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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着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的内脏破裂的气味,林娇哆哆嗦嗦地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她的第一个选择,是打电话,通知了郭品骥。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小月死了。”
郭品骥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竟然是轻快的:
“这样啊,那我就回去看看吧。”
郭品骥回来了,带来了刚刚上大学的吴晓枫、朱时旺,也带回来了乔海能和纪宁宁。
仍然没有黎医生,但是也没有人提起黎医生。
两天后,他们一行人抵达了旅馆。
旅馆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小威被锁在了房间里,不能出来。
郭品骥他们再度聚到了前厅里,简单地用木板之类的材料拼成了个简陋的棺材,像之前安葬真正的古小月一样,把古老板葬在了古小月的墓边。
不,现在就连林娇,都分不大清楚古小月和古老板的身份了。
在尸身下葬前,她麻木地抚摸着古老板冰冷的尸体,喃喃地说:
“小月啊,你就这么不要妈妈了……”
一个女人,没有眼泪,没有表情,这样抚摸着一个明显属于中年男人的身体,说着这样的话,本来该叫人感觉恐怖的,可是没有人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已经被强大的谎言夺走了感知。
古老板在死前,留下了一本画册,里面画的,据郭品骥推测,就是古老板所目击的,真正的古小月死亡的画面。
画册中,满是疯狂而绝望的独眼人,他注视着这群已经被一个人的谎言欺骗得丧失了判断力的人,满是怜悯。
第四十八节 还没结束!
之后,他们的见面日期,就自然而然地挪到了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
这也是郭品骥提议的。
这是真正的古老板的死亡日期,他们应当约在这一天见面。
照例,无人有异议。
每年的机械的集会,每次集会时都会重复的诡异故事,将他们这群原本并无什么联系的人联系在了一起,而且,在重复中,这些人的心理也发生了各异的变化。
和郭品骥私底下接触得最多的吴晓枫与朱时旺,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正误判断力,他们虽然还没忘记十五年前真正发生的事情,可他们从心理上接受了那个故事,甚至被调教得可以自如地复述郭品骥说过的故事。
而乔海能和纪宁宁,在痛苦和矛盾中煎熬,真实的记忆与虚幻的记忆渗透,把他们变得喜怒无常。
林娇呢,把那间女儿住过、丈夫也住过的房间改造成了杂物室,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痕迹的同时,彻底变成了一个神鬼论者。她总觉得自己的丈夫还有女儿实际上都没有死去,他们只是伙同着郭品骥开了一场并不有趣的玩笑,其实他们还活着,就藏在旅馆的某个地方。这样的想法,不仅不让她觉得幸福,反倒觉得恐怖。所以她尽力地消除着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另一方面,林娇也产生了怀疑。
她怀疑,十二年前,乔海能帮忙请来的装修队,是不是在房间中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的话,怎么解释古老板的突然自杀?
不过这点上乔海能还是挺冤枉的,古老板的精神分裂是早就有了预兆的,他的确是因为精神问题而选择了自杀,但林娇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了给自己的心找一个支点,她总得要有什么东西可以憎恨。
乔海能和纪宁宁,便是她最好的憎恨对象。尽管她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可是她的心里,对这两个抛弃了孩子,并且有可能是害死自己丈夫的凶手充满了憎恶。
这回,通向外界的桥被炸断时,林娇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嘲讽表情,便表现出了她心底那点儿潜藏的阴暗面。
自然,乔海能也不傻,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和小威的争执中,脱口而出“她丈夫真的不是我们杀的”这样的话。
其实在木梨子看来,这就是一种负面情绪的转移。
林娇真正憎恨的。其实应该是郭品骥才对。
只是郭品骥给她的威压太大。她从一开始。就被郭品骥的言语掌控了,似乎她只要报警,就会被认为是杀害丈夫的凶手,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有了把柄攥在了郭品骥手里。
郭品骥有那个本事,将一个把柄拿捏成死穴,甚至有能力,让一群人都服从于他的指示。
凭什么呢?因为他能准确地抓住人心里的恐惧,并有着可怕的耐心。
林娇恨他,可又不敢恨他。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持续了十五年的谎言洗脑,十五年的谎言游戏,到今天。彻底终结。
林娇讲到自己丈夫的死亡之后,眼神便彻底放了空,懵懵懂懂地看向房间里摆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口棺材,脸上挂上了惨然的笑容。
他们到底是在骗谁呢?不过是在骗活着的人、在骗自己罢了。
在案件发生的时候,他们因为自己的利益。选择了遵照郭品骥的安排一路走下来,一路欺骗着自己,并费尽心机地圆谎,即使在木梨子他们问起来这件事时,他们也条件反射地拒绝说出真相。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谎言。
林娇在讲述过程中,所有人都把头低得很低,没有一个人去看郭品骥,好像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背叛者一样,他们背叛了这场游戏,背叛了郭品骥。
当那两口棺材抬进门后,他们一直费力地想要维持的谎言,便已宣告终结了。
他们可以抗拒自己的记忆,拒绝相信过去自己犯下的过错,遵循郭品骥刚一开始就给整件事奠定下来的谎言基调,可是面对着两具尸体,一切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谎言是无法欺骗死者的,因为死者是实实在在地死了,没有比死亡更真实的事情了。谎言在死亡面前虚弱得无处遁形在林娇结束了讲述,整个客厅陷入沉寂中的时候,也全身无力地瘫倒在了椅子上,捂着嘴猛烈地喘气,可是她的眼中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太好了,他们提前一天就把任务完成了,实在是太好了!
