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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渡口,一条两丈六尺长地渡船一次可渡四匹马,艄公撑动竹篙往来两岸,不一会将周宣八人五马尽数运过丰溪河,周宣以一两银子相谢,纯朴的艄公拒收,说他守渡口一年可在杉溪驿领三石米,不能过往客人的钱。
一石米相当于一百二十斤,一年到头撑船只有三百六十斤米的收入,真是清苦,周宣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全县各渡口的艄公每年将会领到八石米,这样温饱就没问题了。
第025章 此地埋银五百两
过了杉溪渡口,一行八人继续往东南方进发,翻过了一座山,眼前顿觉空阔,但见四面山势绵延,中间围出数千亩平整的土地,这一大片肥沃的小平原应该是丰溪河长年累月奔流不息冲积出来的。
周宣勒住马,禁不住热泪直流,这就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啊,西岩、庙山、极远处的拇指山,丰溪河就从庙山脚下流过,与千年后相比地貌变迁不大,只是这一大片土地不见一户人家,全是荒地和良田。
静宜仙子感觉到热热的水珠滴在她脖颈上,仰头一看,周宣双目含泪,当即身子一动不动,不打扰周宣此时的心境。
林涵蕴却是嘻嘻直笑,说:“哈哈,周宣哥哥哭了,没想到周宣哥哥也会哭!”
周宣在身上摸手帕,没有,一只白白的手伸到他眼前,玉指纤纤拈着一方丝帕,周宣接过,拭干眼泪,大声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林涵蕴奇怪道:“胡汉三是谁?”
周宣“哈哈”大笑,一手执缰,一手搂着静宜仙子细腰,策马下山,一直来到山下丰溪河畔,跳下马,又扶静宜仙子下马,指着对岸那一片平畴旷野道:“道蕴姐姐,河对岸就是我祖辈生息之地,我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自幼听得熟了,也常常梦见,现在一见,真和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些人家。”
静宜仙子看着周宣既惆怅又伤感的样子。柔声道:“宣弟,你周氏子弟远赴海外几百年后能回归祖籍,也是上天对你地眷顾,你要高兴才是。”
周宣点头道:“姐姐说得对,我要快乐地活下去,直到垂垂老死。”
三痴随后赶到,与那客栈伙计跳下马来。
周宣问那伙计:“这边渡口在哪里。我要过河祭祖。”
伙计对这一带也熟悉,说道:“渡口还在上游。差不多要走十里,但前面有一道小石坝,现在水浅,可以从石坝淌水过去。”
林涵蕴喜道:“我喜欢淌水过去。”
周宣道:“去看看,水不深就淌过去。”
伙计前头带路,众人沿清澈的丰溪河往上游走了一里多路,就见河面有一道明显的凸痕。小石坝就在那里。
伙计脱掉草鞋,把穷裤撩到膝盖以上,下河探路,水只到膝盖,回头叫道:“很好过,大家都过来吧。”
林涵蕴和小茴香两个早已坐在河边青石上,脱去绣履和布袜,提着裙子嘻嘻哈哈手牵着手下河。踩着坝上鹅卵石一路走过去。
静宜仙子唤道:“涵蕴小心。”
林涵蕴应道:“没事,很好走,水凉凉的,好舒服,姐姐让周宣牵你过河吧。”
周宣说:“道蕴姐姐你骑在马背上,我牵你过去。”
三痴道:“骑马过河不大妥。马蹄容易打滑,大小姐骑不稳会摔下来。”
静宜仙子道:“我也象涵蕴她们那样过去。”
夏侯流苏见周宣只顾着照顾静宜仙子,理也不理她,真是满腹幽怨,坐在岸边青石上脱鞋袜,独自牵马过河。
周宣望着夏侯流苏的背影微笑,心道:“你一个女奸细难道还要我对你百般宠爱!”
