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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便和一群闲汉们混熟了,隔三差五地邀约着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虽不算为祸乡里,也处处招人白眼。
刘镇江恼他不学好,便想狠狠教训他,但每次竹板还未碰到刘富贵的身上,又恍惚想起了死去的哥嫂,想起当年自己出门时,哥嫂倾囊相助宁愿挨饿也要为自己凑足盘缠。这份情意刘镇江终究割舍不下,再加上刘富贵的今天也是自己疏于管教造成的,遂不忍下重手,只能自己生闷气。
还好刘富贵这孩子虽然浑,但起码的孝心还未完全丧失,见叔叔生了气,便会规矩上几天,但一段时间之后又打回了原形。而这次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到了自家亲叔叔的头上,这让刘镇江相当气恼。
想着想着,刘镇江看了侄子一眼,无力地说道:“富贵,叔叔老了,也管不了你,但你不能这样一辈子,等叔叔去了以后你怎么办啊……”
刘富贵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这次把他的心伤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头哽咽道:“叔叔一定长命百岁,是侄儿不好,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刘镇江苦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刘富贵见叔叔不肯原谅自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冲进了后院。起初刘镇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片刻之后只见房帘一掀,刘富贵提着把菜刀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刘镇江心中一惊吼道:“你……你要干什么!”
刘富贵回头看了刘镇江一眼,脸上满是泪水,说道:“我这就和他们拼了!”
“他们,谁?”
“就是王老二他们——我是被这群混蛋逼得没办法,这才鬼迷了心窍来偷叔叔的钱。”
“王老二……”刘镇江一愣,终于想起这王老二是何人,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刘富贵鼻子骂道:“你又去赌钱!”
刘富贵默默地点了点头,就朝大门口冲去,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跪下朝刘镇江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叔叔,侄儿不学好,您就当没我这个侄子吧!”
刘镇江晓得王老二这群人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富贵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见侄子越走越远,哥哥嫂嫂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过,当下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唤道,“富贵,你给我回来!”
刘富贵回过头,见叔叔满脸的泪水,呆了。手一松,菜刀掉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懊悔的表情。他快步跑回了屋里,掀起袖子为叔叔擦拭着眼泪,拭着拭着自己又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刘镇江才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悲声说:“孩子,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叫我下去后有什么脸见你爹娘?”
刘富贵瘫坐在他身旁,低着头默然不语。
见他有了悔过之意,刘镇江的心又软了下来,“欠了多少?叔叔这里还有些积蓄,你拿去把账还清吧。”
刘富贵摇头道:“是我自己混蛋,不敢再连累叔叔。”
“胡说!”刘镇江拍了下桌子,语重心长地道:“都是一家人,哪有谁连累谁的。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别再和那些人搅合在一起,我就安心了。”
“侄儿知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刘镇江听他的语气甚是诚恳,也就安了心,摸着他的头说:“改明儿我给你找个营生,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办法。”
刘富贵温驯地点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抓住刘镇江的袖口道:“叔叔,要不您把三仙归洞的技艺传授给我吧。”
刘镇江一愣,心中泛起了千层波涛,想起当年师父的遗训——这三仙归洞的技艺是不能随意传授的,特别不能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再看侄儿热切的双眼,心中又踌躇了起来,于是,慢慢地抽回了袖子说:“这个……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刘富贵,自个走进了卧房。
【倾囊授艺】
这一夜,刘镇江在床上辗转反侧,自己老了,手脚早不像年轻时那么灵便,这门手艺确实需要找个人流传下去。可是,这门手艺又有很多特别之处,首先不能传到心术不正、贪得无厌的人手中,这不只是这一门的规矩,其中还牵涉到很多隐秘的事。
可是要说不传吧,富贵现在这样子,确实需要一样能傍身的手艺。刘镇江现在还能动,可以把这个家支撑着,但等他百年之后呢?那富贵……说传吧,富贵是什么样的人,刘镇江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把手艺传给了他,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祸事。
千般思绪在刘镇江的脑海中纠结着,这一夜就匆匆地过去了。
第二日,刘镇江撑着发红的双眼走出卧房,刚走到外屋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原来刘富贵一大早就起来做好了一碗热汤面在外屋里候着他。吃着滚烫的汤面,刘镇江心中暖烘烘的。再看守在旁边的侄儿,眉宇之间和大哥年轻时有着七八分相似,想起当年自己出门学艺时,临走前大哥也做了碗这样的面端到他面前,守着他连汤带面全吃干净。
恍然间,他有种大哥还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眼角不由湿润了起来,心中感慨道:“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有一样傍身手艺还是好的,最起码我走后他饿不死。”
想到这里,刘镇江放下了碗筷对富贵说道:“你真想学三仙归洞?”
“叔叔,您愿意教我?”富贵一脸欣喜。
“我可以教你,但之前需答应我几件事。首先就是,立刻断绝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之间的来往,这点你做得到吗?”刘镇江一脸严肃地看着富贵的眼睛。
富贵点头应道:“这个当然,我这次被王老二逼得那么惨,他们没有一个出手帮我,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嗯,”刘镇江见富贵答得诚恳,点点头又说:“其次要戒赌——赌坏品德,我们这一门最讲究的就是品行要端正,心术不正的人是不能学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要切记!”
