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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大笑道:“巧得很,在下和武二哥,也有一事,相求于施兄弟!”这正是:
兄弟相知分两路,正反归来是一家。却不知大家彼此相求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030章 男儿豪情女儿舞
听到西门庆说有事相求,施恩便涨红了脸,把胸脯拍得老响:“两位哥哥有事,便请吩咐!能用得着小弟,是小弟天大的面子!能办的,小弟自然要办到!不能办的,小弟拼了命也要办到!”
西门庆大笑道:“哪里有那么多难办的事?不瞒施兄弟说,我和武二哥自从离了家乡,一路行来,无所事事,这手脚都闲得发霉。今见快活林里新立了擂台,便忍不住技痒起来,施兄弟可肯发个善心,让我和我家二哥也加入施兄弟的阵营,到那擂台上去凑个数目?”
施恩一听,喜出望外,扑翻身便拜:“固所愿,不敢请尔!”
武松伸手扶起施恩,问道:“施兄弟,你说有事相求,这便说了吧!”
施恩抓了抓头,腼腆道:“小弟就是想着求两位哥哥拔刀相助,没想到不用等我开口,西门庆哥哥就先替我把话都说了!”
武松一愕,然后哈哈大笑:“我这三弟,乃是上界天星降世,神机妙算,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三人正喜笑间,突然屏风背后转出老管营来,叫道:“两位义士,老汉听你们多时了!今日幸得相见两位义士一面,愚男如拨云见日一般。且请两位义士高坐,老汉我有一事相求。”
西门庆和武松急忙站起,拱手道:“原来是老管营相公在此,小子们失礼了,快请上坐。”
老管营急忙摆手道:“世间焉有坐在上位求人的道理?还是两位义士坐。”
西门庆便道:“这个却不成话了!便论起年甲来,也没个让长者站着,年轻人却坐着的道理,若连这点道理都理论不明白,我们两个小子又算甚么‘义士’了?”
老管营听西门庆说得正大,便点头道:“就依义士!”唱个无礼喏,大家相对落座。
施恩见他父亲来了,早已起身,站立在一旁,此时服侍着他父亲坐了,自己垂手站在身后,更不稍动。武松心里敬他是条好汉,便招呼道:“施兄弟如何却立地?”施恩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且请自便,不用理会小弟。”
武松便把眼向老管营面上一看:“恁地时,我们两兄弟心上却下不去。”
老管营便道:“且先让他站着,老汉这里却还有话说。待说完了,二位义士也体贴下情应允了,那时才有他的座位。”
西门庆注目看时,却见这老管营须眉之中,依稀留着些胡人血统,虽然言谈中不乏胡人之豪爽,但行动之间,颇有中华之礼节,不由得暗想道:“我华夏泱泱大国,兼收并蓄,这就是胡汉一家了。这施家累世相传,行汉礼,说汉话,却比一般的汉人还要冠冕些。有了这般好家教,才能有培育出施恩兄弟这般的好人才,这家教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时,老管营亲自提壶,与西门庆和武松把盏,西门庆和武松都赶紧站了起来,躬身接过。
斟过酒后,老管营便说道:“两位义士听禀!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欲壮观孟州,增添这天朝气象!谁想到今期求荣反辱,却被张团练那厮仗势豪强,布下了圈套,公然要夺这个去处。若依老汉世故,这快活林便该当让与这张团练和他背后势力才对;但若依天理人心,却当寸土必争!只恨愚男学艺不精,羽翼不丰,却是独木难支大厦。天幸今日来了打虎壮士和三奇公子,两位如此英雄仗义,天下谁不钦敬?若两位义士不弃愚男,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长兄,以表恭敬之心!”
