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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头一个冲进房间,沈东扫视着整个屋子低声道。
没人能回答他。
屋子里除了几张席子和原先那两个柜子,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几只被屋子里的怪味引来的苍蝇在屋里来来回回飞进飞出,嗡嗡吵得人心乱如麻。
那几个女孩子凭空去了哪里……这房间只有两扇小得连头都钻不出去的天窗。
“我们会死吗……我们也会死吗……”门刚关上,AMI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的哭声听得人心都焦虑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憋得慌,我忍不住拉住了林绢的手,却在这同时听见客厅里一声尖叫:“啊——!!”
陈金华触电似的跳起来朝那方向奔了过去。 片刻一步步倒退回来,两手平举着。
“老陈,怎么了……”刚开口,沈东住了嘴,因为随即看到那个迫使陈金华这么古怪着样子倒退回来的人。
是程舫。
她好象在雨里奔波了一夜似的,头发湿嗒嗒的在脑后乱成一团,两眼发红,脸色苍白得可怕。一路进来,那只用枪指着陈金华的手抖得厉害,不由得让人担心她一个失控真会朝扳机扣下去,因此没人敢过去阻止她,全都一动不动在原地朝她看着,生怕一不小心随便一个动作,会把她给刺激到。
她这样子实在像只极度疲乏又受惊过度的野兽。
“你不要乱来。”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沈东压着声音慢慢对她道。他压低了的声音略带着点磁性,这让程舫紧张的情绪看起来稍稍缓和了些,片刻朝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她问:“那些人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音调陡地拔尖,她猛转头瞪向一旁出声回应的梅兰:“那是什么?屠杀!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不知道!”
梅兰朝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翡翠,这动作让程舫误会成了某种攻击的讯号,条件反射地手猛一哆嗦,紧跟着一声枪响,被她那把枪指着的陈金华登时应声倒地。
“老陈!”见状沈东赶紧冲了过去,扶起陈金华,他半边肩膀已经被血染湿了一大片。
“你他妈疯了啊!!!”回过头冲着程舫厉声吼了句,程舫早已被自己的动作给吓傻了,呆呆看着手里的枪,身后王南乘机靠近了一把将枪从她手里抽出,她没一点反应。
“丫的死会!越麻烦事越多!”没再理那个呆住了的女人,沈东三下两下脱下自己的衬衫撕开了给陈金华的伤口扎上。所幸伤口是在肩膀,要是再往下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我们全被围困在这房子里出不去,即便是不致命的伤口,也是经不得时间的拖延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沈东回头对我们道。
“出不去……”没等有人回应,程舫突然在边上幽幽说了句。
“你给我闭嘴!”沈东的眉心拧紧。
“真的出不去……我试了一个晚上。”
“一晚上?你不是回主屋了。”
“……没找到……”
“没找到?”
一听这话我们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个平时整洁而高傲的女人这会儿连嘴唇上仅有的一点红润都没了,一边看着陈金华和沈东,一边用力绞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看上去有点乱:“没找到,整整一晚上我都在找,一直找……找到天亮,找到现在……才找到这里。”
“什么意思……”被沈东扶到椅子前坐下,缓过了劲的陈金华问。
“意思就是,这房子会变,变得让人像在迷宫里走。”
“鬼打墙?”
目光闪了闪,程舫摇了下头:“不光是我们昨天碰到的状况。我的意思是,这房子在长。”
“长?怎么长??”
“无限的……扩展。无限的扩展,复制原有的建筑。”
“怎么可能……”
“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但我不保证你们还可以找回来。”
“靠!那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丢下烟头王南大声道。
程舫朝他看了看:“是这样。不仅如此,还跟一个……或者几个杀人狂一起困死在这里。”说着目光在我们之间兜了个来回。
在最初那层被自己的行为给震出来的恐惧过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些许的冷静,于是那种闪烁的警惕又回到了她眼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知道的,你都看见了,你没看见的,我们也一样不知道。”半天没人回答,轻吸了口烟,靳雨泽缓缓对她道。
这话让程舫一声冷笑:“你是说,死了这么多人,连头都被砍下来了,而你们就住在这里的房间里,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没听见。”
淡淡三个字。可能是这男人忽然淡下来的神色,她皱了下眉将目光转向我:“真的?”
我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这种房子的材料和结构,说一句话能绕上房梁三圈,有什么声音可以藏得过去。”
“这也是我们没想通的。”沈东道:“还有这间房里的秦茵她们,一晚上什么声音都没,她们就这么消失了,谁能给个道理出来。”
“活见鬼……”
“是啊,活见鬼!”说着话火气又上来了,沈东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这宅子就他妈是个活鬼!”
“宅子?我住这里那么些年怎么就从没见它有过什么反常?!如果不是你们来……”
“你是想说这鬼是被我们带来的吗程舫女士??”
“难道不是?谁像你们这样半夜三更搞什么拜神仪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拜什么神!”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是每个摄制组历来到这儿的规矩!”
