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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之间,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水思璇的衣服弄得惨不忍睹,他的身子颤了一下,缓缓的倒了下去……
在他的最后记忆之中,只隐约听得一个声音慌张的道:“琬儿,琬儿,你怎么了?……”接著自己便被一个人紧紧的抱在怀中,一接近那种熟愁的温暖柔软,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嘴唇动了一动,说什么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就这样晕死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连那声音大声叫道:“快传太医,传太医……”都没有听清。
第四卷 王者归来 第九十八章 有凤来仪(下)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时,已是三日之后了,鼻中闻到一肌甜腻的幽香,触手皆是滑薄如茧丝的锦绣,一摸便知是用上等苏绸制成,又轻又软,极是舒服。
他吃了一惊,只觉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四周阳光温暖,照在他的身上,一个少年伏在他脚边,正安静的睡著。他动了一下,那少女立即醒了过来,跑到他面前,惊喜的道:“公子,你醒了?”
听到这声音,蒋琬呆了一下,叫道:“情儿,这是哪里?好像不是我们居住的‘望晴阁’呀?”
情儿一听这个,立即双眼一红,说道:“你不知道,情儿心里是多么著急,青妃娘娘派人过来,说公子你吐了好多的血,太医过来,说公子常久心情积郁,不得疏解,久积成病,这次不过是得到机会,发泄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只是如果永远这样下去,只怕……”她说到这里,眼眶更红,抱怨的说道:“只怕会有伤心脉,消减命元,会减损阳寿的,公子,你……”
说到这里,情儿的声音猛然顿住,下面的“有事怎么不跟婢子说”都没有说出口来,她从来都没有干涉过蒋琬的任何事情,无论蒋琬要干什么,她都不会过问,只是默默的跟在蒋琬身边,随时准备听侯蒋琬的任何吩咐,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刚才她忽然就忍不住,但看了看身边的公子,由于刚刚吐血过多,脸色更形苍白,她忽然就不忍心,再说什么。虽然她比任何人都担心蒋琬的身体,但她还是选择没有问下去。只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尽一切力量,让自己的公子,快乐起来。
蒋琬呆了一呆,随即淡然一笑,竟然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病,那又岂是简简单单便可以治得好的,有伤心脉,减损阳寿,那又有什么?人生,总只不过是一场醉后易醒的梦靥而已,毫无可留恋处。
他问情儿道:“这是哪里?”
情儿道:“这是青妃娘娘的熙宁宫呀,青妃娘娘把公子从萧妃娘娘那里接过来,公子……吐血之后,青妃娘娘召来御医,给公子看病,说公子病后体弱,不宜多动,便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公子休息,有宫廷御医照料,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她扳著手指头,说道:“青妃娘娘真是一个好人呀,御医说公子积郁过深,因此给公子服下了调心散,让公子睡了三天,这样公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青妃娘娘让人弄来无数的名贵药材,给公子服用,自己还亲自照料了公子一天呢,后来是太困了,便回去了。让情儿在这里守著。”
蒋琬怔了一下,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一国的皇妃,竟然会对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太医如此眷顾,还亲自照料,便是因为自己救了她一命么,以她的身份,只要随便安排一名宫女在这里守著,那也就足够了,便是她要报恩,来看过一下,那已经是对臣子的极大恩宠了,足得世人传扬。然而她竟然守了自己一天,这是为什么?
只是他此刻大病初愈,一想东西就头疼得厉害,因此也就放下了,他的性子本来就淡然,对于身外的事情,不用想的他就不想。
却不想情儿的话还没说完,接著道:“御医来了之后,皇上听说公子吐血,也过来看了看,还赐了疗伤圣药用的两枚朱果,接著萧妃娘娘、宓妃娘娘,还有银铃公主、以及长愁公主李如素、十六公主李青思,居然都跑过来看望公子。”
萧妃、宓妃、银铃公主以及十六公主都只待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长愁公主李如素居然也守了他一天,方才离去,每个人来时都带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过来,情儿大为惊讶,公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人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皇宫,继而被好事人传出宫中,传遍京城大街小巷,这几日茶楼酒馆,闲聊得最多的就是青妃患了绝症,一个神秘少年以绝世医术,从天而降,救了皇妃,然后不知为什么吐血晕迷过去,连皇上、三位贵妃、三位公主都跑过来亲自探望的事迹,蒋琬早已被人传得是天上医圣下凡,扁鹊重生,华佗再世。
然而这一切自然是蒋琬现在所不知道的,他轰动天下的身份已经够多,从最初的天下四大公子之一的惜花主人琬,再到南唐第一才子,而今又是神医再世,然而真正知道他的,却没有几个。或许,只有一个情儿吧,陪他从一开始,一直走到现在。