三痴和来福把“黑玫瑰”、“云中鹤”还有他们自己的坐骑一起牵过河去。
周宣与静宜仙子落在了最后,周宣将长衫下摆掖在腰间,挽起裤管,眼睛看着一边的静宜仙子羞答答地脱鞋袜。纤足如霜雪。趾甲似花瓣,踝骨精致动人。赤裸地小腿弧线柔美,肌肤白嫩得吹弹得破,就连膝盖都玲珑可爱……
静宜仙子见周宣目光如炬,裸露的美足不禁痉挛收缩起来,半羞半嗔道:“宣弟……”
周宣实话实说道:“姐姐地脚真好看,来,我牵着姐姐过河。”
周宣先下到水里,伸手道:“姐姐下来。”
静宜仙子抓着周宣的手小心翼翼下水,说了声:“真清凉。”
周宣道:“我小时候常在这条河里……”说漏嘴了,赶紧补救说:“我以前常梦见在这条河里游泳戏水。”
静宜仙子觉得宣弟说话有点奇怪,不过她现在也没空注意那些,心思全在周宣的手上和她脚下,周宣的手温热有力,抓得她牢牢的,而脚下的鹅卵石却是那么清凉光滑。
淌水过河是很普通的事,但对静宜仙子这都护府闺秀小姐来说,却是无比新奇,而且又是宣弟拉着她过河,感受真是非常深。
一行人都淌过了丰溪河,穿上鞋袜骑上马,现在不需要那伙计带路了,周宣借四面山峰定位,朝东南方向纵马奔去,也顾不得踩坏稻田,笔直冲过去,奔出三里多路,想找到他故乡老宅地确切位置,但四野茫茫,实在不可能找得那么准,只能是大致方位。
这是一大片未开垦的荒地,莽榛乱树,杂草众生。
周宣下了马,叮嘱静宜仙子别下来,怕真的有蛇,他牵着马逡巡了一圈,在一株大樟树下双膝跪下,失声痛哭,叫道:“爸、妈,儿子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三痴、来福等人先后赶到,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周宣在樟树下跪了很久,好一会周宣才起身对三痴耳语了几句,三痴让那伙计带他去看渡口,骑马跑得远远的。
周宣取出两把小锄头,是从客栈带来的,与来福一人一把,在樟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来福坐骑背上带来的一个大嘴瓮埋进坑里,瓮里有五百两银子和一套越窑青瓷茶盏,希望千年后被他们老周家挖到,发一笔财,哈哈,南唐瓷器,轰动吧!
周宣将大嘴瓮埋好后又在上面做些伪装,铺些残枝败叶,林氏姐妹和夏侯流苏都很奇怪地看着他做这一切,林涵蕴问:“周宣哥哥,你埋这么点银子和茶盏进去干什么?要埋也多埋点嘛,埋一万两进去,藏宝。”
周宣道:“够了够了,五百两足够了,留待后世有缘人,走吧,可以回去了。”
静宜仙子问:“宣弟,你这就算祭过祖了?”
周宣道:“这算小祭,等找到周氏宗祠再行大祭。”
牵马出了莽榛地,周宣有点依依不舍,频频回首,他知道这一离去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来了,真是一个人漂泊在千年之外啊。
这时已经临近午时,天气异常闷热,远处东南面天空有沉沉黑云。
周宣道:“午后可能要下暴雨,我们赶紧回去吧。”
众人回到原先的小石坝,只叫得一声:“苦也!”相隔不到一个时辰,这河水就暴涨了三尺,也不似先前清澈,变得浑浊,水流浩大了许多。
周宣道:“上游下了大雨,丰溪河涨水了,这里不能过了,从渡口那边过河吧。”
三痴带着那伙计正好快马赶来,也说了涨水的事,当即一起往渡口那边奔去。
守那边渡口地艄工是个驼背老头,古铜色皮肤,筋骨棱起,说:“再晚一些就要封渡口了,水会越涨越大,不能撑船了。”
周宣一行八人过了河,急急赶路。
一回生、二回熟,静宜仙子有点习惯周宣和她共骑了,觉得特别安心,很有依靠似的,忽听周宣大声叹气,忙问:“宣弟怎么了?”