“但以前出过这种事吗?为什么你们一来就会出这样的事!死那么多人!见鬼!你有没有看到那些尸体的样子!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越说越激动,程舫猛一回头指住林绢:“还有你!白先生早就警告过老周让他提防着外面出来的是非,很多东西我能忍就都忍了,还真没想到老周一出事,你居然真有那脸跑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口林绢的脸刷的下就红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我怕她一开口让着局面变得更糟,赶紧扯住了她的手:“绢!”
她及时住了口,眼里一丝怒气闪过,总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哪怕确实是她没理在先。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几个都没事。”程舫的话音再次响起。似乎一连串的话说出口后,她情绪稳了很多,不再像原来受惊过度的麻雀似的,也没再为陈金华的事而手抖个不停,于是出口的话也逻辑了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照厅里的样子来看,那个凶手一晚上杀光你们所有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就隔了道门,为什么你们都没事! ”
“程小姐是希望我们都死光么。”王南忍不住冷哼。
“不是希望你们死光,只是觉得奇怪。这很诡异不是么,只隔了一道门,外面的人死得那么惨,你们一点事都没,甚至还说没听见一点动静,这太戏剧了吧,拍电影么?!你们谁都不觉得这事很让人费解么!!”
确实,程舫说得没错。这一点的确很蹊跷。
客堂里一晚上死了十二个人,身首异处。其他的人也不知所踪,包括仅和我们一墙之隔的另一房间的那些女孩子们。他们在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可是仅仅隔着一道墙,一扇门,我们这屋子和工作室里那几个人却都没事,包括王南,他本是应该睡在外面客堂的,只是昨晚天热睡不着,所以跑到工作室看沈东他们研究那卷小高死亡现场的录相带。于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为昨晚出事的那些人而惊恐着,疑惑着。
这不仅让人琢磨,如果他昨晚没去工作室的话,那他这会儿会怎么样。
想着,偷眼打量了王南一眼。他在角落里蹲着,兴许也想到这一点了,一张脸灰得跟死人一样难看。
忽然刘君培的身影踱了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面朝程舫站着,他手里握着他那本剧本,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东西跟他都是离不开的:“我觉得,有些话不如等到我们出去以后说个痛快更好,你觉得呢程小姐。”
程舫冷笑:“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么,我都走了一晚上了。”
“晚上路看不清楚。”
“这话不应该对一个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来说。”
“有几个人敢说对这宅子很了解呢,程小姐,周老爷子敢这么说么。”
“宅子是死的。”
“死的?昨晚走一晚上,你还这么认为?”
“我……”
还想说什么,忽然陈金华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带着点沙哑:“老刘,行了,不要说这些了。”
“好,”转身望向陈金华,刘君培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出去的办法。”
“下一幕是什么。”
轻轻一句话出口,刘君培一怔:“你……”
“下一幕你写的是什么,老刘。”
“你怎么也……”
陈金华苦笑:“你给我看的最后一幕,他们都没看过,你我都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着朝自己肩膀看了看,点点头:“所幸,比你写的状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老刘,说吧,下一幕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因此而集中在刘君培的身上,不大的空间刹时静了下来,连外头的蝉叫声都没有,因为打雷了。
突然间的轰隆一声闷响,在艳阳高照的庭院里滚了下来。门外卷进股阵风,很浓的硫磺味,渗着客堂里弥漫不散的腥臭。
“下一幕,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刘君培推了推镜架慢慢道。
“什么……”
“还没写,所以没有。”
一阵异样的沉默再次包围了这块小小的地方,所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紧盯着刘君培,而刘君培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将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忽然间直直地转向我:“不过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剧本的由来, 如果你们都对这很在意的话。”
“其实我对这片宅子的兴趣,已经有些年头了,不仅因为它闹鬼的传闻,还包括它的历史。这片老宅子有着段跟它年龄很匹配的历史,是不是,程小姐。”
虽然突然间变天,我们还是决定出门继续寻找出路,因为陈金华的伤实在拖不得。人头和尸体依旧原样在客堂里摆着,没人敢去动它们,我都不晓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从那些人头上跨出去的,它们跟我离得是那么的近,近得都能看到发丝上的头皮屑。跟在我边上的AMI晕倒了,梅兰尖叫着死活不肯过,沈东不得不挨个把她们背出去。
之后天气变得有些糟。太阳依旧当空照着,不过红得像只咸鸭蛋,天上没有一丝云,但天色很浑浊,并且响着雷。晴天霹雳,以前只听说过,现在亲耳听到了,觉得很邪。可是谁都没把那个邪字说出口,只是默不作声朝前走着,然后刘君培开始谈起了他的剧本。
听刘君培那么问,程舫没作声,只当没听见似的。于是刘君培接着道:“但是决定把它搬上银幕,却还是从一年前开始,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百年老宅闹鬼,清朝僵尸,这种片子已经拍得不能再拍,都拍滥了。虽然说这种题材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仍然是比较吸引人的,可是我不敢冒险。事实上很多跟我差不多运气的编剧都不敢轻易冒这种险,这类电影,拍成功了,可以让你一夜声价千万,搞砸了,那就直接跌进三流鬼片编辑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