而相比于的激动、客厅中其他人尴尬的沉默,郭品骥脸上的表情仍是丝毫没有改变,翘着嘴角,笑吟吟地看着木梨子,眼光仍然像是在打量一件很有趣的玩具一样。
就是这种眼神,叫木梨子完全无法完全松弛下来。
他似乎在用眼神告诉木梨子,她遗失了某些东西,有些东西她还没有想到没有注意到郭品骥的表情,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
“咱们现在完成任务了!我去把她带出来!”
木梨子一惊,在一声“别”刚刚出口的时候已经跑到了门外。
这时,木梨子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郭品骥,他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扬了起来,阳光灿烂。
他的阳光笑容,却叫木梨子入坠冰窟!
木梨子一咬牙,拔腿追了出去:
“,回来!”这时刚刚跑到一条走廊的拐角处,听到木梨子的叫声后,她的步子刹住了,扭回头去,问:
“梨子姐,怎……”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木梨子就清楚地看见,一只手从走廊里探了出来,一把扯住的肩膀,以一个绝对霸道的力量,生生地把整个地拽进了走廊里!
木梨子的步子一下子僵住了,心跳也陡然停止。
呜呜的风声穿越了走廊,扯得木梨子的耳朵疼痛不止。
风声在她耳朵里打着转。变了调,变了声,最后形成了一句模糊的呓语: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
修此时也跟了出来,看到木梨子痴站在门口,手扶着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消失的地方,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几步跑了过去,来到了走廊口。
空荡荡的走廊,什么都没有。只有最靠近这边的走廊入口的一扇门开着。里面的一切沉浸在黑暗的阴影中。
修的身形闪了几下。来到了门内,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电灯的开关。
光亮起来了,人却不在了。
修的手还停留在电灯开关上,因为开关旁边。用便利贴贴着一张纸。
这张纸是方宁叔的笔迹,上面的圆珠笔墨迹还没干:
乖徒弟,我先把这只落单的小羊带走咯。
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附注:
郭品骥叫我转告你们,他估计,这群人会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撑不住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你们,他让我转告你们,不要骄傲,你们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呢。
纸条的末尾。有一个方宁叔歪歪扭扭地画下的笑脸。
修把这张便利贴揭了下来,走出了房间。
木梨子还站在原地,盯着消失的地方,看到修是一个人走出来的后,她闭上了眼睛:
果然。还没有结束,人还在消失。
修把纸条递给了木梨子,木梨子看完后,直接把纸条揉成了纸团。
郭品骥在算计,就连他会被他们采取暴力手段所控制、就连这群人会为了自己的安全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也全都在他的算计范围之内。
是啊,因为利益而能被郭品骥蛊惑的心智软弱的人,怎么又能在他们的威胁下无动于衷?
他们看到棺材才说出真相,恐怕这洗脑效果,都超出了郭品骥自己的预期了。
在出餐厅之前,木梨子还以为,这回推理的重点,是在十五年前的“杀人案”的侦破上,只要他们能从这群死活不开口的人嘴里撬出真相,那就是他们的胜利了。
但没有想到,郭品骥的重点居然并不是这个。
木梨子的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她几乎是在看到纸条的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所遗漏的那个重点是什么了。
凶器,十五年前的雨夜,死去的古小月,是用什么凶器自杀的?
在他们的讲述中,没一个人能清晰地描述出那个凶器的模样。
木梨子把纸条揉成团后,牢牢地抓在手心里,直到手心里的汗水把纸团泡软,她才松开满是冷汗的掌心,看着一直站在她面前、等待着她的决断的修,长舒了一口气。
她朝修走出两步,说:
“修,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修“嗯”了一声。
“所以,在十二点到来后,我们俩不能再走散,不能分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修自然明白。
只有两个人了,只要过了十二点,他们再分开的话,那就太危险了,方宁叔不知道会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等待着把他们抓走的机会。
木梨子抓着修的胳膊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所以,修,你控制一下你自己,不要去看她。”
修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一个陡然响起来的声音,将他想说的话硬生生堵回了喉咙里。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响起。
咚,咚,咚,十二次声响过去了,在钟响的时候,木梨子一直沉默地看着修。
木梨子去看安的机会已经用完了,而修虽然还有一次的机会,但他不能在去看安的时候,还兼顾不能进入杂物室的木梨子。
所以说,他那次能去看安的机会,其实是形同虚设。
钟声响过后,修低下了头,低声说:
“好,我不去。”
第四十九节 失败的计划
木梨子在得到了修的保证后,和修一起回到了餐厅,把所有的失神的人分开关押,朱时旺和吴晓枫关在一间屋里,林娇和小威关在一起,乔海能和纪宁宁关在一起,郭品骥则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
他们两个轮番去问了这些人,但结果令人失望。
没有人能说清当年古小月自杀的凶器是什么。
修以为他们还不老实,可木梨子并不这么想。
既然他们已经把最不堪回首的过去都袒露了出来,为什么还要隐瞒凶器的事情?
尤其是乔海能和纪宁宁,还提到,郭品骥在编纂那个故事的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