周宣叹气后又是大笑,说:“没什么,我是想起埋的那些银子很有可能便宜了哪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静宜仙子嫣然一笑:“那也是你周大侯爷所赐嘛。”
周宣是渡过了河才突然想起他小时候有个姓黄的街坊邻居突然暴富之事,那姓黄的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日子过不下去,曾想把一个和周宣同年地小儿子卖掉去,但某年某月突然就发财了,传言他挖到了银元。
周宣算是明白了,姓黄的挖到的哪是什么银元呀,分明就是他埋下的这五百两银子嘛,太让人哭笑不得了,难道他老周家五百两银子都没福消受?对了,还有那一套越窑青瓷茶盏好象也在老黄家看到过,老黄家就用来泡茶待客,其中有两只的把柄已经摔断了,那可是国宝啊!
周宣又是笑又是叹气,说:“是啊,算我赐给他的吧。”
乌云从众人身后的天空蔓延过来,四面群山也冒出乌云呼应,转眼结成一片,黑沉沉的把整个天空遮得个严严实实。
暴雨将至。
伙计道:“这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雨?”
周宣道:“那还用说,你带路。”
伙计道:“这附近只有谢氏庄园,不过谢家人很蛮横的,周公子要去吗?”
周宣道:“南霸天谢家是吧?去!”
第026章 大家一齐来赌博
“永利客栈”伙计引路,众人沿丰溪河畔往东北方奔去。
从伙计口里得知,这南霸天谢家的家主是谢老太爷,有十个儿子,长子在京为官,好象是韦相爷门下的主簿,就是那个谢主簿将女儿嫁与韦相为妾,谢主簿的几个兄弟仗着谢主簿的权势,又与上饶县令结成了亲家,横行乡里,鱼肉乡民,十年来永丰镇大部分良田都被谢家霸占去了,数万乡民成了谢家的雇农,每年辛苦耕作,却仅能保住不饿死。
周宣问:“谢家如何霸占他人良田?”
伙计道:“低价强买,又或者诱人赌博,用田契抵押,还不起赌债那田地自然就归他谢家了,又放‘九出十三归’的贵利钱,土地自然就越并越多,从永丰镇直到那边新成乡,数万亩良田都是他谢家的。”
周宣问:“何为‘九出十三归’的贵利钱?”
伙计道:“就是借一千文钱,只能得到九百文钱,而三月后还债时却要还一千三百文钱。”
“哦”周宣明白了,放高利贷啊,这是敛财的毒招,一般放高利贷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不然就是借钱容易讨债难了,谢家势大,谁敢不还,还不起自然以田地作价偿债了。
伙计越说越愤慨:“不瞒周公子,这永丰镇的风气都被谢家搞坏了,赌博成风,有不少原来家境富裕、拥有良田百亩的小财主被谢家人引诱去赌,输得家财荡尽。就是一般乡民,好赌地也极多,甚至有卖儿鬻女去赌博的。”
林涵蕴插嘴了:“嘻嘻,难怪周宣哥哥好赌,原来是有这风气的。”
周宣举起马鞭作势要抽她,林涵蕴又笑又嚷:“姐姐救我。”但她姐姐偎依在周宣怀里微笑着不说话,明显成一伙的了。狼狈为奸啊。
“啪”的一声,周宣望空甩了一下鞭子。说道:“那就大赌一场,我要看看这些年谢家敛了多少财?”
“好啊!好啊!”林涵蕴听说周宣要大肆开赌,她也浑身都是劲。
伙计知道这位周公子是金陵盐商,有钱,出于好心劝道:“周公子还是不要去赌,多少客商进了谢家赌场,出来时两手空空不算。还欠一屁股债,谢家赌场有鬼名堂的,就算不玩鬼名堂,他赌场里聘请的赌客都是高手,一般人哪玩得过他们!”
林涵蕴笑道:“不怕,这位周公子号称金陵赌王,至今还没输过,这一路从金陵来。就赢了好几千两银子了,还有一笔银子是常年都有得拿地,每年上万两,厉害吧?”
那伙计吐了吐舌头,也兴奋起来,反正不关他事。看看金陵赌王大战谢家赌场很带劲的,说:“那就去,输了钱可别埋怨我。”
周宣一笑,问来福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来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