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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的毒瘾这会儿竟突然消散,在进到屋内的时候,咬子已经有了主意,便有意大摇大摆走到刚才“干戒”的那个人的床前似乎要做什么。对方毒瘾刚刚过去,进入虚脱状态。当咬子回过身来的时候,早被旁边那个捆人的组长提住了衣领,那人手劲很大,使咬子几乎双脚脱离了地面。
“你他妈的没看见墙上的规定啊,敢在这儿赶大集啊!”对方话未落音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已经被钳子似的夹住,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那人松了手,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意识。
殷红的鲜血正从咬子的齿缝中流出来,有一种甜丝丝的味道。
“你他妈的再叫,我把你的指头咬断当下酒菜!”咬子恶狠狠地说,他已经注意到,全屋的人都吓得端坐了起来,一张张本来带菜青色的脸全都白纸一般,壮汉疼得把一只手含在嘴里呻吟,又给咬子一把揪了起来。
“我不为难你和兄弟们,可你们听好了,一个个都得过来围在这张床前,全都用手指堵住耳朵,闭上眼睛,你这小子还当组长,负责监督,谁不照办,我把他的老二揪下来喂了前院的狼狗。”
刹时间,房间所有的人全在咬子的挟持下围在靠墙边的床前,用指头狠劲堵住自己的耳朵。
咬子打开铺盖,用被子蒙住了全身,从被角中取出了那硬物,这是一副新手机,他很快启动开关,连续打出了几个电话。十几分钟之后,他藏好手机,叠好了被褥。
组长和戒毒人员仍乖乖地呆在那里,木偶一般地纹丝未动。
曲江河的办公桌上,此时正放着几张盛利娅的照片,这正是用那天在鹰头礁从夏中天手中没收来的胶卷冲洗的。
“像这种杀人案,他们有啥本事破得了?”
盛利娅无意间流露出的这句话如果是真实的,她似乎应当知道这具尸体的来龙去脉。假如是这样,她牵着宠物选择此处拍照就带有显而易见的目的。但是,依照她在巨轮集团的身份,是不该充当报案人的。作为一个极有心计的女人,绝不会做引火烧身的蠢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在有意识地吸引警方的注意,确切地说,是在吸引自己对大船的注意。
说句心里话,从大船修造的那天起,曲江河就觉得它很像一具特洛伊木马,壳子里一定隐藏着造船者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种探究个中玄机的冲动使他兴奋起来。他觉得,已经到了动手揭开这沉沉大幕一角的时候了。这样想着,他特意换上了一套灰西服,扎了条紫红色的金利来领带。而且还鬼使神差地照了照镜子。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那台公安专线电话突然铃声大作,他接过话筒,原来是严鸽打来的,声音竟然冷冰冰的。
“你房间说话方便吗?”
“方便,邱社会授衔的资料查得很及时,特致谢意,还有事吗?”
“当然有。”对方停顿了片刻,语气突然变得很急切,“江河,我真不知道,你啥时候能不再让人家告状?!”
“鸽子,出了什么事啦——咱局里建督察处以来,我可是严格按你严总队的要求,民警谁也不敢乱来,最近是平安无事啊!”曲江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道。
“江河,你有没有把一个叫邱建设的关在戒毒所,以拘押代替侦查?”严鸽那边夹杂着火气,更多的是抱怨。
“鸽子,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曲江河顿悟,心中暗骂这信息也透得忒快了些,嘴上却向严鸽解释,“他就是冒牌警察邱社会的弟弟,原来有前科,法院存在重罪轻判的问题。抓捕时,这小子又和邱社会掉了包,不关了他,能顺藤摸瓜找到邱社会吗?”
“你这不还是抓不住鼻子拧耳朵,搞有罪推定吗?重罪轻判那是法院的权限,再说你抓他有证据吗?”
