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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雅叹了口气,退了一步,靠着墙壁,“怎么哭了?”
梅田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支扔给他,两个人抽起烟来,半晌才答道,“不是你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他讥讽的哼了声,“别问没水准的问题。她不是无视你,只是没办法面对自己罢了。”
“我知道。”一雅吐息着灰色的烟雾,“我没有逼她,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没有怪她一分一毫。”
梅田挑眉,“谁又怪她,谁又逼她了。只是这样下去,她的精神早晚会崩溃。”说着,他心里生出一阵又一阵的烦闷,手指不由自主的顶起眼镜去掐捏晴明|穴。
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沉闷,梅田再度问道,“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下个月三号。”一雅回答道。
“今天楚忘渊又跑过来了,她还是不见他。”
一雅拽松了领带,将最上面的衬衣扣解开,“孩子那边呢?”
“她打电话过去了,也不出声,手塚大概也猜出是她了。挂了电话之后,情绪一直不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深深皱着眉头。这些日子以来,太混乱,也太压抑,他们的心也不堪重负。
门铃响了,他们双双看向玄关,梅田起身,“纯弥今天回来,应该是他,我去叫她。”
“楚忘渊那边我去说。”一雅说着,走向门口。
一下飞机的皆川纯弥连半分钟都没耽搁,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公寓,仅仅是放下行李便敲开了好友家的房门,和开门的一雅连句寒暄都没有,便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一雅也是习以为常,关上了房门,“喝什么。”
“茶。”
“自己泡。”
皆川转身挑着眉角,看了看他,直觉他还在为没能力治好她而生气,冷哼一声,“难怪她看不上你们,心胸狭隘。”
一雅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天才和蠢材,有时会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拍了拍自己动手泡茶的皆川。
“看来有人是不想解决某人不和自己说话的问题了。”皆川端着茶具走向客厅,坐了下来,刻意忽视一雅的僵硬,带着胜利者高傲优雅的喝着浓香的红茶。
一雅看了看卧室紧闭的房门,皱起眉,压低声音,“你要做什么?别做多余的事情。”
“她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娇弱,我的病人,我自己处理。”
“处理?”一雅冷眼瞪着他,不满意他的用词,忽然意识到对方在激怒自己,哼了一声,他眼角瞥到了梅田,“原来你当她是货物一样的存在,我今天才知道。”
梅田光听到其一,没听到其二,“谁把谁当货物?”
一雅掠过皆川挤成川字的眉头,回头,“你朋友。”
梅田身后弥漫着黑色的火炎,走过来,狰狞的说,“纯弥,你二十岁时喝醉了穿女装在我床上和女人鬼混的照片我还留着呢。”
皆川僵坐在沙发里,脸色变得铁青,快三十年了唯一一次失足还被好友抓住当做要挟的手段,想着想着他心里就积了口闷气,“哼,也不知道是谁嫌自己未婚妻丑,死活不愿订婚,硬把自己掰成弯的。”
一雅记起来,曾经梅田的祖父,也就是山本由贵的父亲给在梅田十几岁的时候定了门亲事,那时候他也小,记不起来女方家是哪个名门大户。他拿着酒杯坐到皆川对面,悠闲的好似不是他挑起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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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田的脸,彻底黑了,怒目凝视着皆川。
皆川此时倒是平静了,“该说了,这么久她也能感觉的到。”
一雅的拿着酒杯的手凝滞在唇边,已经猜出皆川所要传达的意思,“为什么。”
梅田瞪了一眼皆川,“多事。”
“是怎么回事?”已经走出房门的流萤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她开门时就听到了皆川的话,也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梅田做这一切并不是仅仅为了楚流萤这个人。
“你应该叫我一声。”梅田走过去,“体温这么高,还逞强。”
皆川探头一看,一抹瘦弱的身影正扶着墙自己往这边挪动着,他不禁皱起了眉,放下了茶杯, “愚蠢,药力没发作,就应该趁机会好好休息,哪有你这么胡闹的。”
“再不走走,腿就要废了。”流萤轻声回道,她抬起头看着梅田,“泷泽凉月曾经是你的未婚妻?”
梅田点了点头。
她淡淡的笑着,“我就说你一开始见到我就不像对待陌生人。一直在想,那是你这别扭的性格导致的,还是故意的。”
“他对你做什么了?”一雅忘记了她正在单方面进行冷战,立马接道。
流萤沉默了,气氛转瞬间显得有些尴尬。
“他做了什么?”这次是皆川问的,卖了个人情给一雅。
流萤哼了一声,“ 骚扰。”
皆川被他的这个好友打败了,摇头叹息,“我就知道你当校医的目的不纯。”
梅田挑着眉,“当校医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好,是你的目的有问题。”见到流萤被梅田扶了过来,他站起来,迈了一步,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肘,让她坐在沙发里。他开门见山的问道,“现在隔几天发作。”
“三四天。”她抬着头,“你嫌弃泷泽凉月丑?”
