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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血-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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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待反应过来后,她又向他走去,他向后退一步,她向前走一步。他的枪口黑洞洞地冲着她。

他说:“别过来,过来就打死你。”

他仍在向后退,她一步步迎着他的枪口向前走。她不知道他怀里抱着的东西叫枪,但她心里明白,这东西是会响的箭,她也有弓箭,她用它射猎,能射死山鸡,能射死山林中的所有动物。如果,他想要射死她,很容易。但她还是迎着他的枪口往前走。

两人僵持着来到了洞口,林子里一切都是亮的,一切让他有些不适,他眯上了眼睛,枪口仍然冲着她。

他看见了熟悉的山林,可四周一切都静静的。让他心里空空落落的。突然,他喊了一声:“你们在哪呀——”

声音稀薄地钻过丛林,很快便没了回声。没人应答,一切又复归寂静。

原跪下来,冲着他的枪口。原很快地说:“你走不出去了,他们早就走远了。”

她一边边说一边比划,原感到无比的委屈,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不要她,宁可死在丛林里也不要她。

李双林从原的语气和比划的动作中,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又惊奇地发现,原的眼泪正汹涌地流出来。原的眼泪让他吃了一惊。

他又空洞地喊了声:“天呐,你们去哪了,怎么扔下我一个人了。”

他感到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了。他扔下了怀里的枪,向北方跪了下去。

原扑过来,再一次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恨死眼前的野女人了,是她让他和弟兄们分开了,他拼命地抽打着她,打她的脸,打她的身体。原隐忍着,一声不吭,她轻而易举地把他抱了起来,向石洞走去。

她说:“该死的,没有良心呀。”

他说:“你放开我,弟兄们呀。”

两人都只听到了对方的喊叫。

牛大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困,仿佛进入丛林以来欠下的觉一古脑儿都来找他算账了。他躺在大树枝杈上自己搭建的小窝里,昏昏沉沉地睡着。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喊声,是人的喊声,激灵一下,他坐起来,睡意皆无了,侧耳去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半晌过后,他又一次躺下,一连几天了。他做梦都梦见了找到李双林了,不仅找到李双林一个人,还有一大群人,那群人里,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他以前生活在人群中,恨不能立马就离开那群人,离他们越远越好,离开人群他就自由了,父亲和哥哥就是为了这份自由献出了生命,他现在真的自由了,莽莽丛林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可不知为什么,他一次次地却要梦见人群,梦见他的仇人。

“我这是怎么了?”他躺在那里,喃喃自语着。

他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疑惑着这是别人在说话,他大睁着眼睛,探出头,惊惧地四下里望着,除了丛林还是丛林,什么也没有,他失望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叫牛大奎。”他说了一次。

“我就叫牛大奎!”他又说了一次。

“操你妈,我叫牛大奎!!”他几乎在喊了。

他拼命地喊了,可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一点也不大,都被那些该死的丛林吞噬了。

牛大奎独白呼喊了一阵自己的名字,似乎把自己找到了,力气也一点点地回到了他的身上。牛大奎坐了起来,从铺位上抓起了枪,枪实实在在地握在了他的手上,他又摸了一次腰间的弹匣,这一切都实实在在,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的目光又灵活起来,浑身的关节“咯咯嘎嘎”地响了一气,他气愤地说:

“李双林,你个狗日的,老子要找到你。”

“李双林,老子要一枪崩了你。”

“李双林,老子要用刀活剐了你。”

“李双林,你个狗日的啊——”

李双林此时又在哪呢?是死是活?牛大奎心里仍旧一片茫然。他要找到他,要复仇,这一愿望,在牛大奎的心里依旧强烈。

他从树上下来,寻找仇人李双林是他的目标,也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他要找到他,杀了他,崩了他,复仇,复仇哇!牛大奎这样鼓励着自己。近日来,附近的沟沟岭岭,他几乎都找遍了,可牛大奎连个影子也没有找到。难道李双林成了仙?

他还要找,不死就要找下去。牛大奎把枪半抱在胸前,做出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脚下是枝枝蔓蔓的草茎,身旁是缠缠绕绕的藤蔓和树枝,这为牛大奎的寻找工作,带来许多不便。

于是他就骂:“王八糕子。”

又骂:“日你娘!”

还骂:“操你八辈祖宗!”

……

骂着骂着,牛大奎就不知是骂谁了,是骂李双林,还是这些该死的丛林,亦或是自己。总之,他在稀里糊涂地骂着。骂着骂着,就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了自言自语。他似乎在不时地制造出种种声音,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踏实,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怕自己把自己丢失了,忘却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寻找着,一路下来,他自己都搞不清到底哪个重要了。

丛林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他走了许久,抬头望一望,仿佛又走回到了刚出发的地点,他知道,这是错觉,这种错觉让他不寒而栗起来,丛林还有尽头么?自己以后能走出丛林么?

