伏在河岸下的嶙峋怪石也露出狰狞,在无数头灯照射下,光怪陆离的地下河奇景展露无遗,那些未见过的,每个人都在心里惊呼,但无一人发出声音,只是跟着大部队默默走着,唯恐踏破了这神秘的宁静。
张立等三人在前领路,卓木强巴一言不发,岳阳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觉,这水位越低,是否说明它的最低拐点即将到来,到时候,这水位,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上涨?突然间将河道填满么?
走了约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那艘经过张立他们鉴定和试验过的大船,虽然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这死寂黑暗的地下空间,陡然见到这样一艘大船,还是引来了阵阵惊呼,那些呼叫声,被洞穴远远地传开了去,最后变得好似鬼哭狼嚎。
此时的蛇形船,被一根粗大的绳缆拴在头顶的岩柱上,静静漂浮在水中,高的一端昂首挺立,那奇异的造型,巨大的体积,古怪的表皮,无不令人惊奇。张立将手向牛皮船一指,道:“诸位,欢迎大家登陆方舟一号,开始我们的黑暗漂流之旅。”他按下开关,事先安装在蛇形船上的三盏探照灯齐亮,照得黑暗的地下河一片通明,张立保留的蛇形船身体的灵动,只在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