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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修就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在了那年轻人的头上,想用蛮横的冲力把他冲倒。
可是在这一冲之后。摔倒在地上的却是修!
他在接触到年轻人身体的刹那间,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他的身形看起来挺瘦削的,但是白色休闲服里面包裹着的,却是充满了弹性和韧度的肌肉。那人的脚步也稳,修在撞上他身体的时候,那年轻人的步子动也没动,修就被反弹力冲了回去,重新跌坐在了地上,还在水泥地上磕破了指尖。血水混合着泥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相比于修的狼狈不堪,那年轻人就好得多了,除了身上有了两处蛮大的泥渍,连头发都丝毫不乱,手上的伞还牢牢握在他的右手手心里,嘴里叼着的烟优雅地冒着袅袅的轻烟。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拿一只手在和修对抗!
修要是不知道自己这回碰上的是个硬骨头,就白在外面混这么长时间了。
可是知道对方是难啃的硬骨头,并不意味着他就打算乖乖地坐在地上息事宁人算了!
修特别倔,倔得可怕。他看着自己身上几乎已经被泥水滚脏得看不清楚原本颜色的破烂衣服,再看看那人身上白得耀眼的休闲服,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就算被打得很惨,我也要把他的衣服弄得和自己一样!
修想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不想如此轻易地就服输,二是这件衣服是爷爷送给自己的、也是他带离家里的唯一一件衣服。他必须要为爷爷送给自己的礼物讨个说法。
那个把这件衣服扯烂的酒鬼已经在自己暂时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离开了,但这个年轻人偏偏又出现在修的面前,于是,修的仇恨,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这个衣衫整洁的年轻人身上。
在停顿了两三秒后,他故技重施,重新扬起一捧脏水,朝他的裤子上泼去。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到了一个躺在路边的、里面还有一大半饮料的饮料瓶。
不过年轻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修会有这么一手,轻巧地跳了几下。就远离了修。可他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反倒绕了回来,看着修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兴致盎然。
看到这样的眼神,修本能地觉得危险,靠着墙站起身来。左手抓紧饮料瓶,右手抄起一块石头就朝那个年轻人的脸上挥去,不想那石头劈手便被年轻人接住了。修的眼睛一花,就见那个年轻人踩着一种奇怪的步法,三步两步来到了自己面前!
修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那个年轻人就单手立掌,击中了自己的胃部和腹部,两阵火辣辣的疼痛让修忍不住佝偻下了腰,年轻人还不罢手,轻飘飘地变掌为拳,抬手朝修的后背上一磕,修却感觉自己后背的骨头都要裂掉了,他死咬着嘴唇才没呻吟出声,但他再度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任由那年轻人再度把自己轻松地提了起来,举到与他视线相平齐的地方。
他像是在抖一件沾满了灰尘的破布一样,把修掂着上下晃悠了几下,感兴趣地看着他几乎已经被泥水糊满了的脸上,那两只仍闪烁着不认输光芒的、黑宝石一样的眼睛。
这是个可造之材啊。就是脏了点儿。
年轻人默默地想着,把修掂着又嫌恶地上下甩了两把,沥沥的泥水顺着他的衣襟流了下来,也让年轻人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历,还是慎重点儿为好。
不过反正自己今天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顺手拣个小玩意儿回去玩儿,爸爸应该不会怪自己的吧?
修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理活动,他强忍着腰腹部和背部一阵一阵刺骨难耐的疼痛,悄悄把双手背到身后,用右手拧开了那还剩一半饮料的饮料瓶的瓶盖。
大雨哗哗地落着,把四周一切的杂音都掩盖掉了,年轻人打量着这张脏兮兮的小脸,咬着嘴里的烟的过滤嘴,正琢磨着自己的心事,自然没想到已经落在了自己手里的修居然还在做小动作。
修默默地喘息了两下,趁那年轻人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左手上时,猛地扬起手来,把开了盖的饮料瓶倒着对准了年轻人的脑袋——
哗地一声。那半瓶饮料顺着年轻人的头就流了下来,流到了他的衣服上。
年轻人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感觉到头上有液体流下来,第一时间还以为是雨漏下来了。稍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拿着伞,再然后,一股饮料流到了他的嘴里,他咂咂嘴,嘴里弥漫着一股过期的蜜桃味饮料的味道。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布满了饮料污渍的衣服,继而抬起头。看着那正对着自己头顶,已经空了的饮料瓶口,才把视线集中到了自己手里拎着的修身上。
修却像是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任务一样,把眼皮低垂下来,把空饮料瓶信手朝旁边一丢,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修清楚,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要不是因为自己耍了个小手段,估计只有被他追着打的份儿,而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说难听点儿,就是在自找死。
反正自己弄脏他的衣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修索性闭着眼睛,等待一顿暴打。
谁料到,修并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暴打,耳边反倒传来了年轻人的笑声。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都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微微松了一些。
修可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像疯了一样笑得这么厉害,他只知道,现在是逃跑的好机会!
于是,他抓着那年轻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一掰,他那纤瘦的身体便像泥鳅一样从那年轻人的掌控中逃脱了出来。
如此轻易?
