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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宁叔告诉我的。在这之前,他跟我联系过,告诉过我左伊人这个名字。”
安微舒了一口气,这么说倒也能解释得通。
冷静下来之后,安开始嘲笑自己的敏感:什么时候变得像木梨子一样了,对什么事情都紧张兮兮的。
但安没有看到的是,在讲出那句话后,修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唇线抿成了一条线,很明显是在心虚。
他自己都发觉自己的话里存在着纰漏。
方宁叔为什么会跟他谈到左伊人?他知不知道左伊人和舒子伽的关系。
可安并没有追问,或者是安就是希望从修那里得到这么一个解释,尽管这个解释有着不合理的地方,她也下意识地忽略了。
她的心情放松下来之后,就离开了窗边,走到修的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摆出朋友随便聊天的姿态,问他:
“车场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急着回去?”
修顿了一下,回答说:
“我们经理,就是郭品骥,叫我们回去一趟,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谁不回去就先奸后杀。等我们赶回去,才知道是上次比赛的奖金发下来了,他让我们回去就是去领奖金来着。”
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件事本来不怎么好笑,但修一本正经地重复着郭品骥“先奸后杀”的威胁论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喜感,尽管是在一个严肃的场合,安也没能忍住。
修露出一副“有什么好笑的”的表情,对安说:
“你去睡吧,我守夜。”
安伸了个懒腰。答:
“刚才那么一折腾,已经不困了。而且我下午陪雷彤睡过了,精神还蛮好的。要不然你去睡?”
修的眉头动了一下:
“你陪他睡?”
安好气又好笑地捅了一下修的胳膊:
“得了得了,这你还能吃味?他一个孩子而已。”
修却不以为然地瞄了一眼男孩,说: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话说到一半,修就没再讲下去,两人的对话已经发展到一个非常暧昧的阶段了。修也能感觉得到,索性闭上了嘴,装模作样地看向了别处。
玩笑开过了,安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修,你了解方宁叔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修思考了一下,道:
“隔了很多年。我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不好说。”
“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武术教练。”
“他有告诉过你他是雇佣杀手吗?”
修摇头。说:
“没有。”
“方宁是他的本名?”
修略略思索了一下,眼睛微眯起来:
“这个我不能确定,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让我叫他方宁叔。”
“他的实际岁数呢?”
修毫不犹豫地答:
“今年应该是31岁。假如他以前告诉我的年龄是真实年龄的话。”
安舔了舔嘴唇,又问出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修干脆利落地回答:
“关于这个我不想说。可以吗?”
安略有失望地耸了耸肩,表示随修的便。之后就停止了问话,而修则反问安道:
“那个男孩,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让他呆在家里?”
这才是两个人现在所要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
安盘算了一下,竖起了两根手指:
“眼下,只有两招。第一,让他继续留在家里。这好歹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他呆在家里,既有安全感,又能减少一些不确定因素。如果随便出去,一辆失控的汽车就能要了他的命,咱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保护他。但留在家里,也有弊端,方宁叔肯定想了很多方法,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的招数渐渐升级,比如点火什么的,那不止是雷彤,连整栋楼的居民都会遭殃。”
修点了点头,听安说第二个办法:
“第二,就是我们带他出去,能让他透透气,去一些人员不是很密集,但是有监控有保安的地方,比如说博物馆之类的,但是就像我上面说的,危险性太大,变数太多。你觉得呢?”
修并不直接回答安的问题,问道:
“你觉得雷彤会选择哪一个?”
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用说吗?让他出去,就是要他的命。可这样呆在家里,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这就意味着只能坐以待毙,干等着方宁叔来对他下手。”
修细想了一下,提出了反对意见:
“就我对方宁叔的了解,他在教我打拳的时候,就很喜欢先发制敌,思考好每一个进攻路线,不管对手出什么样的拳,他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可以说他是用脑子和拳头两样武器进行双重进攻的人。现在也是一样,他已经占据了先机。我认为,我们不应该鲁莽迎战或是坐以待毙,而是应该想一想,他无法进攻的地方,或者说是,他思维的死角在哪里。抓住这个死角,我们说不定就能保护好这个男孩。”
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说话:
“修,我认识你以来,这是你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好难得……”
修本来是在一脸严肃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被安这么一调侃,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假咳了一声,扭过头去,去拿水杯喝水。
安敲着左眉骨,考虑了一番,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她不了解方宁叔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随便出招很可能有风险。
要是木梨子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她分析一下方宁叔的心理状况……
对了,刚才一通忙乱,居然忘记了要给木梨子发短信问情况的事情!
她一面掏手机。一面问修道:
“你知道木梨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离开洪城吗?”
修表示不知道,木梨子在电话里并没对他讲具体的情况,安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木梨子发过去。在发短信的全程,修都在盯着安的侧脸看。等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就迅速转移了目光,盯着化妆台上的口红发呆。
安偷眼看了修一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合上手机,又对修提了一个问题:
“修。你和方宁叔相比,谁比较厉害一点?”
