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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惨然而笑,看着众人都变成苍白的脸色,幽幽道:“诸葛夫人说,璇玑阵的恐怖就在于此,一旦不能在幻像消失前找到璇玑城的入口,启阵之人就会被璇玑湖吞没。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死在璇玑阵中,所以留下来这么一句话:璇玑破,天下惊!”
众皆齐齐打了个寒颤,听得红花夫人轻声问:“事实就是如此,老身不能,也不应该欺瞒诸位。现在,还有人敢跟随萧盟主破璇玑阵么?”
萧宁远抿紧嘴唇,目光从各掌门眼前一一掠过。顾三圣面如土色,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妙真师太紧紧盯着地面。谢长亭不住揉着太阳|穴。秦聪一言不发,马沛低下头去。唐柬正和唐秀交头接耳,没看向他一眼。他再往头上看去,张涵真目光不知紧盯在哪里,分明还在魂游太虚,叫他好生失望。他转头看向红花夫人身边的空智大师,孰料后者竟情不自禁将目光游离开去。这刹那他心里真凉了半截,曾柔在身后吐气如兰,低声幽幽道:“远哥,你心心念念的武林,真是你想要的那个么?”
萧宁远当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但确实心里哪个地方很不好受,仿佛被重重击了一下,又觉得面前虽然是重重的人墙,他却仿佛置身在旷野上,止不住的清冷团团将他围住,那种孤寂,恻恻遍体包袭过来,他却反而将头仰高,微微露出一个笑意来。
突听楚天行笑道:“璇玑阵既是人设,当然也可由人破。连璇玑夫人都这么看好宁远,还将女儿许配给他,必然作了万全的准备。大家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众人轰然称是,都期待地看向萧宁远,后者笑容不改,却极干脆地回答:“并没有。诸葛青虹夫人也不知道如何破璇玑阵,但她用古法卜了一卦,卦象上称,天降异人,璇玑阵破在朝夕。因此卦从未卜得,夫人便认定我是天命之人,必能破得璇玑阵。宁远从来实话实说,也不会用玄铁令强求任何人。当然,大家如果相信宁远,愿意为武林不顾个人安危前去破阵,宁远自当深深感激,先代武林同道在这里谢过了!”言毕,团团向四周抱拳。
红花夫人环视四周,见众人皆在那里犹疑,不由暗叹萧宁远果真是逍遥剑客的好徒弟,连这傲气都一脉相承,明明只要稍微含混一点,就能引得众人争先恐后,他竟然宁可寻不到好手,也绝不肯虚言搪塞。
看来又只能她这把老骨头出马了。她暗叹一声,转向身旁的空智大师道:“海通,你觉得如何,有几成把握?”
空智大师高喧了声佛号道:“萧盟主如此坦率,老衲当然也要实话实说。卦象虽吉,毕竟只是个好兆头而已。如果不能找到留住幻像的方法,任何人去,都不过白白送了性命而已。”
红花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脱口说道:“留住幻像谈何容易,简直如同痴人说梦。”
空智大师接口道:“或者能找到记忆力奇佳之人,也还有一线希望。但天下虽大,又哪能轻易寻得这种奇人,再说以太和四子之慧,尚不能观明,更何况一般人。既然如此,老衲还是奉劝萧盟主不必枉送了性命。灵犀针虽然难求,但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众皆称是,突听萧宁远道:“大师所言极是,但星月石发光之期就在这几日,下次就在百年之后了,所以没办法再等下去,就算是阎罗殿,宁远也只能去闯一闯。”
众人瞧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容,都在心里暗叹可惜,但谁不畏死,都在心里来回盘算,一时间场中倒反而寂静了下来。唯有楚天行起身笑道:“天行与大哥从来生死与共,此番自然誓死相随。”一个娇柔的声音紧随其后道:“曾柔也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红花夫人大大吃了一惊,道:“小柔你天生有不足之症,恐怕力有不逮。可惜老身此身已废…………” 曾柔向她肩头依偎过去,宛如幼时。红花夫人大为动容,正待再细劝她,只听她低声道:“小柔承蒙师傅养育教导,恩重如山,本该终生侍奉左右。但小柔曾经发誓,远哥在哪里,小柔就在哪里。”
只听萧宁远沉声道:“不行!”放柔了声音,对曾柔道:“宁远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妇孺为我受苦?休要再提。”
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萧盟主说得正是,涵真不才,亦愿略尽棉薄之力。”众皆愕然,只见张涵真缓缓起身,欠身向萧宁远徐徐施了一礼。
萧宁远目中光芒闪动,方待说话,张涵真身旁的一个年长的道人突然伸出手来,猛力一拉,便将他扯回椅上。
张涵真猝不及防,抬头一看,讶异道:“道义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抬眼看去,见此人面上皱纹如刀刻,长须飘飘,看起来倒是武当众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他此刻沉着脸道:“自然是防止你做傻事。适才你都听见了,璇玑阵是何等凶险,空智大师已经说得很明白,根本不可能破得了。想我武当历尽劫难,好容易重振雄风,你是师兄的唯一入室弟子,又身任掌门之职,身份何等尊贵,哪能如此白白送了性命。恕师叔倚老卖老说一句,涵真你毕竟年幼,做事还需要前后思量一番才好。”
张涵真笑道:“师叔关爱,涵真感激不尽。但如今天绝门为害武林,毒害苍生。正所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萧盟主秉承大义,置生死于度外,誓破璇玑阵,取灵犀针解救天下苍生,是何等英雄胸襟。涵真焉能苟安于室,独善其身,如此岂不反而玷污了武当的名声?”
