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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蕴展开另一幅画卷,这是去年夏日静宜仙子在后园八角亭小寐时周宣以泼墨写意的技法画地一幅画,静宜仙子道髻高挽,竹簪斜插,月白色道袍软软的熨贴在她窈窕胴体上,一手支颐、肘撑矮案,闭目小寐,手边还有一卷纸色淡黄的《南华真经》。
花梨木几案上,一根紫竹洞箫压着一张曲谱,林涵蕴取过曲谱来看,忽然嚷道:“这是周宣哥哥的笔迹呀,这就是寄给我姐姐的那首曲子吗?”一边念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周宣哥哥,这什么意思啊?”
周宣岔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刚才我对道蕴姐姐说了,想让她随我们一起去金陵,可她一口拒绝了。”
林涵蕴蹙眉道:“是呀,我也求了姐姐多次。姐姐就是不答应,我说去年不都一起去金陵吗。姐姐说这和去年不一样,说我已经长大了,周宣哥哥又会照顾人,她可以安心出家修道了……这怎么办呀?周宣哥哥你一定要想办法。”
周宣皱着眉头不说话。
林涵蕴攀着周宣肩膀,踮着脚尖在周宣耳边悄声说:“周宣哥哥,把我姐姐子也给娶了吧,明娶地话我姐姐可能不会答应。人言可畏呢,那就暗娶……”
周宣“呃”的一声,林涵蕴主意不少啊,还知道明来暗去,问:“什么暗娶呀?”
林涵蕴“格格”笑道:“就是偷情呗。”
“啊!”周宣没想到林涵蕴会说得这么露骨,顿时目瞪口呆。
只听林涵蕴道:“我还记得周宣哥哥给我讲的书生孔雪笠地故事,松娘是孔雪笠的娇妻,娇娜是孔雪笠的腻友。这些天我越想越明白,敢情周宣哥哥就是孔雪笠,我呢是松娘,我姐姐是娇娜,我们生活在一起,那多好!”
周宣老脸一红。问:“你没和道蕴姐姐说这些吧?”
“说了呀。”林涵蕴睁着大眼睛道:“这个故事我早就对姐姐讲过,待我领会了周宣哥哥的良苦用心之后,我又向姐姐说了……”
周宣叫苦道:“苦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怎么了?我这不是劝我姐姐吗?”林涵蕴不解地问。
周宣道:“那道蕴姐姐怎么说?”
林涵蕴道:“姐姐让我别胡说,她是不会跟我们去江州地。”
周宣道:“就是呀,道蕴姐姐脸皮薄,你这么直喷喷地说出来,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下子坏事了,想让道蕴姐姐跟我们去金陵只怕很难了。”
这么一说。林涵蕴也有点着急。说道:“周宣哥哥一定要想办法,周宣哥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周宣道:“好好。我想想,我想想。”
静宜仙子走来,见周宣和涵蕴在看曲谱和画像,又羞又急,说道:“我烹了茶,你们都不喝!”
周宣赶紧回到茶室,慢慢品茶。
林涵蕴道:“姐姐,我明日就与周宣哥哥成婚了,姐姐今日就随我们回城吧?”
静宜仙子点点头,吩咐茗风、涧月收拾一下,乘单辕马车离开白云观。
周宣一行入西门回都护府之时,谢元武三人在西门外一个背风土墙下商量,项土匪和吴土匪还一边啃着鸡腿。
项土匪吃得满嘴流油道:“九哥,刚才怎么不让我们动手啊,机会多难得,连车夫总共才四个男地,咱们三个还怕拿不下他们?”
谢元武道:“不可轻举妄动,那个骑黄骠马的就是林黑山,这人力大无比,我们三人怕不是他的对手。”
吴土匪道:“那周宣平日进出都是前呼后拥,就算这次人少,这次都不能动手杀他,那还有什么机会!”