修滞了一下,瞟了安一眼。没讲话。
安会意地点点头,笑道:
“我猜也是。”
安就是随口说说,但是她的说法估计让修心里不大舒服了,他顶了一句:
“我怎么了?”
安含着笑意摆手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错话了。”
没料到修一本正经地问安:
“我一看就比他弱吗?”
修今天晚上少有地多话。好像是想要通过讲话来发泄什么情绪一样,安看出来了。但她不打算追根究底,索性随着修的性子,他想说什么,安就陪他讲什么。
和修讲话多了,安越发感觉到,在修冷漠的表面下,隐藏着一个孩子一样的性格,她很喜欢这样的修,没了不近人情的伪装,和他能像个真正的朋友一样的斗嘴,交谈。
这也算是在紧张气氛中一些小小的、聊以自娱的调剂吧。
……
男孩八点钟醒了过来,对昨晚的惊魂一刻他还难以释怀。在早饭桌上,他用勺子舀着安做的米粥,食不下咽,还偷偷地从厚厚的眼镜片后面偷瞄修。
看得出来,他看着修的眼神还是戒备的。
修也察觉了,但他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慢慢地吃饭,脸上的表情很淡漠,感觉像是一台程序精密的机器人一样。
安已经和木梨子取得了联系,据她所说,她的导师黎朗要求她马上去一个地方考察,作为她论文的课题,木梨子当时手机快没电了,干脆就想直接打电话给修,让修回到安身边,顺便就让修负责通知安自己离开的事情就好。
在木梨子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中,她这么说:
“我这可是为你们俩好,把握机会,好好珍惜。”
这席话说得安忍不住笑出了声,修和男孩都抬眼去看她,安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坐直了身体,体贴地问男孩:
“头还晕不晕?”
男孩点点头,但没有讲话,他的眼神在安和修之间飘忽了几圈,终于开口问:
“伊人姐姐,你和这个大哥哥……是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他救过你的命吗?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修的手一抖,筷子“当”地一声敲在了碗沿上,安也愣了愣。男孩看到两个人的反应后,没再问什么,继续低下头默默地舀米粥汤喝,一副已经了然了的样子。
男孩的反应让安更尴尬了,她看了一眼修,修此时却和男孩一样,都在低着头吃饭,好像默认了这件事一样。
安正在头疼这眼前的沉闷气氛怎么缓解,就听到了阿姨回来的声音。
阿姨的手里提了一大袋面包,看包装袋,应该就是从昨天的面包店里买回来的椰蓉面包没错。
看到男孩又上了饭桌,阿姨自然是高兴,但在看到修之后,她露出了一丝错愕的表情:
“这位……”
修站起身来,沉默地朝阿姨鞠了一躬,而安脑中还盘旋着刚才男孩问自己的问题,因为条件反射,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阿姨,这是我男朋友。”
第二十六节 天下父母心
此话一出,安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舌头。她连头都不用回,就能想到修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阿姨倒是热情得很,听到安这么说,看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哎呀,男朋友?比我家儿子帅多了!”
看来阿姨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儿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对比,男孩闻言,瘪了一下嘴,继续默默地扒饭。
阿姨看男孩没有反应,继续数落起他来:
“你看看你,人家小伙子多俊俏,你天天吃面包,弄得这么胖。哎,对了,简姑娘,我能拜托你个事儿吗?你把我儿子带出门去健健身怎么样?你看他天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对不?”
听到这话,男孩的反应极大,差点跳起来,手边盛着粥的碗被他直接一拍打到了地上,碗摔得粉碎,温度很高的粥溅到了男孩和安的脚上,安往外跳了一步,男孩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烫一样,嘴唇微微翕动着,看得出来他此刻有多恐惧:
“我不出去!我死都不出去!”
这话像是激怒了阿姨,她满脸的笑意在刹那间退去,厉声呵斥男孩道:
“雷彤你闹够了没?家里还有客人,你不要面子妈妈还想要呢!你说说,我说过你多少回了……”
男孩好像被触到了痛处,他同样大声喊道:
“面子面子,你就在乎你的面子!”
安拉了一下男孩的衣角,但他的话已经出口了。
阿姨明显愣了一下,她的脸色刹那间没了血色,声调也随之降了下去:
“你天天闷在家里,朋友不见,爸妈也不愿见,你光想着你的事情。玩着你的游戏,你有没有考虑过父母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有多着急?你嫌我啰嗦唠叨,但你以为我愿意?你要不是我儿子,我用得着操你这份闲心?”
男孩不吭声了,他被斥责得毫无反击之力,跌坐在椅子上,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他这副样子,论哪个父母看到,都不会好受。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却像是个没满十岁的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作为被寄托了全家人期望的下一代,雷彤的表现。恐怕早就让他们失望过无数回了。
安看阿姨也激动得打颤,像是随时随地就会坐倒在地上一样,忙搬来一张椅子,让阿姨坐下。阿姨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安清楚地看到了她鬓边掺杂着的白发。和她眼角微微颤抖着的鱼尾纹。
修站在餐桌前,动也不动,他对于处理这种状况一点都不擅长,只能干看着。
说实话,他不能理解这种情感。他从小就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