他这一番话说来,那老道人登时无言以答。台下众人无不动容,红花夫人叹息道:“涵真果无愧谪仙之誉,这番话落地有声。今武林之劫,其实不在天绝门,而在于人心相背,各怀私心,若都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众志成城,何愁大患难除?”目光瞟处,秦聪老人等都忍不住满面羞惭垂下首去。
老道人见不能阻拦,想起山中长老皆亡,如今连掌门也看要英年早逝,不觉悲从中来,忍耐不住,抱住张涵真号啕大哭。旁边人连忙劝解,偏他是个最认死理的,哪里肯住声。张涵真只急得满头大汗,萧宁远大为不忍,开口道:“涵真高义,宁远感激,但为免长者伤心,还是另选他人吧。”
他这话一出,比什么都灵验,老道士立刻止住悲鸣,张涵真又好气又好笑,正待辩驳,突听一个懒洋洋的破锣声音道:“无非就是过目不忘,又算什么奇异本领,哪里值得你们又哭又闹,乱成这个样子?!”
青娥素女俱耐冷(四)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五毒教的丑女正懒懒倚在座位上,二郎腿跷得老高,方才那番话正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欧阳霏哗了一声道:“不会吧,莫非妹妹竟有这等本事?”
青城老人秦聪正尴尬得难受,第一个跳起来道:“兀那妖………………”突见那丑女冷冷投过来一眼,想起连洪长老也着了她的道,生生将妖女两个字吞下去,改口道:“这小女娃好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自称过目不忘,这牛皮也吹得过头了吧。小姑娘,要让五毒教出风头,还是用点别的法子,这招不灵!”台下众人皆哄堂大笑,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空智大师合掌道:“善哉,善哉!想是小姑娘少不更事,但此事关系重大,却开不得玩笑。女施主还是莫口出狂言的好。”
楚楚冷笑道:“你们这帮人可真奇怪,没找到这个人,都在这里寻死觅活一般。如今告诉你们有这样的人了,却偏偏墨守成规,疑神疑鬼。岂不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姑娘就是有这个本事,又有什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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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老人气得脖子都梗红了,正待反驳,红花夫人笑着摆手制止他,望向楚楚道:“青娥姑娘看起来,确实也不像个普通的人物。既然敢这样说,自然有一定的把握。老身倒觉得不妨试上一试,宁远你看如何?”
萧宁远倒是最希望奇迹发生的,不免将这女子重新打量了一番,希望能看到什么不凡之处,脱口道:“姑娘当真有这样的眼力么?倒是天下之幸了。”
他还没看出个究竟来,那丑女已冷冷道:“当然了,我这双眼睛不但顶漂亮,眼力也是一等一的。”
众人都觉得她奇丑不堪,多看一眼都叫人难受,纷纷别开头去,有几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唯有萧宁远凝目去看,这一看,他却惊异地发现,这女子还真说得不错,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上,却长了双亮如寒星般的眼睛,黝黑深邃如一泓清泉,一望过去,差点叫人想投进波里去。好在他何等自持,只愣了一愣,立即回过神来,别开头去,向红花夫人点了点头。
红花夫人笑道:“老身虽然也愿意相信姑娘,但口说无凭,要令在座之人信服,姑娘还需拿出点真本事。”沉吟了半晌道:“不若先这样,涵真,你们武当道家典籍甚多,往往晦涩难懂,不若取了几本出来,叫青娥姑娘现看了,即刻给大家背来如何?”
张涵真自楚楚出声后,一直呆呆凝视着她,对一切置若罔闻,道义真人猛拉他衣襟,他才醒悟过来,红了脸道:“夫人说得有理,就劳烦师叔取几部过来。”道义真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从包袱里一番搜索,先取出了本《周易参同契》。
《周易参同契》为丹经之祖东汉著名炼丹家云牙子所作,其文义最是深奥难通。红花夫人心想正合适,笑接过来递给楚楚,但见她接了过去,方一看,便皱了皱眉,张涵真在旁,只看得心头一跳。好在她随即便一页页翻了过去,越看眉头越蹙在一起,愈衬得那张倒梨脸分外狰狞。旁人忍笑得快得内伤,张涵真几次欲张嘴说情,想想又是不能,刚才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这会儿真正是汗透重衫,看她将书翻到末页,合了上去,咕嘟道:“都什么玩意儿?”众人再忍不住,场下已笑倒了一片。
那丑女闻得笑声,面色一冷,将书抛回给红花夫人。红花夫人察言观色,想是小姑娘说了大话,收不了场,暗叹口气,口中却笑道:“大概确是难为了些…………”青城老人哪里肯饶,高声道:“不会就早说,装什么蒜呢?”
那丑女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回来,道:“谁说我不会。你们听好了。”
闭上眼睛,启齿道:“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四卦,以为橐籥。覆冒阴阳之道,尤工御者准绳墨,执衔辔,正规距,随轨辙,处中以制外,数在律历纪。 月节有五六,经纬奉日使,兼并为六十,刚柔有表里。朔旦屯直事,至暮蒙当受,昼夜各一卦,用之依次序。即未至晦爽,终则复更始,日月为期度,动静有早晚。春夏据内体,从子到辰巳,秋冬当外用,自午讫戌亥。赏罚应春秋,昏明顺寒暑,爻辞有仁义,随时发喜怒,如是应四时,五行得其理。…………此为大易总叙章第一。”
满座寂静,听那嘶哑的声音滔滔不绝,已背到自叙启后章第三十五:“……………百世而下,遨游人间。敷陈羽翮,东西南倾。汤遭厄际,水旱隔并。柯叶萎黄,失其华荣。吉人相乘负,安稳可长生。”
既毕,她睁开眼来,笑谓道义真人:“如何,可差一字?”道义真人瞠目结舌,连连稽首道:“无量寿佛!姑娘莫非与我道家夙有渊源?”
红花夫人叹道:“若非亲眼目睹,真不能相信世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