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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刀甫一接触那水光,便如落入天罗地网一般,顿时生涩起来。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双目之中碧芒猛然一闪,顿时那黑色鬼刀上阴沉之气大盛,直接将那水波浪潮劈开了一道大口,刀势凌厉之极,非但对准了那青衣少女,同时熊熊鬼力霍然而起,竟是连站得稍远处的徐梦红等人都一并卷入其中。
此人竟是嚣张无比地同时对上了两拨人,气势如虎,一时间无论是青衣女子还是徐梦红等三人,都在这诡异刀势下被迫退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中的间隙,对那黑衣人仿佛已经足够了,如电光石火一般,他掠至那少年身边,猛地伸手就向他抓去,准备将其掠走。
黑衣人出手何等之快,转眼之间便抓到少年的肩头,刚待发力,眼角余光忽然察觉身边三尺之外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猛然飘起了一道极轻极薄的诡异白光。苍白色的、似乎完全没有生命的晦涩剑光。
“轰!”
所有的黑光瞬间如长鲸吸水般倒卷而回,尽数凝回那柄黑刀之上,黑衣人横刀竖在胸口还未片刻,一点苍白剑芒已直接刺在刀身之上。
一个诡异的身影瞬间贴在了黑衣人的身旁,黑光中夹杂着黑衣人一声低喝后又迅速沉默了下去,两个身影像是刹那间交织在一起,在那不远处燃烧的火光
光之中,诡异而带着一丝疯狂地贴身缠斗起来。
黑光如蛇,白剑狰狞,尺寸之间,尽是生死一线。
刀剑轰鸣,阴冷狂舞,锋刃间隙,每一击都足以让人粉身碎骨,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
没有鲜血没有嘶吼,然而这一幕让站在战局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那青衣女子都是脸上变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团疯狂旋转从地上斗到天上.片刻工夫也不知你来我往攻击对方多少次,使出多少恶毒阴毒手段的人影。
那两个人影陡然分开,黑白两道皆为诡异阴森的凶物激飞而起又随即各自回到主人身旁,那黑衣人一声不吭,掉头即走,身影如电,却是转眼之间没入了火海之中,再无踪迹。
随后王宗景现身而出,一手倒握苍白骨剑,一手撑地整个人如一只蓄势待发择人欲噬的毒蛇,冷冷地低伏于地,目光冷如寒冰,静默之中_杀意却仿佛狂舞燃烧一般,竟是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缓缓抬头,望向前方的那个青衣女子。
只是看在徐梦红那三个平日里对他颇为了解的人眼中,此刻却对望了一眼,脸上再度微微变色,但随即一跃而上,站在王宗景身旁,隐隐有将他回护在后之意。
那青衣女子目光微闪,手中剑势缓缓扫了一下,气势奇大的水云间异雾缓缓散去,随后目光看向对面这些敌人,忽然道:“论道行,你不如我。”
她明亮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却是越过徐梦红等人的身影,只落在王宗景的身上,似乎在这四个人中,她一直最重视也最警惕的人物,始终是这个身形诡异的年轻男子,而这句奇怪的话,似乎也是完全无视了其他三人,只对着王宗景而说。
王宗景身上的杀气在被三个同伴挡在身前后·便渐渐收敛起来,此刻缓缓从地上站起之后,眉间忽地皱了一下,似乎掠过一丝痛苦之色。片刻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前方那青衣女子,看着那张他曾经印在心中谁也不曾知道的容颜,面无表情地淡淡应了一声,道:“是。”
诛仙二萧鼎 第九十九章 厌憎
青衣少女冷冷地看着王宗景,徐梦红走上一步,挡在了她和王宗景的中间,同时两旁敖奎与脸色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看的西门英睿也走了过来。
王宗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青衣少女,身子却缓缓向后退去,渐渐拉开了与那青衣少女的距离,同时离背后阴暗角落里的黑暗越来越近。
青衣少女看着他退后的身影,忽然道:“你是谁?”
