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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余疆皱着眉头问。
“早不见了，估计回家了吧。”
“在不在屋里？”
“黑灯瞎火的，我哪儿看得见？”
余疆忽然站起来，摸到墙边，“啪————”他打开了放映厅内的大灯！录像厅里立刻爆发出一片惊呼，紧接着骂声连篇，余疆快速扫视，确定没有二妞的身影，这才关了灯，大厅里又恢复平静。
王怡心从未见过余疆对谁这么在意，“早知如此，干嘛约小姑娘半夜看电影儿？啥情况？”
“你早点回家休息吧，谢谢你送我回来。”余疆说着，摘掉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王怡心踟蹰了两秒，最后还是走了。余疆从柜子里翻出那盘讲太空的电影，躺在床上久久难眠。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人民忠于党……”录音机里的磁带转动着。
三胖叉着双腿站在操场上，双手高举红旗，身上穿着绿色八路军军装，头上戴着小红星帽子。
“换——————”女老师拍手大喊，三胖笨拙地站直又变换动作。女老师皱着眉头用力按下暂停键，冲过去狠狠拧了三胖的手臂。
“就这么几个简单动作都做不好！马上就要演出了！你是不是给班丢脸啊！！”
三胖低着头，远处还有几个正在排练的班级，学生们时不时往这边看，脸上挂着嬉笑的表情。三胖的确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越做越乱，越乱越忘。
已经放学了，二妞发现和她一起做清洁的人都走光了。她提着水桶走到水龙头面前准备接水，忽然从天而降一桶凉水浇在她身上，头发瞬间盖了一脸。周围一阵欢呼雀跃，等她扒开头发，擦干脸上的水往周围看，已经空无一人了。除了王乐心还能有谁，耳尖的二妞刚才已经从那群怪笑中听出了王乐心的声音。
二妞静静地接满一桶水，浑身湿漉漉地走回教室，来到王乐心的桌子面前，打开桌盖，将一桶水倒了进去。桌子里的书、文具、娃娃、发夹，乱七八糟的零食全部淹了个透彻。
“跟你说了这个动作不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后头这一句！重来——————”
女老师刚说完，见二妞浑身是水，手里提着书包，大步冲了过来。
二妞把书包往三胖身上一丢，厉声喝道：“跟我回家去！练什么练！”三胖惊得哑口无言，手中的红旗啪地落到了地上，还没等他和女老师都合上嘴，二妞已经拽着他往前走了。女老师站在后头呆立了十几秒才拔腿追赶。
“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二妞和三胖一口气冲出校门，没命往前跑，余疆抱着一个大箱子正往学校走，迎面瞧见二妞和三胖冲过来！
“二妞！”他大喊一声，二妞惊愕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擦肩而过，她来不及多想，拽着三胖冲进巷子里。余疆见一个女人在后头边骂边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追了四五个巷子，最后瞧见二妞和三胖被那女人堵在棚户区的砖瓦墙下面。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明天把你妈叫到学校来！”
二妞被她猛地推了一下，三胖一手拽着女老师连忙喊：“老师，我错了！我错了！”
余疆走进去，见那女人翻着白眼厉声斥责，立刻跑过去挡在二妞前面。
“你是谁？！”女老师从头到脚看了看余疆，嘴瘪成一条线，她推开三胖的纠缠，双手叉腰瞪着余疆。
“你是他们的老师？”
“我是他们的班主任，他们缺乏家教，公然顶撞自己的老师不服管教！”
“请问她一身的水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他们平时就调皮捣蛋！到处惹是生非！”