“我办理的可是监视居住手续啊,没有刑事拘留。”曲江河企图蒙混,但明显地心虚下来,“再说他是在册吸毒人员,需要强制戒毒。”
“你明知故犯。根据《刑诉法》规定,监视居住应该在犯罪嫌疑人的合法住处和指定的居所进行,在戒毒所里监视居住正是执法检查的重点,你必须马上放人!”
“鸽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基层情况,现在就是有一帮子喝洋墨水的,整天坐在办公室瞎搞新花样,闹得下面警察束手束脚,犯罪分子无不拍手称快。你在上面搞纪检督察怎么纯而又纯都行,让你这做机关的干公安局长试试,你会一天也玩不转!”
“我正式命令你放人!你以为你做得都保密呀,关于你兴师动众错抓邱社会的事情,早已传到了省厅。省人大都在关注这件事。人家已经为自己请了律师,正在向社会各界呼吁。”
“让他告好啦,这小子我敢肯定抓他不会错,放了他,就是放虎归山,你知道吗鸽子,我现在手里正捏着一条六年前的重大线索!就是放他,也得让他戒完毒瘾再说。”曲江河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严鸽支持他。
“江河,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现在的问题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严鸽有些急躁起来,加重了语调。
“有那么厉害吗鸽子,你不要吓我。”
“我再补充一句,这件事情巫厅长已有批示,主管厅长有具体意见,你只要不想尽快把自己那个‘副’字去掉,就‘一意孤行’吧,但是我要执行厅长的命令,立刻派督察队去现场执法!”对方大概记起了曲江河屋子里有幅“一意孤行”的条幅,特别提醒警告着。
曲江河沉默了,他明白严鸽的良苦用心。但又十分窝火,像咬子这样一个毛贼,还未触动就闹得满城风雨,可六年来那么多善良百姓的冤屈石沉大海,却无人过问。如今案件刚刚有了线索,这股无形的力量便开始向自己围拢过来。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放过邱建设,并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在心底骂道:小杂碎,放你几天假,等老子把大案拿下,让你自己卷着铺盖卷滚回来,监狱的大门永远都为你们敞开着!
他驾上悍马驶向海滨。此时,天空聚起了黑云,平日悠闲的海鸥这时像断了线的纸鸢,在空中划着杂乱无章的弧线,和破絮一样的乌云纠缠在一起。曲江河打开车窗,让略带鱼腥味的海风灌满车厢,只见矗立在不远处的巨轮号正灯火通明,高高的船舱被星芒状的彩灯勾勒出轮廓线,显得神秘莫测。
曲江河把车停在一边,径直登上大船舷梯,向保安出示了预先搞到的邀请券,快步登上了甲板。整个甲板有半个多足球场大小,全部是用木板铺就,上边垫了一层塑胶。他有意识地踏了两下,脚下发出很大的空洞声。如此庞大的楼船式建筑,全都用木料搭建,整个基础又坐落在松软的沙滩上,的确需要一番周密的设计和精准的施工。如此耗资巨大的工程,仅为取悦于政府开办一场剪彩仪式或演出晚会,显然不合孟船生的惯常之为。
曲江河对自己的老对手太了解了:十年前,孟船生还是金岛街头上的一个小混混,靠着他舅舅宋金元的金矿,他才逐步发迹,一跃成为沧海首富的。对于一个工于心计的金矿主而言,他为什么不惜血本,在这个地方建一座用后即拆的建筑,孟船生肯定是另有所图,但所图何物,曲江河就不得而知了。
头顶二层船舱中飘来一阵凄婉而深情的歌声,这是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女歌手忧郁深沉的嗓音伴着阵阵的海风,飘荡弥漫在漆黑的海面上。
曲江河循声登上船舱,发现歌声是从一处悬挂着“基辅餐厅”灯箱招牌的厅门内传出的。他走进去,乐曲已换成欢快热烈的舞蹈旋律。室内空间很大,欧式的枝形烛台上烛光闪烁,映照着四壁俄罗斯巡回画派大师的油画,不少人坐在俄式雕花的桌椅边喝着威士忌和伏特加,一边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圆形舞池中的表演。