以前,他随着众人在丛林里行走,时时地也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可那时人多,那样的错觉,只在他的心头停留很短的一瞬,他只是随着众人向北走就是了,众人里面还有他的仇人李双林,他一直在一门心思寻找着杀死李双林的机会,可那样的机会,他一直没有找到。于是他只能机械地随着众人往前走。

他也知道,在这丛林里想逃离开队伍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跑不跑又有什么区别呢?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众人不也都是在跑么,他们的梦想,是集体逃出丛林,逃出丛林才有生路。牛大奎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似乎恍然明白了许多道理,自由与不自由离得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一时间,他竟有些困惑了。不管自由不自由,他都得生存,人活着就是没有绝对自由的。以前,他和众人活在一起,是没有自由的,此时,他独自和丛林活在一起,仍然是没有自由。丛林无时无刻地都在约束着他,桎梏着他,让他每前进一段,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牛大奎在丛林里,一边寻找一边走着,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

突然,“嘎——”的一声,一只山鸡从树丛里飞起来,把沉浸在迷惑中的牛大奎惊出一身冷汗,那只山鸡是被牛大奎的脚步声惊起的,它想飞得高远一些,可是它的想法一点也办不到,密密的树丛影响了它的幻想,它低低地在树丛中盘桓了几周,又落下来,顺着树的空隙跑掉了。

牛大奎定神之后,他并没有向那只山鸡射击,也没有去捉它,如果想捉住这只山鸡,这并不太费事,这些天来,他一点也不为吃发愁了,这么大个丛林,只有他一个人,有许多东西他都可以吃。听叫声,那是一只母山鸡,他知道在它的窝里会有几只蛋。于是,他轻易地便在草丛里找到了山鸡的窝,那里果然有几只温热的山鸡蛋。牛大奎走过去,一个个把它们拿起,在枪托上敲碎了,又一只只地喝下去,牛大奎做这一切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在这里没有人和他争食,而且他又有很多时间,一切都属于他一个人的。

几只鲜蛋落肚,牛大奎的脑子里清明了许多,四周寂寂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种空寂,让他多少产生了一些恐惧。在一瞬间,他不知自己是死是活。这一想法,陡然让他冒出一身细汗。

他说:“牛大奎,你在哪里。”

他说:“牛大奎,你还在么?”

他这么说过了,感到自己很可笑,于是咧开嘴他就笑了笑。他觉得有些累了。他就坐下了,坐下之后才看见,自己坐在一个碗口粗细的树根上。

他想:李双林,你狗日的藏哪去了呢?

想完之后,他觉得有些困,他倚在一棵树上,迷迷糊糊的似要睡去,这时他发现自己坐着的树根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他觉得奇怪便睁开了眼睛,天呐,这哪里是什么树根,分明是一只蟒蛇!他坐在了蟒蛇的身上!那只蟒蛇足有几米长,此时已经把他和树缠在了一起,一直缠了几圈,他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他本能地去摸枪,枪终于抓在了手上,蟒蛇用力了,把他往树干上缠,他的枪响了,射在了蟒蛇的身上,蟒蛇只抖了一下,更用了些力气,牛大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他想继续射击,可蟒蛇已和他缠在了一起,他扔掉了手中的枪,拔出了腰间的枪刺,他用力地向蟒蛇刺去,一股温热的血溅出来,溅了他一脸一身,他已顾不了许多,一下下奋力地刺着。就在蟒蛇要把他勒死的刹那,他终于把蟒蛇刺成了两截。他死里逃生。

他顾不了浑身的蟒血,一口气跑回到自己的小窝里,他定定地坐在那里张大嘴巴在喘气。突然,他抱住头,哭声和骂声传了出来:“狗日的,狗日的,操你个妈呀——”

李双林觉得缠在他身边的野女人真是太麻烦了,他要离开这个山洞,去追赶弟兄们,野女人却把他囚禁在山洞里。他曾狂躁地和野女人厮打,企图挣脱开野女人的纠缠,他没料到的是,野女人的力气大得惊人,野女人总是把他很快地制服了,让他躺在山洞里,气喘吁吁。他曾向野女人开了一枪,子弹贴着野女人的头皮飞了过去,野女人原却没有被他吓住。原当然晓得了他怀里枪的厉害,那一次,原把他从洞外轻松地抱回到洞里,又用藤蔓把他给捆了。原做这一切时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刚开始他挣扎,他大骂:“你个野婊子,操你姥姥的,快放开我。”

原对他的咒骂一直显得无动于衷,李双林久病初愈,他又骂又咒的,消耗了他许多气力,于是,他便不再骂了。

原把他捆绑住后,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其实原在捆绑他的整个过程中,一点也不粗暴,很像是在和他做一场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他自然是个失败者。

原开始玩弄他那支枪,原先是很小心地看,接下来,她就把枪拿在手里把玩。原一接触李双林的枪,李双林就受不了了,他怕原把枪弄走了火。

他说:“你把枪放下,快放下!”

她像没听见一样,很好奇地看。

他说:“你这个婊子,那是枪,不是玩的。”

原专注地摆弄着枪,在她的眼里枪比她的弓箭神秘多了。

他说:“快放下,要走火的。”

原学着他的样子把枪抵在胸前,枪口冲着他,嘴里发出“砰砰”的声音,她的样子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喊道:天呐!

原最后把枪收了,枪口冲上,对准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借着火光,她向前膛里张望。

他说:“你放下,快放下,臭婊子,枪会把你打死的。”

原什么也看不见,原就“嗬嗬”地笑,复又把枪抱在胸前,这里摸摸,那里动动,极好奇又神秘的样子。

他说:“臭婊子,你快放下。”

“砰”的一声,枪终于响了。这一声枪响把他吓了一跳,原更是一惊,她没想到这东西会这么大的劲,把她的半个身子都震麻了,她“呀”的一声,把枪扔在了地上。

她望见了李双林,突然又笑了,赤身裸体地向前走了两步,指着地下的枪,又指着李双林,“呜呜呀呀”地说了半天什么。

李双林自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他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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