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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桐梧是一个小型的阶级封建社会。
“林漾,你好了没有?”还有二十分钟早餐时间就结束。何澄空连脸都还没有洗,她的室友林漾却还锁在浴室里。
林漾没有回答,但却传出啜泣声。
何澄空举在半空中的手,转而讪讪地摸摸鼻子,只能蜇了开去,佯装做什么也没听到。
表面上桐梧和一般大学一样平等开放,社团、学会、学生活动等等,和其它学校也没两样。但由于学生背景不同,校方师长都不愿得罪那些有背景的学生,甚至还要巴结,以免给自己惹麻烦,很多不合理的事公开地存在。
所以就有独立于学校管制的兄弟会及姐妹会存在,再加上同样无法无天,只有有背景学生才能加入的学生会。
简单地说,那三会的成员就是学校的特权份子。
基本上,学生会与兄弟会或姐妹会的成员是互相重叠的。要加入兄弟会或姐妹会,一要有背景,二要有家世,三要有家产。这些人横行桐梧,就如同他们的父母长辈家庭横行社会国家一样。
凡是三会的人,都会别着一个特别的徽章,都是金质、以形状区分──兄弟会是菱形,姐妹会是圆形,学生会是三角形。所以,一下子就能认出那些人的身分来。
除了三会,全额生按规定也必须别上牌章。比三会的徽章大了大概三倍,上头标出他们的姓名,其实也就是名牌。
不,更像狗牌。
每天别上那名牌时,何澄空都有说不出的屈辱感。
为什么要他们也别上牌章?便于辨认好欺负吧?
林漾因为态度畏缩,外表也别俗得太突出,第一天就惹了姐妹会的人注意。
“林漾?”又过五分钟了。何澄空不得已又敲门。
她还要再敲,“吱喀”一声,浴室门打开,林漾脸色惨白地出现。她差点就敲在她脸上。
“你还好吧?”看也知道不好。
“嗯。”林漾像蚊子叫一样吭一声。鼻子哭得又肥又大,像蒜头一样。“对不起,我占用浴室太多时间了。”
“没关系。”
“那……嗯,你要不要我……我等你,一起去吃饭?”林漾垂着头,吞吞吐吐地询问。
“啊,不用了,谢谢。我还要拖上一些时间呢!你先去吧,不必等我。”何澄空笑笑的,让自己看起来很亲切。
在寝室里,她还可以发发慈悲和她聊聊天,那也无妨;但她很小心地不跟林漾一起行动,免得倒楣被她牵连,成为被注意的目标。
确定林漾出去后,她才锁上浴室的门,小心检查自己的“伪装”。
每天她都抢在林漾醒来前,躲进浴室“变妆”。其它小地方都比较好应付,可以不必费神,就只有那个让肤色变暗沉的打粉底功夫比较麻烦。
她匆匆冲洗脸,然后两三下抹掩掉白皙的脸色神采。她随意戴着眼镜和夹着口字头,寝室里光线与室外天然光不同,所以林漾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同。
这一点,她稍微放心。大概,整个桐梧曾看过她“真面目”的,只有那个邵琪。
她看看时间,还剩十一分钟。跑到餐厅,速度快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扒上一碗饭。
跑出宿舍,还没来得及转弯,她就看到几个约是姐妹会的喽啰胁挟着林漾往旧体育馆那里走去。距离不近,远远地,其实看得不算清楚,但她直觉地确定那是林漾。
旧体育馆的位置有点偏僻,临着大运场。新体育馆在运动场另一边,启用后多半都在那里上课。旧体育馆已经很少使用,一大早的,更不会有人去那里。
这不关她的事,何澄空想最好还是少管闲事。谁教林漾倒楣,要去惹起那些人注意。
但跑到一半,她愈跑愈疙瘩,终于叹口大气,跟着一个急停掉头,忘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碰”地撞上堵人墙。