余疆扭头看了一眼二妞，她头发乱七八糟贴在脸上，但表情依旧是那么冷静。
“我是他们大哥……”
女老师瞧见余疆抱住箱子的手臂上露出一截纹身图案，于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哼，实话告诉你，他们两个作弊、打架、惹事！在我的班级影响非常不好！我的班是年纪最优秀的班，像他们这样的学生，能进我的班算他们幸运。一点儿都不学好！”
余疆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以免她又在学校为难二妞他们。只好淡淡一笑：“行，我知道了，我会纠正他们的。”
女老师狠狠瞪了一眼二妞，这才慢慢走掉。三胖长舒一口气，发现二妞的手不知何时变得冰凉。
二妞看了看余疆，拽着三胖就往家走。余疆不知道二妞为啥这么冷淡，莫不是昨晚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对自己产生厌恶了。他抱着箱子慢慢跟在他们后头。一路上，浑身是水的二妞惹来众人猜疑的目光。三胖时不时回头瞧余疆，他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和二妞是啥关系，为啥总是来找二妞。他捏着二妞冰凉的手，恨自己在老师面前那么软弱，想着想着，要是爹在就好了。酒入七分怀的爹要是瞧见有人欺负三胖，肯定提起鱼叉就追……
二妞清楚此刻三胖在想三叔，可三叔要真还活着，进城见着这些人，估计反应和三胖是一样的……她受不了余疆在背后盯着他们的感觉，她现在从心底里开始厌恶余疆。她紧紧拽着三胖小跑进大院儿。余疆抱着箱子，吃力地追了过去：“二妞！把电视机拿去！”
二妞愣了一下，三胖却已经转身看着余疆了。他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这么慷慨！
二妞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走吧。我妈不会要的。”
“我是送给你的。我爸当年没机会回报你爸，也没机会回报你们……要不是为了我……你爸也不会有事儿了。我没别的什么表示……拿去吧……你想看啥尽管找我开口。”
二妞见余疆放下箱子就走了，三胖屁颠屁颠跑过去，“哎呀”一声把箱子给举了起来，三胖欢呼雀跃地冲进家，折腾了好一会儿电视机里终于蹦出了画面。三胖兴奋地“啪啪”转台，把声音开到刺耳的地步。
二妞发现箱子里还有一个录像带放映机和一盒录像。录像带封面上写着：“2001：aspaceodyssey（2001：太空漫游）”。
冯碧媖刚去给客人送了衣服，一开门瞧见三胖正在看动画片，手里的包一下落到了地上。
“妈！”三胖像城里孩子一样叫她妈，而不再是娘啊娘的。她盯着电视机，见二妞埋头在一旁写作业，湿漉漉的校服晾在一边。
“这是咋回事儿？”
“录像厅那个叔叔送的！”三胖接话。
“二妞？！咋回事？！”冯碧媖把目光投向二妞。
二妞放下笔，慢慢抬起头：“余疆送的。他说我爸当年对他家有恩。”
冯碧媖愣了几秒，忽然捂住半个脸，不一会儿双肩微微颤抖。电视机里动画片闹腾得一塌糊涂，三胖和二妞都盯着她。冯碧媖蹲下身，眼里含着一包陈年苦水，她捡起包转身轻轻关了门：“我去做饭。”
余疆远远瞧见冯碧媖进了大院，偷偷跟过去，走到他们家门外，听见里头传来新闻的声音：“1月17日凌晨，多国联盟部队向伊拉克发起了大规模空袭……”
三胖塞进嘴里的饭掉了一半，他几乎没看过电视，更没看过战争场面，顿时失了魂看得目不转睛。二妞不知道是不是战争画面对每个男孩都具有魔力，她继续吃饭，见娘的眼眶是红的。她不敢多问，也不想问。这么多年，她们母女就无需多言。
余疆心里热乎乎地走回录像厅，刚掀开布帘就看见放映厅里灯亮着，好几个警察站在屋里。他心里一沉，见老板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你是谁？”一个警察问忽然闯入的余疆。
老板连忙说：“小余！咱的放映员儿……哎，警察叔叔，您瞧见了，咱的电影儿都是百分之百的好电影儿……”