对于萧妃、宓妃的到来,蒋琬毫无感觉,只是听说长愁公主李如素这个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人,居然也守侯了自己一天,他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奇怪,然而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谁,素性不想,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人,他日后,总有一天,又会遇到的,而且,绝不寻常。
他伸出手去,情儿为他穿上衣服,虽然还是有些头晕,但已经好得多了,情儿端过来一盘水,给他拭尽面颊,再端来一碗莲子粥,一勺一勺的喂他吃了,蒋琬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这三天来,他晕迷不醒,情儿都是以参汤来喂他喝,以保养一部分元气。
接著蒋琬便要去向青妃水思璇道谢,并告辞,水思璇挽留了许多,见他坚毅的样子,知道劝不了他,见他也大好了,没什么大事,也就由他算了,只是最后除了万年珊瑚枝之外,还是额外拿了一些人参送给蒋琬,蒋琬没有推辞,告辞青妃,让情儿带著,回到“凤凰山庄”“望晴阁”,再休养了三天,方才算是大好了。脸色也恢复如常,只是自此病过后,他身上更多了一份沉稳与清弱,虽然他自己没有感觉出来,但情儿看到他面上偶尔露出来一丝疲倦与避世之意,却隐有所觉,一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看著蒋琬的样子,心里疼痛不已。
徐老汉看向蒋琬的神情已经越发变了,恭恭敬敬,再不敢有一丝懈怠,他现在可知道这个主子不是好相与的,方入帝京,便让皇帝、三位贵妃、三位公主纷纷前往探望,世间能得如此殊荣者,能得几何?对待蒋琬,更是小心翼翼,平日的一切安排得紧紧有条,凤凰山庄一时沉静了下来,所有的下人都渐渐习惯了这个主人清冷的样子。对蒋琬更多了一份神秘与敬畏。
只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蒋琬的心防,此刻正是脆弱不堪一击,自从那天在水思璇轿中,把她当成母亲而吐血之后,外表更显清傲,但那经历数件事而结满伤痂的心,早已破成碎片,此刻只要轻轻一击,蒋琬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已是秋深,情儿陪著蒋琬站在院子中,枫叶通红如火,片片凋落。寒风一阵紧过一阵,又一个冬天快要到来了,蒋琬来到帝京的第一个冬天,初雪纷纷扬扬,终于落下。将南唐帝京,粉饰得一片银装素裹。
第五卷 江山如画 第九十九章 天下有雪(上)
“扑棱棱”一声轻响,梅花树中,一个青衣老者,松手放开手上的信鸽,穿越梅花树,打落数片积雪,那信鸽显是久经训练,并不畏寒,从积满雪花的梅树之间飞起,很快就在天边形成一个小黑点儿。
那青衣老者看著那信鸽飞远,渐渐消失不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就见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正裹著一件狐裘,斜坐于梅树之下,情儿侧倚在他身边,面前一张桌子上,摆著三四样清菜,一壶温酒。情儿正给他面前的银樽斟满,酒色碧绿,清澈晶莹,一股厉烈之气,刺鼻而来。
不知何时,蒋琬已渐渐好酒,而且不喝那些温醇透香的佳酿,反而让人从极北之地带过来的那种烈酿“杀喉酒”,这种酒看起来碧绿温润,有如情人的眼波,脉脉盈取,但入喉之后,却辛烈无比,酒量不好的人,一喝就会觉得喉咙如同刀割火燎一般的难受,忍不住大声咳嗽,再敢喝的人已经极少,是以人名“杀喉”。
只有北地之人,最喜此酒,奔放豪迈,如饮白水。蒋琬初饮之时,也是时常咳嗽,过了一段时间,却渐渐习惯了下来,现在只要不是剧饮,就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时还是忍不住皱一下眉头,但却非此酒不饮,令下人们无可奈何。
这时已是三月之后了,自从蒋琬在皇宫之中吐血之后,皇上就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可以不用入宫行走,李倾城想要纠缠他也无可奈何,至少她没有嘉琰公主李络棋的特权,可以随意的出入皇宫,因此只得闷闷不乐。而这些,自然是蒋琬所不知道的。
入冬之后,帝京的雪是一场大过一场,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十四场大雪了,不少梅枝压得摇摇欲坠,有的老枝早已断折,在折口处露出惨白的颜色来。凤凰山庄中专门就有一个院子,种满了梅花,这是冬天,更是完全开放了起来,怒立枝头,傲然清绝。淡淡的香气,随著冬风,送入朱阁绮户,让人总是忍不住兴起一股诗思。
蒋琬困在“望晴阁”中三月,从来没有出来过,今天突然起了兴致,要情儿陪他一起出来赏雪,虽然看不见,但窝在屋中,总也体会不到外面那种肃杀的冬意,来到梅花树下,随便支起一张桌子,铺上油毡,蒋琬携著情儿相依而坐,情儿为其斟上温酒,默默的递给面前的这个公子。蒋琬接过,总是一口饮干,静静的听著,那“漱漱”的落雪声,从梅花枝上滑下,让蒋琬经常入神好久。
所谓“人间奇绝,只有梅花枝上雪”,正是此景吧。中唐诗人朱庆余《早梅》所说的“天然根性异,万物尽难陪。”其实,多么的像自己现在的样子。宋杨万里《雪后寻梅》诗说“今年看梅荆溪西,玉为风骨雪为衣。”梅之孤傲,雪之清冷,一语道尽,有雪自然当赏,清朝徐天全《雪湖赏梅》说:“梅开催雪雪催梅,梅雪催人举酒杯。”,既然梅雪催人,又该饮上一杯。
知道公子从来不受食荤腥之物,所以情儿选的这几样菜色都偏于清淡,很是适合蒋琬的口味,她穿著一件开衽的白色狐裘,这是她特意从市集之中为公子买的,只是不想旁边还有一件,刚刚比前面那件小一点,她心中动了一下,想想要是公子与自己都穿著这样的衣服,不知道好不好看,因此便也一起买了下来。
此刻她就穿著这件狐裘,依偎在蒋琬身边,远远看去,就仿佛两个雪人,只是那个年轻的少女,却总是抬头仰望著身边的少年,而那个少年,则是静静的坐著,偶尔喝一杯酒。
这三个月中,徐老汉依然每隔一段时间给江山令主报告一次蒋琬的行踪,然而这三个月他足不出户,又有什么好传,而且他知道,即使他做得再隐避,那个少年都好像知道,而且从不阻止,最后他干脆也不暗地里放了,竟然当著蒋琬的面,放出信鸽,睢著信鸽消失在天的尽头,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个主人,他总是摸之不透。
蒋琬忽然起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