王宗景的身子顿了一下,却是反问道:“你又是谁?”
这时,他的脚步已经踏在黑暗的边缘,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时候,那青衣女子脸色淡淡,开口道:“龙青鲤。”
王宗景的身子滞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消失在黑影之中,树影摇动,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是从黑暗深处的某个不知名角落,却还是传来了最后三个字:“王宗景……”
青衣少女嘴唇微动,似乎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长剑一挥,却是整个人飘了起来,看了一眼那站在原地的男孩后,掉头转身飘然而去。
※※※
带了那个男孩,徐梦红等人迅速离开了巴家,在他们的身后,那个曾经也有过辉煌的世家大宅,已经彻底化为一片火海,并且还有无数凶神恶煞的身影,在那片狂舞狰狞的火光中跃动着、杀戮着。
无数人在黑夜里或远或近地凝视着这一幕,火光冲天,照亮了原本阴沉黑暗的天空,也照亮了整整半座凉州城。
一个世家,一个家族,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疯狂所灭,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冷冷感叹,凉州这个地方,如今是彻底不可收拾了。
这天底下,会不会有替天行道主持正义的好人兼强者昵?
还是说,除了自己,这世上本就没有人是真正靠得住的?
这样的大道理,有人想过有人愤怒过有人有心无力有人麻木不仁,不过徐梦红一行人,是绝对不会去想的。
他们挟持了那男孩,一路隐匿身影,趁着夜色赶回了那个平日聚集会合的土地庙。本来如果能够出城其实反而更好,毕竟凉州城外地方广大,往北方蛮山一带地势又极复杂,他们只要带着巴家男孩出了城往随便哪个山沟沟里一躲·多半便难以被人发现。
只是这种想法虽好,但徐梦红等人都是老于经验的人物,往日的经历早已让他们知道,如今这种局势下,凉州城中包括城墙之上的每个角落,都不知会有多少或明或暗的眼睛盯着,专门候着的说不定就是侥幸得到什么宝物然后抱着这种念头出城躲避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反而在城中找一个僻静处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回到破旧的土地庙中时,四个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徐梦红示意敖奎和西门英睿在土地庙周围查看一番,二人领命出去后,她走到王宗景的身旁,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没事吧?”
王宗景沉默片刻,道:“有事。”
徐梦红的面纱微动,看着他的眼光中多了几分关切,轻声道:“要紧吗?”
王宗景缓缓摇头,道:“还撑得住。”
徐梦红缓缓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敖奎与西门英睿也重新回到庙里,对徐梦红点了点头,示意外边安全无人。
徐梦红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向那男孩开口说话时,忽然一怔,却只见那男孩自从被带入土地庙放在地上后,就趴在那儿,此刻双眼紧闭,竟似又昏厥过去了。
站在一旁的西门英睿也看到这个情景,眉头一皱,抢上一步伸手在那少年鼻下试了一下,又伸手搭在少年手腕上的脉门试了试,过了片刻,眉头微皱地站了起来,回身对着其他三人带着询问的目光,道:“应该没什么大事,似心神损耗过大,前头所受刺激太深所致,等如沉睡一般。”
徐梦红沉默片刻,道:“搜一搜。”
西门英睿点了点头,俯身在那男孩身上翻衣拉袋地搜索起来,手法纯熟无比,显然是极有经验,但从头到脚甚至连男孩的鞋底也搜查过一遍后,西门英睿还是脸色微变地转头对其他三人看了一眼,摇头道:“没有。”
徐梦红目光扫过那男孩一眼,道:“刚才临走时我也搜过那妇人身上,一样没有秘卷碎片的影子。如今巴家灭门,如果真有秘卷宝图踪迹的话,就只能落在他身上了,更何况他刚才自承知道那秘卷碎片的事。”
敖奎踏上一步,面上掠过一丝凶恶之色,道:“那还等什么,让我将他叫醒了,好好问出那秘卷下落就是。”
西门英睿目光一闪,似乎欲言又止,随即身子站起,却是缓缓退后了一步,将那男孩让给了敖奎。敖奎也不客气,眼看就要蹲下去用手掌掴那男孩面颊准备打醒他时,忽然听到背后乇宗景带了几分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会儿。”
敖奎回头向他看去,道:“小王,怎么了?”