谢元武咬着牙,嘴唇紧闭,拧着眉毛思忖了一会,说道:“白云观那个女道士就是林岱的长女,她现在是去参加明日的婚礼,婚礼后还要回道观的,要杀周宣,说不得要从这女道士这里想法子。”
第023章 百年婚礼传奇
吴国公周宣与奉化节度使林岱之女的婚礼是江州有史以来最隆重、最热闹的一次婚礼,又适逢元宵佳节,满城灯火,户户笙歌,周宣委派范判官、小顾长史在广陵购得的一万盏各色花灯把江陵城妆点一座灯城,从能仁寺到观音桥,从老鹤塘至金风坊,巷陌桥道,到处都是绚丽的彩灯,双鹤灯、金蟾灯、荷花灯、芙蓉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争奇斗胜,光映云天。
从朝阳坊都护府到朱雀坊周府只有一里路,申时初刻,周宣骑着枣红大马,披红带彩,迎亲队伍四百余人,其中就有从京中跟随周宣前来的三百忠武卫,还有周府一干人,以及胡商阿布、廖银、吴宽、冯老板等周宣旧相识,孙战、孙胜兄弟年前就回了洪州,前日赶到江州来参加周宣的婚礼。
迎队队伍浩浩荡荡,绕了三座里坊,于申时三刻来到朝阳坊。
奉化都护府大门前灯火辉煌,立起三架鳌灯,最高的那座有三丈高,层层叠叠有数百盏之多,七彩迷离、宝光射目。
周宣刚进垂花仪门,突听娇声一片喊打,满院女眷人手一根裹着绢帛的“杀威棒”,足有两、三百人,为了林二小姐嫁过去不受欺负,看奉化都护府治下的官吏内眷都差不多到齐了。
周宣两手抱头,装作很狼狈的样子从这群女眷中穿过,眼睛左顾右盼。寻找静宜仙子,蓦然回首,看到静宜仙子带着茗风、涧月两个侍婢静静的立在一架荷花灯下,静宜仙子换上了居家裙饰,长身玉立,窈窕静美,似乎含着淡淡地笑。默默注视着周宣……
那些女眷见周宣不躲“杀威棒”,便一齐顺着周宣的目光看去。见是静宜仙子,便有女眷起哄道:“那是林大小姐,林大小姐怎么不来煞煞妹夫的威风?”
几个官员女眷围上去,不由分说塞了一根“杀威棒”到静宜仙子手里,怂恿道:“林大小姐,你是亲姐姐,要重重的打几下。这样吴国公以后就不会欺负涵蕴小姐。”
静宜仙子哪里打过人,手足无措。
周宣笑嘻嘻鼓励道:“道蕴姐姐,打。”凝目细看静宜仙子,虽然灯火如昼,但还是看不清静宜仙子的容颜,只是隐隐觉得静宜仙子神态与往日有些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反正既不是羞涩也不是感伤……
“打……打……打……”
莺莺燕燕,一片喊打声。
静宜仙子被逼不过,只好两手握着包裹绢帛的擀面杖,在周宣手臂上轻轻碰了两下。
那些女眷不依,还要静宜仙子打重点,周宣知道静宜仙子面皮薄。不忍再逼她,赶紧就逃,那群女眷嘻嘻哈哈追上来,全无平日端庄娴淑的夫人、小姐风范,这也是难得放肆一回啊,打堂堂一品国公,稀罕。
周宣被一帮女眷推搡着往大堂去,先是拦门诗,后是催妆诗,比年前娶清乐公主麻烦得多。皇家婚姻礼仪正统庄严。少了很多民间趣味。
盛妆霞帔地林涵蕴出现了,堂上灯火通明。隔着描金绣彩的霞帔也能辨人,林涵蕴看到周宣新郎打扮,一本正经地进来,后面簇拥着一群手拿“杀威棒”地官吏女眷,立即笑得不行,怕笑出声来,一只手伸进霞帔里,捏成拳头抵住小嘴,苦苦忍笑。
林岱夫妇坐在堂上,林岱满面红光,捻须微笑,这干侄子变女婿了,朱雀坊那原本作为道蕴嫁妆的府第最后成了涵蕴的嫁妆,真是天意。
林岱原本是要另建府第送给涵蕴作嫁妆的,但因为周宣不在江州居住,便以江州南郊良田五千亩为林涵蕴的嫁妆,每年可得租银一万五千两。
拜天地时,林涵蕴身子已经在打抖,笑得不行,若不是周围喧闹,就能听到她“咕咕”的压抑笑声。
等到周宣恭恭敬敬给林岱夫妇行跪拜大礼时,林涵蕴斜眼瞅着周宣象木偶人一般听着司仪赞者的话一下一下行礼,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笑得爬不起来,满堂宾客无不粲然,这样地新娘子倒是少见!