西门庆心中暗叹:“这便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和武松对望一眼,二人都是缓缓点头,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老管营见了大喜,忙招呼施恩道:“快!快来拜见两位兄长!”施恩纳头便拜了四拜,西门庆和武松连忙答礼,结为兄弟。
三人礼毕,又来拜见老管营,老管营笑道:“今日喜事盈门,我且带两位贤佳入去见见我那老婆子,也让她认认儿子的兄弟,好生欢喜欢喜!”
西门庆和武松异口同声道:“这是礼上该当的!”
说着话,老管营和施恩便带着西门庆与武松登堂入室,进了内厅。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琵琶乐音传来,音节殊妙,当真如珠落玉盘一般。待转过回廊,却见前方庭院里,一个四十余岁的美貌胡姬怀抱琵琶,手挥五弦,纤指转折处,天音纷呈。
院中早已绷起了几道绳网,铃涵身穿紧身的黑绸衣裤,脚上是一双带着红绣球的皂花弓鞋,腰间围了暗黄的短裙,蹁跹于绳网之上,随着琵琶声把一枚十二两重的蹴鞠香球踢得上下穿梭。其时日光已暮,灯火独明,铃涵飘舞在乐音织出的天网上,当真是机巧如仙,便是西域敦煌石壁上所绘的飞天妙舞,也及不上她此刻的一凝神,一回眸。
乍见之下,施恩只看得目瞪口呆,满脸迷醉之色,早忘了今夕何夕。西门庆和武松对视一眼,兄弟二人相向而笑。
如急雨般的乐声之中,铃涵随着音乐的节奏鹘旋而起,采撷了四周围那些丫环们发出的惊呼,给自己絮成了一朵飘逸轻盈的云彩,然后单膝一颠球,待球落到着力处时,闪电般一记弹腿,那球就如流星赶月一般,直蹿入二十余步外的网窝里去了。
轻轻在绳网上一点,铃涵一个纤云翻巧,整个人已经翻落在弹琵琶的美胡姬身前,凑上去跟她说了几句什么。
琵琶声猛的一停,那中年胡姬站起身大喝道:“是甚么人?敢来这里放肆?”
老管营呵呵大笑,连声喝彩着出去,西门庆伸手在施恩背上一推,把兀自魂不守舍的呆头鹅也暴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然后自己和武松也行了出来。
铃涵乐舞之时,瞥见有人偷看,只说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却想不到是施恩一行人。目光向施恩这边一转时,正好迎上了施恩那火热的目光,一眸之下,二人都火燎一般将目光转了开去。这正是: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1章 誓扬威
老管营带着西门庆、武松、施恩他们进来,铃涵和施恩四目互撞,一时间羞不可抑,急忙向老管营插烛般一拜,随了丫环们向后回避了。
倒是那胡姬美妇落落大方地站起来,问老管营道:“相公,这两个孩子是……?”
听到“孩子”两个字,西门庆和武松对望一眼,都感不知所措。男人被女人突然冠以“孩子”二字,无论你是多大的英雄,也无不服帖。
老管营便拉了西门庆和武松过来,把二人的大名,足尺加三,夸得天花乱坠,最后说这二位义士,今日已经和咱家不成器的小子结义做了兄弟,因此才带他们进内宅来拜见家眷。
听到西门庆他们是自家儿子的结义兄弟,那胡姬美妇满面堆欢,留他们在内房中吃茶食说话。闲谈时说起自家姓白,西门庆心中一动,便问道:“伯母祖上原来是龟兹人?”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自唐以后,西域胡人移居中原者日多,入乡随俗,这些胡人都取了汉姓。比如于阗人都姓尉迟,疏勒人大都姓裴,康国人多姓康,龟兹人则姓白。
那胡姬美妇“咦”了一声点头称是后,不禁对西门庆另眼相看,说道:“原来这位西门公子学识如此渊博,知道奴家祖上姓氏的来历。奴家确实是来自龟兹,一手琵琶和胡旋柘枝舞,世世相传,所以今天见了那铃涵姑娘,才觉得分外投机,奴家还正想着和老爷商量了,收了她做干女儿呢!”