舞池中,三个身着前苏联军装的舞蹈者的舞姿优美潇洒,两个鬈发的茨冈小伙子正和一个栗色头发的俄罗斯女郎跳水兵舞。女郎丰满圆润,军用宽腰带束紧她纤细柔韧的身腰,露膝的短裙下,一对漆黑的长筒靴衬出挺拔修长的双腿。随着乐曲,她像旋风一样在舞池中旋转,那头飞瀑似的栗色长发,在旋转中散发着烂漫无忌的热情。两个男舞者也跳得刚劲有力,或屈膝下蹲或起伏跳跃,踏在舞池地板上的皮靴后跟像战鼓一样嗵嗵作响,震人心脾,博得观众一阵又一阵近乎狂热的掌声。
这个跳舞的女郎正是盛利娅。
曲江河在靠吧台的位置坐下,专注地观看表演,直到一支雕刻着镰刀斧头图案的红色火炬抛到他的脚下,他才明白是让客人表演节目。他一时显得紧张,点了首《伏尔加船夫曲》,在鬈发舞者手风琴的伴奏下,没想到自己浑厚的男中音竟然发挥得很好,颇有点惊动四座的效果。一曲终了,曲江河自知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便有意离开舞池,走到吧台的另一边,站在一个游戏飞镖靶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练着准头,不知怎么回事,手气不佳,飞镖个个打偏,空镖横七竖八地落了一地,他有些懊丧,刚要回到座位上,有人从后面发出哧哧的笑声。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盛利娅。
对方拾起了飞镖,刷刷几下,全都扎在了红圈之内。
曲江河默不做声,故意不看对方,将手中的飞镖攥在一起,而后整束抛出,皆中红心。
“Very nice!Very nice!”女郎禁不住击掌喝彩。曲江河转过脸,故作一脸茫然,她才把眼睛眯起来,用一种被人捉弄的神色戳着曲江河的鼻子说:“好呀,你真狡猾,我差点给你骗了,你不老实!”
曲江河笑笑,说:“我不过是受了你的优美舞姿的感染,才有了这种准头的。”
盛利娅听了,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转而道:“难得局长今天有这样的雅兴,你可是这里的稀客呀。”
“我是来道歉的,那天在海滩多有得罪,还要请你原谅。”曲江河身着西服,彬彬有礼,完全没有了海滩上那股冷峻和僵硬。
“曲局长,你也是公务在身嘛,现在能赏光陪我跳一曲,咱们就算扯平了。”盛利娅甜甜一笑,不卑不亢做了个邀舞的姿势。曲江河欣然应允。
慢华尔兹舞曲奏起,灯光暗淡下来,曲江河略显局促,和盛利娅的身体保持着距离,舞步也仿佛是警察的操典。盛利娅莞尔一笑,指尖很温柔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早就料到你会到这儿来。”
“是吗,为什么?”曲江河佯装诧异。
“因为你在找你最需要的东西。”盛利娅瞟了他一眼,对他的心存戒意明显不满,有意按了一下对方的肩头,“你也明白,只有我才能帮你。”
曲江河能感到对方手指尖传递的微小信息,两人在众多舞伴中穿行,舞步逐渐配合默契。舞池的转弯处,他轻轻攥了一下对方的手,女郎的身体便做了一个轻盈优雅的弧线,裙服像绽开的绿荷,柔和而轻盈地扫在自己的腿部,他略有些走神,差一点撞到了身后的舞伴,便急切向前迈步,正赶上女郎向前踏步,两人的胸部无意间发生了轻微的碰撞,曲江河像碰着了火一样后退了一大步。
“你怎么帮我?”
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睛荡人心魄地闪动了一下。“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诚意。”在舞池灯光更暗淡处,她像怕黑似的靠近曲江河,身体不由自主依附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这一刹那,曲江河感到自己的腿部和对方的腹部碰在了一起,内心立刻腾起了一股热浪,周身的血液也开始澎湃奔涌。他下意识地立刻松开了手,和女郎拉开了距离,并从口袋里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