林涵蕴继母看看笑得瘫软的林涵蕴,又看看林岱,嘴角掠过一丝讥讽之意,林涵蕴一向不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现在婚礼上如此失礼出丑,她有点幸灾乐祸。
林岱板着脸咳嗽一声,这时也不好责备林涵蕴什么。
满堂的人都看着呢,周宣看林涵蕴还笑个不停,便低声道:“别笑了,我想到让道蕴姐姐跟我们去金陵的办法了……”
林涵蕴这才止住笑,问:“什么法子?”
周宣轻声道:“等到了洞房我再对你说。”
本来林涵蕴已被转移注意力,不笑了,一听入洞房,又笑了起来,最后还是周宣搀着拜别林岱夫妇,出门上了婚车。
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车队浩浩荡荡出了朝阳坊,以林黑山为首的三百忠武卫一人手里提一盏花灯,缤纷绚丽,每个人的坐骑都挂着两盏牛角灯,逶迤朝城外甘棠湖而去,后面跟着数千江州百姓。
周宣是在甘棠湖畔遇到秦博士后才开始了他在唐国的生活,这时的甘棠湖,有数十条灯船往来游弋,笙歌缥缈,好似碧波仙境……
一直撩着车帘朝外看地林涵蕴突然惊呼一声,指着远处的庐山叫道:“周宣哥哥,快看。”
二十里外的庐山,到处是星星之火,好象天上的星辰坠落到山间一般,渐渐的,那些星辰汇集在一起,象星河一般沿山缓缓流动,从东林寺流向西林寺……
迎亲队伍后面的人群爆发出强烈地惊叹!
周宣骑在大马上,遥望庐山灯火,微笑道:“涵蕴,喜欢吗,这都是我为你布置的,我要让江州百姓五十年、一百年后说起我们的婚礼都会啧啧赞叹,成为江州的一段传奇。”
林涵蕴大眼睛映着灯火,熠熠生辉,瞧着周宣,眼神流露未见的柔情,嘴巴一扁一扁的,要哭的样子:“周宣哥哥,你真好,我喜欢你……”
迎亲车队返回城中,经观音桥,过九莲坊,往朱雀坊而去,沿路万人空巷,争睹吴国公周宣的风采,这可是他们江州走出去的大人物,据说还娶了唐国最美丽的公主,啧啧,艳福齐天啊。
这夜地朱雀坊,可称灯地海洋,周府门前更是竖起一架巨型鳌灯,有五丈高,层峦叠嶂,坊间的儿童都在鳌灯下戏耍,唱着戏谑新郎新娘地儿歌。
女宾都在都护府,男宾都在周府,数百宾客盈门,林涵蕴向秦博士夫妇行了大礼之后又朝宾客团团一拜后便回内院洞房,周宣还得陪客喝酒,直闹到三更才散。
洞房在第四进,就是原先周宣的卧室,这时当然是一应器物尽数更换,随林涵蕴到周府的还有十二名家丁、十二名仆妇、十二名侍女,合六六之数。
周宣来到洞房,却看林涵蕴倒在婚床上睡着了,两个侍婢见周宣进来,慌慌张张要推醒林涵蕴,被周宣制止,挥手让她们退出去。
侍女们都退出之后,周宣将插花帽子摘下,搁在床边花梨木桌上,然后到婚床边凑近看林涵蕴。
林涵蕴鞋也未脱,仰天睡着,大红霞帔还盖在脸上,等着周宣来揭呢。
周宣轻轻掀开霞帔,明亮的烛光下,林涵蕴脸蛋红扑扑地睡着,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大眼睛现在闭着,睫毛覆下,眼痕又长又深,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嘴,下巴尖尖,头上还戴着金凤冠。
周宣想把凤冠卸下,但这凤冠戴着复杂,卸下很不易,林涵蕴被弄醒了,睡眼惺忪道:“周宣哥哥,你回来了,天亮了吗?”
周宣有五分酒意,笑道:“春宵才刚刚开始呢。”
林涵蕴坐起身,看看周宣,又打量着新房,说道:“周宣哥哥,我们这就是入洞房了吗?你是不是要和我睡在一起?可我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