“知道了，例行检查。”警察说着，又走进放映室里检查了一遍，这才陆陆续续离去。
“派出所换人了？怎么说检查就检查，都不通知一声！”
老板擦了擦额头：“幸好东西都没在这儿，要不以后会经常来光顾的……我可没那么多钱给它罚！”
“我们怕是被盯上了，不会是柠檬录像厅黑我们吧！”
“谁知道……晚上先歇菜……等我搞清楚状况再说。”
自从余疆送了二妞小电视，就再也没出现在放学时的大门口了。有了电视机，三胖终于知道同学嘴里说的那些动画片、明星、电视剧人物都是何方神圣了，他终于觉得自己和同龄人的差距缩小了很多。人家说球星的时候，他也能搭上腔了，大家虽然有些惊奇，但渐渐接纳了三胖的发言。二妞依旧是独来独往，她比周围人都大四五岁，没有共同话题是正常的。
但这个世界永远不会主动来迁就谁，于是说二妞早恋、不检点、打架、骂人、和社会上的混混搅在一起……各种言论慢慢出现。有时王乐心下课公然和男生拉拉扯扯打情骂俏，却没人说她半句。就连有一次上课她忽然扭头大骂后头的同学，班主任也置若罔闻。可三胖要是多动两下，女老师就像是忍受不了肚子里的蛔虫，揪住三胖一阵痛骂，扔粉笔，罚站，推打……轮番上阵。
二妞知道，当初自己顶撞她，于是她就开始对三胖变本加厉。更阴险的是，如果自己为了三胖出头，多次顶撞她，她就有理由让他俩受处分，甚至退学。
春节的时候，三胖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了，二妞见证着三胖进入了青春期，他开始跑得快，吃得多。除夕夜，他们仨有生以来第一次围坐在一起看春晚，三胖一个人吃了一斤饺子，撑得瘫坐在板凳上，一边看节目一边哈哈大笑。
二妞不知道余疆最近都干什么去了，他没出现，她也不敢再去钻录像厅。她忽然想起箱子里那盘录像，等节目演完，她把录像带推进了播放机里。
画面漆黑一片，电视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二妞好奇地盯着黑漆漆的屏幕看，约莫等了一分钟，屏幕上还是黑漆漆的，音乐古怪又恐怖。二妞把声音关小了点，心想余疆不会是错拿成音乐了吧？她拍了拍电视机，不知道是不是哪儿没调对。
“二妞！你在放什么呀！慎得慌！”三胖从里屋跑出来，正准备关，二妞一把拦住三胖，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蓝屏，一下子又黑了，忽然音乐陡然奏响，吓得三胖浑身一震，屏幕上一颗贼亮的太阳从星球前方升起。
三胖顿时觉得新鲜，坐下来和二妞一起看。不到十分钟，三胖歪在外屋的床上睡着了，二妞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电影，那音乐和新奇的事物挑动着她所有的神经。她从未见过从外太空俯瞰地球的场面，更没见过太空站，飞船，各种新奇的科技，各种离奇的场景和情节……
这仿佛是让一只出生在井底的蛙瞬间飞到了世界高空，俯瞰一切它从未想象过的时空。看着看着，她出了神，仿佛自己就站在那画面里头，伸手就能摸到一切。
***
“F10A，请求空中支援。”
“F10A收到，两分钟后锁定目标。”
他看了看表，用望远镜瞄准五百米外沙地中央的一片残破沙土建筑，参与此次行动的联军五人特别行动小组成员，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顶尖高手，虽然彼此不相识，也不多问，但几日来配合近乎天衣无缝。潜伏监视已长达三天三夜，他趴在草丛里浑身僵硬，双唇干涸。该地区巨大的温差，干燥，以及空气中武器、化学弹药的味道，已经成了这一个月以来的家常便饭。
一束白光从天而降急速扎向地面，整个区域强烈震动了起来，建筑群腾起厚厚的尘土。隐形轰炸机速战速决，消失无影。行动小组开始快速向建筑群挺进，他排在最后，五人顺利进入，分别展开逐一清理行动。沙土飞扬中，各处发出干净利落的枪声，不出一个小时，五人汇合在北面最高建筑一层门口，顺利完成任务。
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