一听此言,倒把施恩急出一身汗来,几次想张口,又憋回去了。西门庆旁观者清,心中暗暗好笑,只恨不能安慰呆头鹅说:“干柴烈火好煮饭,干哥干妹好做亲,又不是亲兄妹,不妨事的!”
不过这些话年轻弟兄私下里说说可以,当着长辈的面胡扯,就显得太失体统。因此西门庆也就钳起了轻薄唇舌,只是陪着老管营和白氏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坐了一会儿,临别时,白氏夫人给了西门庆和武松每人一个小荷包,小荷包里各装压岁的小银锞子五六个,倒叫二人又打了个愣怔。
辞出来后,老管营还要摆酒,但西门庆说,明天还要上擂,若吃得醉了,只怕误了大事。老管营和施恩都点头称是,撤去酒席,请西门庆和武松沐浴了,回房休息。
西门庆听武松呼吸声重浊,一副睡不着的样子,便问道:“二哥,不睡觉,想什么呢?”
武松手里捏了那个小荷包,呆呆地道:“拿着这个荷包,就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想我爹,想我娘!”
西门庆心里猛痛了一下,他的手指勾勒着自己荷包上的丝绣纹络,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武松又轻轻地道:“那时过年,早上起来枕头下面会压着个荷包,荷包里有几个新钱,哥哥把这钱去给家里买盐买菜,我则拿了去买果子吃。后来……”
叹了口气,武松怅然道:“后来这些年,睡里梦里都想要个荷包,却是再也没可能了……今天却得了一个……”
又过了半晌,武松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黑暗中,西门庆擦了擦眼角,沉声道:“没什么!二哥!咱们说什么也要帮施兄弟守住快活林!”
武松“嗯”了一声,说道:“睡吧!明天咱们兄弟联手,平了张团练,拆了那个擂台!”
第二日天甫黎明,西门庆和武松早早起来洗浴了,和施恩相会后,舒活筋骨,抖擞精神,便早早去了快活林。
原来,快活林里最大的客栈已经成了前来替施恩助拳的英雄会所,这几日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到来,拼着被官府秋后算帐,也要替小施公子助威。客栈里上上下下,都住满了人。
施恩一进客栈,立时就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四面八方都是向他抱拳打招呼的江湖豪杰:“小施公子一向可好?”“小施管营,咱们兄弟这厢给你见礼了!”施恩连连拱手,回应着各路英雄。
西门庆笑了一笑,低声道:“兄弟,在这河南道上,你的面子可大得紧呐!”
施恩面有得色,亦是低声道:“小弟可没有两位哥哥那么大的本事,只是结交的朋友多了些罢了!”
众人见施恩和西门庆言笑晏晏,交情显然大异于旁人,又有武松雄赳赳气昂昂地随行在侧,都不敢小视,当下便有两位德高望重者抢上前问道:“小施公子,却不知你身边这两位是……?”
施恩携了西门庆和武松的手,来到客栈中央,大声道:“今天,小弟给众家英雄介绍两位好汉,好教大家欢喜。小弟的两位结义哥哥,这一位是威震景阳冈的打虎英雄,江湖人称灌口二郎神的武松……”
此言一出,客栈里突然一寂,然后就是轰雷般一声彩。武松踏上一步,四下里抱拳答谢彩声。
施恩又接着道:“……而这一位哥哥,正是近日誉满江湖的义气豪杰——江湖人称三奇公子的西门庆!”
话音未落,施恩身边的人已经拜倒了一片,齐声道:“见过西门庆哥哥!”
当先那两位德高望重者大喜道:“原来是万金救英雄,千里送兄弟的三奇公子西门庆到了!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有失远迎,当真是罪该万死!”
猝不及防之下,西门庆只恨不能向千手观音借几只手臂来使用,眼看拉得起这边,拉不起那边,西门庆只好跪下还礼,同时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