“干什么?!你没长眼睛啊?!”立即有人破口大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没来得及看清她撞到的是什么人,她反射地就赶紧哈腰道歉。
眼镜给撞掉了,她蹲下去伸手去捡,一只大脚狠狠踩上她手背。
“啊!”猛不防一阵锥刺的痛,她脱口叫出声。血从那人鞋底溢出。那人穿的是钉鞋,那样用力一踩,大概将她手背刺出了好几个洞。
“我有准你捡你的笨眼镜吗?你这只土老鼠!”那人恶狠狠地一边说脚一边用力地旋踩几下。
何澄空痛得脸都揪得变形,痛苦地抬起头。
她才看清她撞到的是什么人。
踩她的人一脸横肉、眉毛粗、眼睛小、体型中等,看起来蛮横惯了,特别有股暴戾的气息。他身后跟着两个喽啰,一副幸灾乐祸,正讥嘲地瞧着她。
一旁还有两个人,身后并没有跟着喽啰,两个人身材都比踩她的那个人高大。显得较文质彬彬一些的、属于俊美阳光的那一个,她看过,就是那个副会长宋晴。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结实,橄榄色的肌肤充满力感,头发漆黑,剪短了呈出漂亮的波浪弧度,比宋晴还要有魅力。但他的表情冷漠,眼光很冷,像一切都不值得一顾似。
两个人也都正看着她。
宋晴的目光是带着兴味的,有一点好玩,又有一点可怜她;他旁边那个人,眼神睥睨,而且轻蔑,好像他在看的,是阴沟里或地下水道里猥琐的老鼠。
“算了,泽元。”宋晴开口。“教训教训她就可以。你看她痛得脸都歪了。”
“这种货色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是不会知道厉害的。”荆泽元“呸”一声,没有放脚。
听到宋晴叫的那个名字,何澄空立刻明白她惹到的是谁,额头现出一片乌黑线条,心里直叫倒楣。
荆泽元是学生会会长,兼兄弟会副会长,是姐妹会会长荆筱梨的哥哥。他们家独占全(奇*书*网^。^整*理*提*供)国一半的运输产业,也插足银行金融及一些民生产业。在政治方面也很有势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霸。
宋晴家的势力在财势上弱一些,但政治势力不比荆家弱。他比较有书生气质,也不像荆泽元权力欲那么重,所以在两会他都只担任副手的工作。他与荆泽元同是兄弟会的副会长。
至于那个会长──
何澄空几乎要悲鸣起自己不幸的命运!
够资格与宋晴心刑泽元并肩走在一起的,还会有谁?
宋、荆两人在桐梧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没人敢得罪,连校方也不敢。但大家都知道,桐梧最有权势、最有力量、最不可一世的真正的地下皇帝,是挂名兄弟会会长的江海深。
“她是有点冒失,但给她点教训也就够了。再说,被撞到的是海深,他都没吭声了,你就放她一马吧。”果然,宋晴形状漂亮的嘴巴蹦出了她最担心会出现的名字。
她居然惹到这个掩盖着华丽外貌的地狱里,最有权势的三个人!
荆泽元哼一声,不以为然。“不是我说,宋晴,你的心肠就是太软了,这种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对这些像虫一样活着的人太好,这些人就会不知自己有几两重,反而会妄想爬到你头上!”
荆家的教育是强者生存,掠夺与掠夺,不计一切把别人踩在自己脚下。
宋晴不以为然。但他不跟荆泽元争辩,转向江海深。“海深,你也说句话。”
江海深冷冷地说:“放了她,泽元。”
荆泽元悻悻地收回脚。何澄空的手背皮翻肉绽,早已血肉模糊一片,看起来相当恶心。
“哼!算你这只土鼠运气好!”荆泽元悻悻地咕哝。“我说海深,你不要和宋晴混久了,受到他的影响,也搞起那种无聊的妇人之仁的玩意!”
