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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应道:“是,其中四人是江州带来的舞妓。”
李煜当即命羊小颦八人奏一曲试听,画舫此时已驶离河岸,离汪士璋那艘画舫也远了。
李煜精通音律,羊小颦等八女一开始弹奏,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了,看了小周后一眼,轻声道:“不错,竟能演奏《绿腰》大曲。”
《绿腰》是盛唐大曲,由玄宗朝宫廷乐师李龟年编定,以琵琶为主,配以其他管弦,乐曲颇为复杂,羊小颦她们演习此曲不过十日,难免有生疏和配合不当之处。
一曲奏罢,李煜率先击掌赞叹:“琴和琵琶之技,不输于朕之宫廷乐师,还有,配器者是谁?是宣侄吗?”
周宣忙道:“回陛下,臣侄对音律不知甚解,配器地乃是羊小颦。”
李煜看着这个他曾见过一面的小家妓,真是粉雕玉琢、恬静可爱,李坤与周宣争地就是这个羊小颦,羊小颦在他面前亲吻周宣以明心志,有趣啊,侧头问小周后:“小童,此女已脱了乐籍是吗?”
小周后笑道:“是,还是本宫亲自出面地。”
李煜对周宣道:“宣侄,朕有意让羊小颦入宫为乐师,你可愿意?”
周宣瞪眼愕然,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羊小颦已经“扑通”跪下,说了三个字:“不愿意。”
李坤借机发作:“大胆,陛下又没问你这贱婢,你何敢说不愿意!”
小周后示意李坤闭嘴,对李煜道:“陛下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了,周宣为此女脱乐籍,不就是要纳她为妾侍吗,怎好让宣侄妾侍入宫执役?”
李煜“呵呵”一笑:“朕失言了,朕只是爱羊小颦音律之才而已,羊小颦,朕赐你平身,朕不会让你和周宣分开地,听说你样样乐器皆能,朕刚才考了宣侄,现在也来考考你,朕挑三件乐器,你且演奏来听。”
羊小颦道:“遵旨。”
李煜想了想,说道:“就以琵琶、排箫和羯鼓吧。”
羊小颦从容不迫,一一奏来,琵琶如铮铮铁骑、排箫似淙淙流水、羯鼓如六月急雨,当真是技惊四座,画舫上宫廷乐师都惊呆了,还真有什么乐器都会的奇才啊!
羊小颦击羯鼓时,满画舫皆静,似乎十里秦淮都沉静下来听羊小颦的鼓声,众人正屏息凝听之时,猛听得邻舟有人大骂:“哪个混帐又是吹、又是弹、又在敲地,搅得本宫睡不好,来人,拉出去砍了!”
便有人急应道:“已经砍了,已经砍了。”
羊小颦鼓声顿止,李煜、小周后也是错愕不已。
这谁呀?皇帝、皇后在此,还敢狂言要砍人?
邻舟一人尖着嗓子向这边陪礼道:“请唐国皇帝恕罪,敝国太子殿下夜深困倦,睡着了,被鼓乐声吵醒,正在发怒,敝国太子入睡最忌被人打扰,皇帝陛下是否体谅一下,莫再鼓吹?”
这边鼓声一停,那南汉太子就不骂了,想必是又睡着了,那鼾声响得连这么远都能听到。
李煜看了看小周后,摇了摇头。
清乐公主低声道:“扫兴。”
李煜道:“夜深了,上岸回宫吧,今夜也算尽兴而返了。”
上岸时,又遇麻烦了,南汉鸿胪寺卿说刘太子睡着时不能惊动,只能在画舫上过夜,李煜便留下两百羽林卫在河岸驻守保护南汉太子。
周宣带着秦雀、羊小颦一行回到翔鸾坊府上都已经过了子时,先前在秦淮河上的汪士璋却已候在门外,叫了声:“郡公……”命手下将一叠书奉上,却是新鲜出炉的《花萼楼志异》。
周宣笑道:“汪翁,今日已晚,我就不请你进去叙话了,汪翁回去等着官袍加身吧。”
汪士璋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啊,一揖到地,哽咽道:“郡公恩德,门下永志不忘。”这就表示他汪士璋是信州郡公门下了。
第019章 中天八国王
周宣先让秦雀诸女回内院,他与三痴、四痴、蔺宁有要紧事密谈,蔺宁这两天都扮作周宣的亲随窥探南汉太子的手下,看有没有鹘门中人?
