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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带两绶,转盼生光辉。
顾谓今日战,何如随建威。
“好一个‘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啊!”赵瑟忍不住击掌赞叹道,“大好男儿当如此是!子周……”
赵瑟转头去往陆子周,却在陆子周的脸上发现了前所未有的落寞。落寞中有着一种深切的哀伤。赵瑟顿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她想抚陆子周的脸,又想抱住他,安慰他,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陆子周仿佛没怎么注意赵瑟的手足无措,自顾自的从骑奴手中取过马缰,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那骑奴呆呆地长大嘴巴,就由着陆子周这样去了。赵瑟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责怪侍奴,抢过另一匹马追赶过去。因为上马太急,裙摆下面尽被撕扯破了,露出多半截腿来,她也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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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周……”赵瑟的呼叫中充满了忐忑,与豪迈奔放的曲调与歌声大不协调。
陆子周在长街的尽头勒马回身,发出一声仿佛清啸一般的呼喊。而马儿,因为勒得太急,仰身腾空前蹄,发出一身嘶鸣。
这一刻,琴声,歌声,陆子周的清啸声,马的嘶鸣声融为一体,是如此的和谐,以至于赵瑟不得不停下马,止住呼喊。
过了好一阵子,赵瑟才来到陆子周的身边,而琴声和歌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首诗……”陆子周低着头,像是给自己说,也像是给赵瑟说,“是我六年前做的,也是我所做的最后一首诗……是送给东北巨匪白眉郎的。可惜,没过多久他就被剿灭了……就是我这首诗让他成的名……以后,我再也不做诗了……”
赵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子周似乎自嘲地一笑,抱过赵瑟,把她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就这样两人一骑消失在长街尽头……
元元
怀着极为忐忑不安的心情,赵瑟挽着陆子周的手臂踏进轻飏郡主坐落于皇城兴庆坊内恢宏气派的宅邸。由于正在想心事的原因,她被雁翅般排在大门两边的十六名司仪齐声发出的通传声响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垂落到钟楼楼顶的位置。黄昏还没有过完,黑夜还没有来临。作为本次宴会的绝对主角之一,赵瑟的确是到场得稍微早了一些。这固然是因为赵瑟不大愿意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缓缓步入与欧阳怜光遥遥相对的战场,同时也是因为祖父大人崔景之的要求。
宣华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四这一天,除去赵瑟与欧阳怜光那场近乎玩笑一般的比试,同时也是河东观察使曹文昭的长公子曹秋何正式在上都露面的日子。三天之后,也就是宣华二十三年的十月二十七,他将被皇帝郑重其事地在含元殿册封为食邑三千户的宜春侯。尽管这个爵位在上都不算什么,并且在二十四日的当夜,曹秋何实际还只是一个从四品上的轻车都尉,但他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河东十数万悍卒的态度,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按照祖父大人的要求,赵瑟需要趁这个机会和曹秋何闲聊几句,如果能勾引地他愿意投怀送抱自然就更好了。
本来,这个活儿该由她的祖母大人或者祖父大人来干的,但今晚,他们恰好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忙。更何况,他们以为,勾引男人的事儿,还是赵瑟自己出马效果比较好。毕竟,他们一旦插手,赵瑟和傅铁衣的婚约——尽管目前还是私下的——就不太好交代了。而赵瑟自己,不论搞出什么来,都可以用一句年少风流,偷情而已之类的糊弄过去。
如果单纯地说要和曹秋何套套关系,无疑赵筝将会是更合适的人选。毕竟男人之间更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然而,赵筝目前正在闭门谢客,恨不得上都所有的人都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皇帝已经下了诏令,为了公主大婚之事,下月开始嘉选。一切士族未婚男子俱在备选之列,包括已有官职者亦不可免选。赵筝拿不准自己这种算是订过婚的男人是不是不去凑这个热闹,长辈们的态度也模棱两可,便只好窝在家里自欺欺人。
这样,与曹秋何结交的重任就不可避免地落到了赵瑟的肩头。赵瑟觉得这也没啥可难的,比非要她和欧阳怜光比试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情容易多了。当然,所谓没什么可难的完全是赵瑟自动忽略了“争取让曹秋何自动投怀送抱”这个无理要求之后的结果。那么,事情就变成不过就是闲聊几句而已,的确是没什么好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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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想:要是这样你都非哭着喊着要傢给我,我也就真没辙了。
不管怎么说,由于时候尚早,赵瑟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在侍儿的躬身引领下,赵瑟沿着轻飏郡主府宽阔而又有些坡度的主道步入府中最宽敞的一处中庭。这处本来相当典雅肃穆的中庭因为赵瑟和欧阳怜光将要进行的比试已经被蹂躏得庸俗不堪。与其说是帝王之家的中庭,倒不如说是鱼龙混杂的戏台子。
中庭正中首先是一个一丈来高的台子,两侧有台阶可供上下,台子上铺着厚厚地织锦地毯。台上东西两侧各置一几一垫,此外就空无一物了。不用想,赵瑟也知道,这两个位置是留给她和欧阳怜光的。
台子东西两侧,大约距离四五丈的位置,临时建起两排楼阁样式的看台,就像在上都郊外常见的那种观看马球、蹴鞠、角抵等等活动的看台一样。看台有几十尺高,略微向外倾斜。它分成三层,中间的一层与正中的高台平齐。每一层都分成许多小隔间。只要数数这些数目庞大的小隔间,大约也就知道今晚来凑热闹的人会有多恐怖了。
越过庭院正中的高台,正对着大门方向的一处从房屋中延伸出来的露台,几乎和供赵瑟和欧阳怜光比试用的擂台一样宽敞。高度也相仿。或许是作为晚宴主人轻飏郡主的座位,或者是被她请来作见证的名士的座位。
露台一旁,一点不出乎意料的,是久违的晋王殿下。这位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的皇子殿下竟然还在精神百倍的客串赌场老板,抓紧最后的机会敦促到场的众人赶快下注。大约二三十个少年侍奴一起用清脆地声音吆喝着,标准地赌徒用语,却都苦着脸。应该是晋王自己的侍奴吧,不然这种丢脸之极的事情,谁也不肯干的。
赵瑟真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她已经走不了了。今天这个晚宴,出于各种原因的考虑,客人们明显都来得比平时早。这个时候,中庭早已经熙熙攘攘,男男女女们站在庭中,四散着闲聊。赵瑟这位主角之一刚一进门,就受到了应有的热切关注。这样,赵瑟也就只好按预定计划豁出去丢人了。
陆子周很快就被一群女人给抢走了。她们的理由是这样的:“阿瑟啊,为了免得你一会儿临阵退缩,你的陆郎我们就先扣下了。放心,一会儿一开场,我们就把他还给你……”赵瑟立即大反对而特反对,结果反对无效。
其实,这样也好,赵瑟不是还要遵照她祖父大人的吩咐去和曹秋何搭话呢吗?