这么容易就能跑出来,叫修略微感到不可思议,他落在地上,腰腹部和背部的疼痛还是迟迟没有消散,他忍着痛朝前猛跑了一段。才敢回过头去,看看那个年轻人有没有追上来。
看样子,那年轻人还站在原地,并没追上来,但修似乎感觉他正举着手中的伞。面对着自己逃走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
雨实在是太大了,把修的视线都弄得模糊了起来,所以年轻人具体的面部表情他看不大清楚,但修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那年轻人应该是在笑?
修觉得自己这样的推想简直是毫无依据,刚准备继续逃走,就听到雨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年轻人的声音:
“喂,小子!”
修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再度回头。
那年轻人的声音混合在雨声中,充满了笑意:
“想跟我学打架吗?”
修的心登时动了一下,身体也有了动摇,可是他立刻想到,年轻人说不定就是想用这招把自己骗回去,然后再打自己一顿。
修宁可小心警惕一点儿,也好过被别人提供的蝇头小利欺骗,换来一顿毒打要好得多。
于是,修对于年轻人的提议置之不理,掉头就跑。
满天满地的雨声回荡在他的四周,他踏在地上的脚步激起了雨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雨水沿着他的脸倒灌进他的嘴里,混合着他唇齿里的血,涌进了他的喉咙。
看着在雨中渐渐跑远了的修,年轻人从嘴里吐出已经被兜头浇下来的饮料弄熄了的烟头,放在手心里揉搓了一下,把伞换了个手拿着,把手伸进兜里,掏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嗯,爸,是我。事情办完了,不过我有点儿事,先不回去了。没什么,找到了一个蛮好玩的小东西,感觉是个可塑之才。看样子是个小讨饭的,这小家伙刚才浇了我一头饮料,是不是有我小时候的风范?行行,我知道分寸,放心吧,就是玩玩而已。”
挂掉电话后,那年轻人脱掉了身上被弄脏的上衣,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把脏衣服随手扎在在腰间,顺手拨弄了一下被饮料弄得有些发黏的头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朝着修消失的地方,慢慢地走去。
第十二节 为什么要找我?
修身上的疼痛渐渐消退了,雨势也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但他破烂的衣服牢牢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冷得难受。
修挪回了自己栖身的桥洞,却发现,自己只不过离开了半天的时间,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却已经住上了新的人。
那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小鬼,**岁的模样,看起来面生,应该是新来的家伙,正裹着床竹席子睡得不知人事。
他的睡相很难看,露着粉红色的牙床和塞满污垢的牙缝,扯着小呼噜,嘴角淌下一滩口涎。原本自己铺在地上防潮的废报纸被踢出了桥洞,一部分已经被刚才滂沱的雨水淋成了烂泥,另一部分则被小鬼垫了脚。
修看着睡得像头猪一样的小鬼,沉默了一会儿,就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动手连席子带人卷了卷,扛出了桥洞,直接往干涸了的河道里一丢,拍拍手就走。
河道早就干了,没水,但河底的石头很硌人,那睡死了的小鬼因为背被摔痛了才悠悠醒转过来,龇牙咧嘴地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睁着混合着眼屎的眼睛,迷迷糊糊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是被人丢了出来。
修此时已经把剩余的破报纸卷了卷胡乱堆在了自己身上,背对着沉沉的黑暗闭上了眼。
小鬼指着修指天画地地骂,结果吵醒了桥洞里的其他人。
那些脾气比修暴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被吵醒后,根本不管谁占不占理的问题,纷纷用更加下流污秽的词汇叫骂起来。一时间整个沉睡的桥洞又喧哗了起来,和白天一样热闹,骂得那小鬼抱头鼠窜,转眼就没了影。
制造骚乱的源头消失了。刚才才喧哗成一片的声音又渐次消去,最后也只剩下了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修在潮湿的地上根本睡不着,但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痛。对已经被打过太多次的修来说,身上的这点儿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这些年挨过的打早已经把他的皮肉筋骨磨得相当结实。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睡不着。他在黑暗里,默默地分析着他得出了自己为什么挨打的原因:
自己还不够强!
光能扛打有什么用?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打死。要想变得更强,就得会反击。
可是,修清楚,凭自己的力气,顶多可以对付一些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一旦碰上一个在体型上和年龄上都占据优势的人,比如说那个喝醉了酒的酒鬼,比如说那个年轻人,自己那点横冲直撞的招数根本派不上用场!
不过。那个年轻人看样子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管是他的步法,还是出手的程度,都是凌厉而精确,他虽然瘦,可是力气之大远远超乎了修的想象,修敢确定。如果自己面对面实打实和他较量的话,他甚至有能力在一分钟之内把自己打死!
修想到这儿,很不开心地翻了一个身,把脸朝向了桥洞外,却惊骇地发现,那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居然就正坐在他容身的桥洞边,面对着夜幕慢慢地抽着烟!
而在这之前,修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至于那股烟味,修起先根本没有在意到,因为在这个桥洞里。住着的并不只是修一个人,在修的隔壁,就住着一个老烟枪,他除了寻找果腹的吃食外,每天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到处去寻觅别人没有吸完的烟头。一发现便如获至宝,吸在嘴里贪婪地吸吮不停,所以在这个桥洞里总是弥漫着各种劣质烟的味道,修早已习以为常了。
不过,那个老烟枪吸的烟绝没有年轻人的这么高级。
见修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一骨碌爬起来,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那年轻人笑笑,掸掸烟灰,压着嗓门开了腔:
“我就打算,如果我这根烟吸完你还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