王宗景不知何时已经在地上坐了下来,仍是倚靠在土地庙中残旧神像前的那张香案桌脚上,神色间比之刚才似乎突然疲乏了许多,像是昏昏欲睡但仍勉力支撑的样子。只见他背靠桌脚,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男孩有些扭曲的小小脸庞,轻声道:“他是心志实在熬不住才再度昏睡过去的,你现在打醒他,多半便是直接将他逼疯。”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脑海中有一柄难受的剑在转动一样,神色委顿,道:“让他喘口气,多睡一会儿吧。”
敖奎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徐梦红,徐梦红面纱微动,独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先是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男孩,又看了一眼坐在香案桌脚边疲倦的小王,默然片刻后,道:“等他醒了再问。”
※※※
敖奎站起身子,走到土地庙的另一侧自己窝成一团休息去了,西门英睿也在看了一眼众人后,默不作声地走开。徐梦红则是沉吟片刻后,将那男孩抱到自己休息之地的旁边,然后自己坐在男孩的身边,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久违的平静又回到了这间破旧的土地庙中,虽然远处那片火海仍然在燃烧,但仿佛和这个虽然肮脏但宁静的地方已经是两个世界。
遥远的火光发出的残光,在土地庙里的墙壁上不时亮堂一下,让人看到屋角的破空还有织成的蛛网,时间在悄悄地流逝,周围还是一片安静。敖奎发出了熟悉的酣睡声,徐梦红与西门英睿也已经靠在角落,看上去一动不动。
王宗景不知何时又蜷缩在桌旁,静静地躺在地上,任凭地面寒凉的气息贴在他脸颊之上却完全不在乎。因为与此刻在他体内汹涌澎湃的那股阴寒气息相比,地面的寒凉之气简直就是温暖如春。
这些年来,他渐渐发现自己当初从那个神秘异境巨龙祭坛上取回的苍白骨剑,其实是一件威力极强大的法宝,但同时,也是他平生所见过的最诡异的法宝。当他开始用这把苍白骨剑杀人后,每一次的杀戳,这柄苍白骨剑都会极诡异地从死掉的人身上抽取出一丝神秘的精气,阴寒无比,纳入他的气脉之中,渐渐地和他本身真元灵力融为一体,反过来却将
他原本修炼的功法渐渐带向阴冷诡异的方向,一旦爆发,便能激发出极强大的战力,但随之而来的阴寒之气遍布全身,却是如坠冰窖,似人没顶于水艰于呼吸,极为痛苦。
其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道。但幸运的是,在王宗景身上还有另一个秘密,却让他撑住了这种痛苦,那便是太极玄清道。
这门青云门自古流传下来的无上真法,实在是神妙无比,在王宗景的身上也再一次证明了它的强大与神奇,便如眼下这般,他蜷缩在地抱成一团,微微颤抖中,双眼开始泛起淡淡的清光后,体内的那股阴气很快就缓和了下来,如被人轻轻安抚的妖兽,缓缓平静。
有的时候,王宗景心里会想,自己这副模样,到底算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很想问,可是他不知道能够去问谁。
每当深夜惊醒的时候,他有时又会想起远方那座雄伟的高山,在那山里面,住着的是他心底愿意相信的人吧。
一阵倦意袭来,他轻轻将眼底清光散去,脸色虽有几分苍白但神色总算回复了一些,随后他面无表情地向那男孩处望了一眼,看着那仍在沉眠的孩子带着恐惧的脸上,嘴角处似乎忽然有那么片刻,露出了一丝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