赵瑟很容易就找到了曹秋何。这人现在应该算是上都贵族圈的新宠,只要看哪个地方的人围得最多,跟着找过去差不多也就是了。
曹秋何这个人大约是那种很粗犷率性的男人吧,正如他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模样差不多。赵瑟私心以为,曹秋何应该的确是比不上他那个在汝州城被她们家小三一针毙命的那个倒霉弟弟的。那个倒霉的人哪,尽管赵瑟窥到他的时候,是一个极为香艳而上不得台面的场合,然而,不得不承认,她在他身上看到了类似与傅铁衣一样的冷静与控制力。河东观察使曹文昭为了爱子的死应该会极为伤心吧。毕竟,作为藩帅,尤其是没有女儿的藩帅,有一个能够承继衣钵的儿子应该是极为珍贵的。
和曹秋何聊天其实挺好玩的,因为他基本上直来直去。这或许是因为他本性如此,或许是因为根本还不懂上都的交际方法。反正,赵瑟还是瞒喜欢的。
就在赵瑟拐弯抹角的好不容易将要向曹秋何提起他那个倒霉的弟弟的时候。曹秋何突然一锤脑袋——是的,一锤,用他那醋钵一般大的拳头——满是歉意的说:“哎呀,光顾着和赵小姐谈天了,咱都忘了下注帮赵小姐碰碰场了!走,咱们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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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了……”赵瑟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拒绝着。
“嗨!”曹秋何相当大气地一挥手,直接拖着赵瑟就向晋王那里去了。他的手劲格外大,向铁箍一样紧紧锁着赵瑟的手臂。赵瑟被他拽的脚步踉跄,一时倒没想到这算不算曹秋何轻薄她。
曹秋何拍了一块儿玉玦在晋王面前的方桌上,呵呵笑着说:“晋王殿下,曹秋何有礼了。这个玩意儿,我压赵小姐啊!”
晋王拾起玉佩,在眼前照了照,赞道:“上古名器双头蛟玉玦,价值连城,真不愧是曹大帅的公子啊!”
曹秋何仍是呵呵笑着不答腔。
赵瑟忍不住想:都说如今最有钱的是军阀,开始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不差了。像这种玉器谱上排名前十的“小玩意儿”,反正我们赵家是没有的。这么说,以后傅铁衣要是非要死乞白赖的傢给我,我一定要好好敲他一笔做傢状……呸,谁要取他……
晋王眯着眼睛劝曹秋何道:“曹公子,我提醒你一下啊。现在咱们这个赌局的赔率呢,是欧阳小姐一赔三,赵小姐一赔十六啊……”
“没关系!”曹秋何拍拍胸说:“我就压赵小姐!”
“咦?”晋王收了一直忽闪来忽闪去的折扇——也不知道这深秋时节他用的哪门子的折扇,站起来惊异地说:“这还真碰见会识货的了?行,来人,给曹公子写上,双头蛟玉玦一枚,甲上,压赵小姐胜……”
这样,赔率就变成了欧阳怜光一赔三,赵瑟一赔十四。赵瑟顿时面红耳赤,羞愤欲绝。直到曹秋何把她拉走了,她还相当不好意思。
赵瑟说:“其实……那个曹公子……这个本来也是大家闲来无事闹着玩的,你不用那么当真的……上都第一才女本来就是欧阳怜光,这是早有定论的,我不过是……”
“诶……”曹秋何猛地回身,脸距离赵瑟很紧,那幅粗枝大叶的表情可着实将赵瑟吓了一跳。
他说:“赵小姐,你这就不知道了,我曹秋何可是正经的赌徒。要赌就赌大的,不是赔率一比十以上的,我曹某人还不压哩!我们曹家的男人,有好酒的,又好色的,有好赌的,有好杀人的,可算是各有所好。只有一点,不管好啥,肯定都要精益求精,为各中之大方家!”
“是啊,都方家到让人家在床上给宰了!”赵瑟忍不住在心里接口。
掌灯的时候,轻飏郡主府的侍仆开始请各位贵客入座。赵瑟她们的座位在西面第二层的正中。这安排很好,就算赵瑟一会儿不可避免地要上台,现在,总要先让她坐下喝口茶吧。更可况,毕竟不能把陆子周随便扔到某个女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