富贵连声答应。
刘镇江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学了这门手艺后,不管你造化多大,所赚的钱财自家吃多少用多少,就只能拿多少,虽有盈余却不致富贵。你明白吗?”
“这……”听到这条规矩,富贵的回答有些迟疑。
刘镇江冷哼了一声,“这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你要想靠这门手艺发财的话,那我劝你趁早打消学艺的念头!”
富贵见叔叔面有愠色,连忙答应道:“叔叔教训的是,其实我也就想有个糊口的手艺,有正经事做,不至于下半辈子浑浑噩噩下去,发不发财的倒是其次。”
经他这么一说,刘镇江这才满意下来,“只要你牢记这三件事,叔叔我就放心了。”
“那叔叔是答应教我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吗?”
“不,”刘镇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富贵面前,“现在先去把赌债还了,记住以后绝对不能赌钱!”
富贵满口答应着,拿了钱就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刘镇江突然叫住了他,嘱咐他路过河边时捡些铜钱大小的扁鹅卵石回来。富贵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应了下来。
刘镇江看着侄儿的背影,心里终于轻松了很多,这孩子有了事做,希望以后能规矩一些。而他却没有发现,富贵走出门时,嘴角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未到正午,富贵就办好事回来,顺便带了一大堆鹅卵石,都是依着刘镇江先前叮嘱的形状,每一颗大小厚薄都差不多。刘镇江见他裤脚湿漉漉的,想来捡得特别用心认真,心中有些欣慰,担心他着凉,就叫他先换条干净裤子再说。富贵一溜烟地跑回房,很快就换了条裤子,然后恭恭敬敬地问:“叔叔,我们这就开始学?”
刘镇江摇头道:“还不成,咱们先练基本功。你何时能像我这样,我就真正地把三仙归洞的手艺传授给你。”说完,捡了三颗大小相同的鹅卵石,依次夹在右手食指到小指的指缝间,只见他手指勾来拨去,这三颗鹅卵石就好像有了生命般在他指间窜来窜去,却没有一颗掉落下来,直看得富贵目瞪口呆。
然后刘镇江右手一晃,鹅卵石居然不翼而飞,等他转过手,这才发现,原来是夹在手心指缝的边缘处,从手背这个角度去看,根本看不出破绽。紧接着,刘镇江的手又左右连连摆动,每当他停一次,富贵就发现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多夹了一颗,原来是从别的指缝中跑过去的,等他停到第三次,三颗鹅卵石都牢牢地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
最后,刘镇江右手一合一搓,等他再张开手后,手心手背上都空空如也,那些鹅卵石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完这一手,刘富贵足足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他回过神时,发现叔叔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拍手赞叹起来。刘镇江露这一手,就是要提起侄儿的兴趣,这样教起来更事半功倍。毕竟是年轻人嘛,总会被新奇的东西所吸引,想当年自己也是被师父用相同的方法给迷住了,然后死心塌地地学起三仙归洞。
接下来,刘镇江指点了富贵一些基本的技巧和窍门,便叫他自己练习起来,并承诺只要他能把一颗鹅卵石玩得如他那般灵活,就正式传授他三仙归洞这门手艺。
【午夜拜师】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刘富贵每日按着叔叔指点的方法练习基本功,可以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拿着石子儿练习着,也不再出门找那些朋友鬼混,这让刘镇江相当欣慰。
而更可喜的是,刘镇江发现富贵的手指相当灵活,可以说是天生学这一门的好手。除了开始那几天还不太灵便以外,待他把刘镇江所说的窍门技巧融会贯通以后,那石子儿在他手中玩得愈发熟练,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已经达到了所要求的程度。其天赋之高直教刘镇江汗颜,想当年自己足足练习了三个月才勉强达到这种境界,后生可畏啊!
不过,刘镇江哪晓得,富贵之所以学得快,却是因为以前在与人赌博时常用的出千伎俩,本就有了功底,当然事半功倍。
这一日午后,刘镇江唤来正在卧房里练习的富贵,对他说道:“孩子,今天叔叔就开始正式教你三仙归洞这门技艺。”
富贵听得欣喜万分,当时就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刘镇江笑眯眯地扶起他说:“傻孩子,晚上正式拜师的时候再磕头。”
“为什么要晚上再拜师?”富贵疑惑地问。
刘镇江笑而不语,随手掏了几枚钱放在刘富贵的手中说:“你去买只公鸡,要活的,鸡冠越大越红越好。剩下的你自个儿收着零花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也别老是呆在家里,多出去四处逛逛,晚点再回来。嗯,这就去吧。”
富贵虽然不知道刘镇江所为何事,但也没有多问,拿了钱便出门。
富贵在外面溜达了半天,戌时回家,问起刘镇江拜师的事,得到的答复却是时辰还未到。一直等到了子时,刘镇江这才叫起昏昏欲睡的富贵,提着那只大公鸡,两人走到后院的一间房前。刘富贵见那灰扑扑的房门上挂着个大铜锁,这才想起,这间房向来是锁着的,叔叔从来不允他进去。
有几次起夜时曾见到叔叔进去过,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叔叔进这间房是有规律的,不是初五,就是十五,要不就是二十五,反正都是去凤凰集表演的当天,而且都是子时。这让刘富贵有些疑惑,难道这间屋里的什么东西和叔叔这门技艺有着莫大联系?
刘镇江摸索了一阵掏出钥匙,打开铜锁然后向里一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