“藕园”棋室,周宣、三痴、蔺宁三人呈“品”字形跪坐在蒲团上,四痴使出手段,煮茶速如风雨,片刻功夫就端出香茶来,然后取了一个蒲团坐在周宣身侧。
周宣问:“三嫂可曾发现了什么?”
蔺宁道:“主人,鹘门门规森严,不同上师的弟子几乎没有来往,绝大多数素不相识,十三位上师除了我师父我只认得两位,南汉太子身边就有一位,还有,我大师兄也在,他现在也是上师……”
三痴一听曾经骚扰了蔺宁的那个家伙也来了,立即有了杀手的冷酷,道:“此人必死!”
周宣笑道:“老三不要鲁莽,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待明日我问那刘守素何日启程,三哥、三嫂便可先一步出发了,约好在广州……就是兴王府的哪个地方相见?”
蔺宁道:“就在城西蕃坊华林园畔的含珠亭相见,我和三哥应该能率先赶到,主人带四弟来,四弟能辨识三哥留下的暗记。”
周宣点头,又道:“估计没这么快启程,南汉蹴鞠队也跟着一起来了,五国蹴鞠赛不是中秋节的前几日举行吗,估计要过了中秋才会动身,希望我的小芷若已经平安生出来了。”
四痴对即将出生地小芷若也兴趣很大。说:“主人准备以后教小芷若学些什么?”
周宣道:“她爱学什么就学什么,老四你也可以教她茶艺嘛。”
四痴道:“茶艺有林大小姐教她,我能教什么,我会的,主人都比我强,难不成主人要小芷若习武?”
周宣笑道:“怎么不成,这世道。拳头才是硬道理,比如以前我与老三、老四你们斗棋、斗虫。若你们耍赖,我能奈你们何?”
三痴、四痴齐声道:“岂有此理,主人这是侮辱人。”
周宣大笑,拱拱手道:“三哥、三嫂歇息吧,好好恩爱,老四,我们走。”
四痴提着灯笼送周宣去“芙蓉园”。从侧巷、通廊走过去有不少路,两个人慢慢地走,仰望高天上闪闪烁烁的星辰,牛郎织女依旧隔着耿耿银河相望。
四痴原本落后周宣一步,手中的灯笼前伸,照着周宣身前五尺地,这时靠近过来,手在周宣左肘下一托。用极低的声音道:“有人窥探。”
周宣全身肌肉一紧,就想停下脚步,四痴托着他的手肘继续往前走了十余步,说了声:“靠墙站着。”突然将手中灯笼一丢,整个人往上急蹿,跃上一丈多高的穿廊檐顶。就听得轻微地屋瓦响,好似一只狸猫从檐顶上掠过,随即听得兵刃相击“锵”的一声响,只响了一声,就没听到其他动静,似乎四痴追踪敌人远去了。
周宣后背贴墙,抽出腰间那柄精致地“漏影刀”,好歹可以抵挡一下,就见滚落在地的那只灯笼熊熊燃烧起来,火光映得刀尖光芒闪烁。
这火光太显眼。不要被人一箭射穿。周宣赶紧退到阴暗处,又听得廊檐“簌簌”一响。四痴如灰鹤一般飞了回来,手里的刀在滴血。
“老四,怎么样了?”周宣将刀插回鳄皮鞘,迎上去问。
四痴道:“死了,尸首在古先生住的‘菱香水榭’边上,我怕他们还伏得有人,是以急急赶回来。”
周宣道:“我们再去看看,是什么人?”
四痴道:“就是鹘门中人。”
两名值夜的奉化兵听到动静,飞奔着过来,见是周宣,急问:“郡公,出了什么事?”
周宣道:“有人潜入窥探,被老四先生杀了,你们打起精神小心巡夜。”
这次祁将军带来的一百精锐府兵分成四队,轮流值夜,但对偌大的郡公府而言,二十五人实在太少了,更何况是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地鹘门中人!