皆川和梅田相互瞥了一眼,没再解答这个问题。流萤看出两人隐瞒了一些事情,一笑而过,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秘密,那是宝藏,别人不能触碰。
“除了悟电话里说你全身无力,还有没有新的症状?”皆川抬起她的下巴,语气一如既往的缺乏感情。
流萤摇了摇头,任他检查。
片刻后皆川说道,“现在看除了还有些发烧,没什么大事,没力气是你最近太疲劳,吃的太少能量跟不上。”他并不是信口开河,他去国外出差了三五天的时间,她的体重明显的又下降了几斤。他警告着沉默很久的一雅,“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营养跟上去,哪天体力消耗的太多晕过去了,去医院有人要说她营养不良,别说是我的病人。”
梅田抱着手臂,“我发现你今天话格外多。”
皆川连眼皮都没抬,从包里掏出一瓶药,扔给他,“帮助睡眠的,一天一次。”
梅田看着已经躺在沙发上的人,“你觉的需不需要舅舅过来一趟。”
一阵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了皆川,过了一会,穿着风衣的男人走进屋内,对于屋内的全体男性不理不睬,直奔沙发上的流萤。他俯身,将她的发别在耳后,手背轻轻挨上她的额头。
流萤微微睁开眼,“回来了?”
“吵醒你了。”
“没有,没睡着。”她合上眼,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极度疲劳的,“我和梅田吃过了,饭还有,够三个人吃的。”
一雅嘴角稍微有了一丝暖意,“不是说了吗,这些事你不要操心。”
莲看向皆川,语气不甚好,“到底是不是后遗症?这发烧烧的没完没了,吃什么退烧药都不管用。”
皆川将交叉的十指放在腿上,冷淡的说,“也不算是发烧,她现在的体温比正常人高,不舒服是正常的。她最近才做了体检,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就生出病变。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另外一个实验体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一雅皱起眉,瞪着皆川的眼睛透露着寒意,警告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实验体?”流萤再次睁开眼,目光幽冷,思考了片刻,“看守所里的不是林原鸠。你们偷梁换柱了。莲,是这样的吗?”
莲用秀美的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嗯,必须要提前知道这种药还有什么危害,她不能死。”此刻,他哪里还是那个将烟插进林原鸠眼里的冷酷男人。
流萤叹了口气,她知道,此刻林原鸠遭遇的是比死还可怕的炼狱生活。她并不同情,也不怜悯,但也没有丝毫报仇之后的快感。她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不必瞒我,我不会因为她以前那些事情就会同情她,而阻拦你们去做什么。我并没有善良和宽宏到去救陷害折磨过自己的人。”她看着手臂上那些被鞭子抽打过痕迹,低喃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你们只要别留下让人可以抓住的把柄就好。”
莲抚摸着她的头发,“放心吧。”
“你不恨她?”皆川的问题让原本比较轻松的气氛化为泡影,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我……”她很久之后,才开口说话,“如果不是我的轻率,我的自以为是,他们母女也不会钻了空子。我在尝试着原谅自己。可我不是个能把自己的过失转嫁他人,来为自己所做的错事狡辩的人。他们固然可恨,可憎,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他们最后得到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心里在憎恨谁?”他瞥着一雅,“是他,还是悟和森山?”
流萤撑起身子,挡开莲的帮扶,凝视着皆川,“这话怎么说?”
皆川直视着她的眼睛,“据我所知,是他们的疏忽造成了你第二次被人侵犯。”
流萤心口一窒,咬着牙,不去回想那些不堪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皆川要扒开这些伤口,她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林原鸠并没有告诉我全部的实情,她当时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想让我在绝望中杀了她。医院里值班的警察死了,被她和医生换上了我的衣服,用以拖延时间。浩志的亲信死在了停车场,就是他在临死前留下了信息,要不然护士要到中午送药时才能发现。林原鸠策划好了路线,尽可能的避开了路面上的监视器,就算他们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一两个小时之内找到我。如果不是……”她紧皱起眉头,闭上眼,不去想虐待自己的那个畜生,“如果不是梅田收到了照片,通过一切手段认出了那间仓库,就算我死在里面三个星期腐烂了,发臭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尸体。”
一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莲坐下来,“他肯跟你联系了?”
流萤轻轻的点了点头,“打了电话,却不肯说话。”
皆川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并不能说明你心里没有恨意,你的行为正好说明了这一点。你将所有的恨意投注在了朽木一雅的身上,你自己肯定也发现了。”
流萤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放在腿上的手攥紧,细弱的手臂不断颤抖着。
梅田有些不舍,“纯弥,够了!”
流萤拧着眉几乎与梅田同时脱口而出,“我没有责怪他们,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吗?”皆川皱起眉,“被朽木带上车,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而且还违背了你的意愿,你也不责怪他吗?”
流萤咬住了颤抖的嘴唇,垂下眼皮,“我没有。”
“那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和他说话,只保持关系?”
他的一句话让流萤哑口无言。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回驳,来解释。
一雅低着头,“皆川,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其实是恨他们的。”皆川讽刺道。
“我没有!”流萤几乎是用尖声来压过对方的音量,弓起的脊背肌肉紧绷着。
“表面上再怎么关心,心里还是恨他们,他们以情以关爱更以对你的帮助捆绑住你的手和脚,你脑子里一刻不停的在恨他们,恨不能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们的身边。”
“我没有恨他们!”流萤大喊着将拳头砸向沙发。
“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