“只是要你放一个人,你什么时候话也变得这么多了。”江海深表情不变,冰冷的眼珠收缩一下。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荆泽元被堵住话,又不敢发作,有些闷气,一脚踢飞何澄空早连带被踩坏的眼镜。
江家不只控制全国的经济,也掌控整个国家的权力。桐梧虽然不是由那些权贵家族所办,但──一直由这些权贵资助。难听地说,桐梧不过是这些权贵家庭子弟培育子弟的一个中站,主要让他们寻乐,调适发泄一下积压过多的压力,而任意胡作非为的地方。
所以每年他们才会花那么多钱,“搜集”来那些全额生。一方面利用全额生的头脑提升桐梧的学术形象及声誉,一方面用他们供自己的子弟欺负取乐,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和欲望。
但这些,外头一般大众都不知道。消息都被掩盖。“桐梧学院”对一般大众是个金光闪闪,前途有保证且优秀得不得了的地方;戴了一个神秘、高不可攀的面纱。
荆泽元那么一踢,被他脚势差点连带踢到的何澄空险些仰面翻倒。她望着被踢飞的眼镜,心里哀悼,同时庆幸她还带有备份。
“咦?”荆泽元身后跟着的喽啰之一,像是忽然发现什么,说:“刚刚我还没注意,不过,会长,您看,这只小老鼠长得虽然土里土气的,一双眼睛倒是长得不错,挺大挺亮的。”
糟糕!
何澄空反射地要伸手掩住眼,硬生生忍住,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是吗?”荆泽元不怎么感兴趣。“这种沟鼠会好看到哪里去?!”他挥挥手,朝江、宋两人说:“你们既然不让我教训她,我也不管了。”手一挥,领着两个跟屁虫走开。
宋晴走过去捡起眼镜,走到何澄空身前,蹲下去说:“哪,你的眼镜。不过,我想是不能戴了。”
“谢谢。”她提防着,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他命令。
何澄空只好抬头,尽量把眼睛垂低。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全额生?”他问她的名字,随即看见挂在她胸前的“狗牌”。“我看看……你叫何澄空?”
她点头。
“你的手伤得不轻,记得上医务室擦药。以后记得要当心一些,这一次算你运气好,海深不跟你计较,要不然,就不只这些苦头。”听起来教人啼笑皆非,但也算是一种好意的警告。
江海深在一旁冷冷看着,有点不耐烦,走了过去。何澄空这时不巧抬眼,被他们同时窥见她清澈水盈的眼瞳。
江海深阴森的眼眯起来,宋晴倒有点可惜似。那么好看漂亮的一双眼睛,却长得那么土里土气、古板又不起眼。
“看你长得土土的,眼睛倒挺漂亮的。”他好心地扶她起身。“好了,你快走吧。”
这时何澄空也顾不上林漾了。但他们两人堵在那里,她不想越过他们身旁再多接触,就顺着原来的方向往旧体育馆走去。
“泽元说得不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不仅帮她捡眼镜,还扶她起来,态度还那么温和。江海深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宋晴太温情了。
“对方是女孩子,没必要吓到人家。再说,他们也实在是愈来愈过份,做得太超过了。”
“泽元会有分寸的。倒是你这种温情主义,有一天会成为你致命的缺点。”
“我也不是处处要唱反调,只是泽元的做法,有时真让我看不过去。”
“泽元的个性就是那样。反正他也不会犯到你,他要做什么,你就随他去,别去理他。”
“也只有这样了。”更何况,其中还夹一个荆筱梨,宋晴笑得有点苦涩。
因为荆筱梨,他对荆泽元多有相让;荆筱梨有意的却是江海深,对他若有意似无意。江海深却对荆筱梨没有特别感觉。情况实在很教他无奈。
“走吧。”江海深掉头。
“等等,海深。”宋晴叫住他。“那不是旧体育馆吗?那女孩到那里干什么?”先前没注意,这时无意朝那方向望一眼,他突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