周宣命人去把周三尺夫妇请来,三痴、蔺宁很快就到了,一起去“菱香水榭”察看,果然在尸首身上找到鹘门标志六芒星银链。
蔺宁仔细看了那六芒星银链,蹙眉道:“银链图案显示此人与我同门同支,但我不认识。”稍一转念,恍然道:“明白了,应该是我大师兄新收的弟子。”
三痴沉声道:“阿宁,鹘门还在追查你的下落,你大师兄是急先锋。”
蔺宁道:“鹘门知道主人与魏博父子的仇怨,我无故杀死魏觉后失踪,随后鹘门派出追踪我的五个人又消失在吴越境内,鹘门找不到其他头绪,肯定会想到从主人这里入手追查的,这还真是麻烦啊!”
四痴问:“这尸首怎么办,找个地方埋了?”
周宣唤来一名府兵,让他立即去请林黑山将军速来,有急事。
祁将军听说府中来了刺客,急忙赶来,周宣命他约束部下不许声张,别搞得府中人心惶惶,把尸首用草席卷了,丢进马车,等林黑山来。
周宣先去“芙蓉园”,秦雀还等着他一起共寝呢。
秦雀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笑着说:“夫君在陛下面前叉出来的词真是感人至深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夫君是有感而发吧,想林小姐了?”
周宣笑道:“我那是安慰牛郎织女地,若是我,两情若是久长时,一定要朝朝暮暮。”
秦雀“格”的一笑,含情脉脉道:“夫君。那我们歇息吧,雀儿输给了纫针姐姐,可不能再输给羊小颦。”
周宣一时没听明白,见秦雀窃笑地样子,才回过味来,笑道:“生孩子也要比,我成种马了吗?辛苦啊!”脸色一正:“雀儿你先睡。我还要等会,黑山哥要来。”
秦雀忙问:“这么晚了黑山哥来有什么急事?”
周宣不想让秦雀担心。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商议去南汉的事,黑山哥这人急性子嘛,等不到天亮的。”
正说着,仆妇来报,林黑山将军来了。
周宣赶到前厅,对林黑山说了今晚之事。让林黑山将尸首带走,就说是忠武卫巡城时发现此人可疑,疾走如飞,当即箭矢如雨,将此人射下。
林黑山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布置此事。”
林黑山走后,周宣自去歇息,三痴、四痴跟着巡夜的士兵绕府巡逻。怕那鹘门再派高手来,说不定来地就是蔺宁的大师兄,三痴早就想除掉此人了。
直至天明,平安无事。
此时秦淮河的大画舫上,雪白肥胖地南汉太子醒来了,昨晚给皇帝老丈人祝寿。这老头没完没了,那么晚了还游什么秦淮河,吟诗唱曲的,无聊透顶,搞得他哈欠连天,便睡着了,好象后来还砍了什么人?
想到这里,刘守素便大声问:“昨晚谁死了?”
舱外骚动了一阵,有人进来禀道:“殿下,有一鹘卫被唐国卫兵射死了。”
刘守素一听。怒了:“怎么回事。我是唐国驸马,唐国卫兵怎能杀我地手下!”
又进来一人。五十来岁,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就是左手有根枝指,躬身道:“殿下,此事由我来处置,殿下不要声张,更不要对唐国皇帝提起。”
刘守素似乎对此人颇为敬重,点头道:“那好,便由内太师去处置。”
这个被刘守素称作内太师的人退出主舱,来到船首,两个黑袍锦带的人凑过去,问:“龚公,你看这事怎么办?”
生有十一根手指的内太师龚公沉吟道:“真是怪事,从黑鹞开始,到蔺宁、到胖雄五人,我鹘门已经失踪了七人,连同昨夜被金陵忠武卫射死的谭奇,我鹘门可谓连遭重创,到现在却一头雾水,不知敌人是谁?”
左边那个三十多岁地大鼻子黑袍人道:“谭奇是我派去信州郡公府刺探地,不知怎么会露了行迹被巡夜地城卫射死,谭奇身手不弱啊,怎会逃不脱城卫地追杀?真是奇怪!龚公,要不今夜由我再去刺探?”
龚公摆手道:“不必了,周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