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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在中军王帐,闻火药破了洛阳,心中大喜;到天明,看北面杨志、刘唐等败回来,略有不悦;叫安大夫与董平、朱武、石秀治伤,所幸都非要害。车盖进得洛阳城。原来洛阳虽曾为董卓残破,曹魏经营二十年,渐有起色;更兼曹丕定都之后,多般营建,宫室复整;城中仓廪充实,民生亦众。宋江面有得色,谓庞统、朱武道:“此处真帝王之业也。”又有马超遣人来报,函谷关魏军北撤;未几,东边报虎牢关魏军亦弃关走。江大喜道:“如此,中原之地,尽为我所有矣。得凤雏先生相助,平定天下,指日可待。”庞统道:“大王,我军虽克洛阳,魏贼主力未损;更兼凌振将军所制火炮,已损毁许多,火药更耗用过半。中原残破,不当曹魏河北多年充实。今当于洛阳,把大军稍加修整,然后乘敌未回复,渡河而战,一鼓可成。”宋江赞道:“先生妙算。”于是宋江且于洛阳整顿兵马,再谋进取。
再说吴用引军围困长安,初时不分昼夜,连番攻打。却被张郃、诸葛诞皆名将,钟繇又深得民心,士众抵死效力,屡攻无效。用遂改换策略,只分兵把城池四面道路围住,绝其粮米。长安城中虽颇有存粮,然守军万余,民众数万,日耗巨大,城中粮价飞涨,渐渐匮乏。钟繇虽不忍虐民,当不得军食为要,只得从诸葛诞之意,遣士卒搜刮民间粮米,有敢私囤者立斩。此令一下,城中更是号哭连声。自春到冬,半年有余,长安城民食略尽,以树皮、草根、鼠雀、皮革充饥之人,满目皆是。街头巷尾,时有饿毙之躯,便被饥民割了去填腹,惟留白骨森森。
钟繇三人目睹此情,皆为寒心。诸葛诞道:“元常公,隽乂公,我困守孤城,粮草最紧要。解围无期,便城中树皮草根,亦是宝贵。如今城中民众颇多,以某之见,何不留青壮助守,将老弱妇孺者尽数诛杀,一则节省口食,二则危急时亦可充军食。”钟繇大怒道:“公休何出此暴虐之言!我辈守城安民,岂可因饥乏噬民!宁全城覆没,不为此不仁之举!”诸葛诞道:“元常公宅心仁厚,然城外敌军围困,这般孱弱百姓,便此时不杀他,亦不过落得活活饿毙;何如囤为军食。”钟繇气的言语不出道:“若无百姓相助,恐城池早陷;今汝却欲害百姓!”张郃劝道:“公休,此等暴行,切莫再提。然所言城中妇孺,确须妥善安置。再滞留城中,徒耗食粮。以某看,不如与城外贼军相商,放他出城自谋生可也。”钟繇道:“倘出城为贼所害,又当如何?”张郃道:“闻贼以爱民自榜,当不致如此。且出城恐为贼害,便在城中又岂可免?”繇遂从之。于是先发书与吴用,云欲放城中妇孺出来谋生,请宋军莫要阻扰。
吴用得钟繇书信,沉吟片刻,笑道:“钟元常这般爱民,我又岂能拂他一番仁心?”遂回书答允,并请明日百姓,于未时从长安南门出,宋军不但不加阻挠,并安排粥棚,以赈灾民。钟繇接到回书,大喜,便在城中鸣锣宣扬,称凡妇孺、老弱,明日皆可出城谋生。午时在南门集合,却不得带出粮食等物。张郃、诸葛诞闻言,亦自合计:“吴用诡计多端,此番好意,若非收买人心,便是欲乘百姓出城,伏兵抢夺。我等且严密戒备便是。”
次日午时,南门处聚集了四五千妇孺。原来百姓许多尚有狐疑。诸葛诞先安排军马严守四周,又遣小校出城看了,城内外数里确无伏兵,这才开门,放数千民众出城,随即城门紧闭落闸。那四五千百姓,相互搀扶,到得城南,便看树林边一大片粥棚,宋军架起大锅,煮了清清米粥,香味四溢。百姓多日饥肠,如何忍耐,上前便求;宋军士卒也和善,用木碗舀了递给大家。妇孺大口吞咽,多有唇舌烫起水泡,也顾不得,只听一片唏嘘之声。好在宋军米粥熬得甚清,也不致饥肠饱胀,致令肠梗腹破而病。
百姓吃饱,个个千恩万谢;宋军又每人发给干粮二斤,童稚减半。百姓更是感激,便要告退。却有小校道:“汝等吃饱粥饭,领了干粮;若要逃命的,便自去四乡逃命;若不舍城中亲人,可再拿了干粮转回城去,详加照顾。”那些老弱妇孺,原本因城中便要饿死,只得出来逃生;如今又吃了粥,又拿了干粮,许多便不由思念家中亲人;于是三成中约有一成愿回。宋军每人再多给二斤干粮,叫他自回。
于是一二千灾民,喧喧嚷嚷,又拥回城门。此时已到黄昏,守门军听闻,不敢自主,报知三位大人。钟繇听了,不由疑惑。诸葛诞道:“这般民众已受彼小惠,若纵入城,恐乱民心;倘混入奸细,更不堪设想。”张郃亦觉有理。钟繇不能决,亲到城楼上看,却见民众一个个哭喊连天,只要进城。繇心中不忍,便叫开门。诸葛诞闻之,跺足不已;只叫兵士个个仔细盘问,确无奸细,方才安心。
过得三五日,吴用却又送来书信,道城中倘还有愿出妇孺,明日一并救济。钟繇接书,诸葛诞便道:“眼见得吴用玩弄花样,以数万斤粮食,欲买我长安民心。大人不可中计。”钟繇叹道:“总是一般生民,如何能眼看他饿死?”便回书与吴用约定次日,一边宣告城中。原来上一次出城,百姓多有疑虑,只有四五千人出;不料出城之人,非但无事,且回来三成,都各带了四五斤干粮。如此饥馑时候,实在是救命一般。加之出去了还能回,于是应者云集,却有二三万人,不少矮瘦男子,亦装伤扮病,混迹其间。钟繇也不及祥查,次日便又开了南门,放他出城。
宋军照旧在城南数里,广设粥棚。惟此次出人既多,粥棚虽比数日前多了一倍,却甚拥挤。好容易出城百姓皆吃饱,宋军再如前番,分发干粮,询问去意。原来上一次问时,因出城之人少,更多担心回了城便不得复出,所以只有三四成愿回城;此次有了前例,知回城的干粮领取更多,又兼许多原本就是存了出城领粮,回去供养亲人,更以为今番便回去,隔数日还可再出。因此这番问时,二万多人中,不回城者还不满四千。宋军把余者尽分发干粮,然后遣回。
列位看官,你道吴用真这般仁厚?收买民心亦是有,眼光却盯住城池。只因庞统、宋江一路鏖战洛阳,董平定中原,他若取不下长安孤城,这“智多星”面目如何做的?因此第二次赈济城中饥民,已派遣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夫妻两个,引男女喽啰数百名,选的男子,都是外表黄皮寡瘦,眼歪鼻斜,实则凶恶彪悍之徒。当下混入难民中,熙熙攘攘,又复往城门回去。
城上钟繇、诸葛诞,看这次难民大部去而复回,诸葛诞道:“大人,此次百姓汹涌而归,中必有诈。不可纵他入城!”钟繇道:“公休此言也有理,然百姓苦难,终不忍坐视。”诸葛诞厉声道:“大人若不忍,当初何必留守长安;今既守孤城,防御第一;城中老弱百姓,放他出城,今复归来,倘被贼人混入,满城涂炭,岂敢称仁!”钟繇悚然道:“公休见教极是。”便亲到城头,劝百姓自出四乡去。那些百姓,多半惦记着城中亲戚,不肯便走;围住城门,哭喊哀求;城上守卒只是不理。过多时,天色渐黑,民众便要散去。
诸葛诞眼尖,却看见宋军营寨后面,黑糊糊推出无数军马,急道:“贼军乘乱攻城,多加小心!”安排军士,严密守备;却调集善射之士百人,指令道:“监视城门,倘百姓中混有贼人细作,射杀不赦!”这时宋军、川军大队呐喊,杀奔南门来。城外二万百姓,不及散出,都扑到城门,哭喊喝骂,哀求进城。城上守卒哪敢放开。须臾,宋军逼近城下,不管民众,架起云梯,便攻城池。诸葛诞亦不客气,只叫乱箭滚石打下,城下宋军、川军自有伤亡,民众也惨呼不断。原来吴用看混不进去,便叫尽驱兵马,强攻城池;原指望军民混杂,城上魏军,却不手软。一时间,两方士卒血战,可怜二万百姓被夹在城下,呼天叫地,左右奔波,死者无数。
此时百姓沿城楼两边散开,多数拥挤在城门口;宋军一时亦攻不过来,所以城门上下尚无鏖战。却看暗中忽送进来十余架云梯,数百个布衣男女,一起攀爬上来。下面有弩箭混在百姓之中,朝城楼上射。诸葛诞急令弓箭齐发,把云梯上爬城之人,接连射倒;怎奈措手不及,被他爬到城上,当先一人,身材五短,骁勇异常,连砍许多魏军。诸葛诞正欲上前交战,门楼里弦响一声,那人应声而倒。看时,却是张郃引数十亲兵,大步赶来,刀砍枪刺,把攀上城楼敌人,尽数赶下。诸葛诞出了一头冷汗,心中大怒,也不管百姓,只叫并力守御,乱石滚木,一个劲往城下倾倒。下面百姓吃不住,纷纷倒走,反把宋军、川军围城之阵脚冲乱。吴用看用计失效,只得叫鸣金收兵。这一场混战,前后两个时辰,宋军、川军折却数百,魏军亦颇有损伤;却把二万百姓,挤在城下,死伤近半,悲恸之声,数里可闻。钟繇亦不禁掩面。幸存百姓受这一吓,那里还敢停留,便乘宋军退却,往四方走散了。到天明时,城外只余二三千走不动的,伴着那几千具血腥扑鼻的尸首,哀哀待怜。正是:混世英雄混世志,离乱百姓离乱悲。
吴用一番计划,却不得手,亦自纳闷。回到营中,报王英头领未曾回来,不是吃擒了,便是被杀。遍问小校,却因随王英上城的百余人,不曾归来一个,因此并无确信。扈三娘不由焦虑悲凄。吴用急忙劝解。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第一百十回:安山东吴加亮定计,拒禅代宋公明登基
第一百十回:安山东吴加亮定计,拒禅代宋公明登基
且说吴用围困长安,先故意纵百姓出城避难,以粥饭赈之,却欲潜伏兵士,混入其中,乘乱夺城;奈何被诸葛诞警惕,断了计策,反折了地微星矮脚虎王英。扈三娘与王英毕竟十数年夫妻,不由嘤嘤哭泣。吴用亦叹道:“某用计不明,何以见宋公明哥哥?”丁得孙、龚旺等各自相劝。吴用便叫且退兵二十里。城中看敌军后撤,不敢大意;屡次探察清楚了,方开城门,把城外死的数千军民,收入城内。钟繇意思,原要掘坑掩埋了;诸葛诞道:“孤城长围,人相食固难免也。与其活人相害,不如把这般尸首,皆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