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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二嫂,别来无恙。”薛雨含跟个没事人似的冲着还没从这一连串突起变故中反应过来的两个人见了礼,笑容浅浅,仪态万方,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宋小花不由心中暗赞:这丫的居然比老娘我还能装犊子……
陆子期则神情疑惑显得不是很确定:“小含,刚刚我好像听到凌儿的声音?”
“咦?原来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凌儿跟我们一起来的,这会儿应该就快到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谁陪着?”
“他自己啊!上山就那一条道,不会迷路的。”
要不是实在蹦跶不动宋小花早就跳脚了:“你们让五岁的娃娃一个人爬山?!”
薛雨含淡淡说了句:“男孩子要粗养,况且,凌儿既然想今后成为大将军,就再也没有娇贵的权力。”
宋小花被噎得一愣,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子期这时则笑着指了指:“咱们未来的大将军来了。”
陆凌原本穿着一身崭新的嫩绿色棉衣,披着白色的小斗篷,打扮得跟棵温室花盆里的青葱似的。然而眼下,从头到脚乌七麻黑一片,又是泥又是水又是汗还有一些未融的黑雪,活像是在烂泥地里滚了又滚的老菜帮子……
连呼带喘脚步都有些不稳,狼狈而疲惫,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凌儿见过爹爹,见过娘亲。”又咧嘴一笑:“小姨,凌儿终于爬上来了。”
陆子期和薛雨含只是点了点头,宋小花则疾走两步捧起他脏兮兮的小脸心疼得要死要活:“傻小子,人家让你爬你就爬啊?爬不动你不会放赖啊?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要是累坏了怎么办……”
陆凌拍拍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肚子:“娘亲不要担心,凌儿可以的,凌儿要给小宝宝做榜样。将来,凌儿还要做大将军,保护娘亲和宝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娃儿呀!宋小花泪奔了……
这时,霍楠连滚带爬又窜了回来,后面跟着杀气四溢的宋无缺。
“你们家这是狗还是狼啊?也太凶猛了吧?”
宋小花冷冷一哼:“是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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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西落,将所有的影子斜斜拉长,冰雪渐渐止住了融化之势,再度凝结。
陆子期紧了紧身上的白裘,霍楠却脑袋直冒白气把领口又向下拉了一些。
“你现在真是出息了,不仅与小姑娘日日相斗,就连与狗也能斗得不亦乐乎。”
“这叫与天斗与地斗不如与有趣者斗。”
半真半假作了个揖:“承蒙夸奖,代无缺先行谢过。只是不知,小含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满不在乎摊了摊手:“还能有什么反应,挥拳就打呗!”
一本正经:“那是因为你欠揍!”
一脸冤枉:“你这是盲目护短!”
“她是桐儿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不护着她难道还护着你么?不要怪我事先没有警告,倘若以后敢欺负她,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从来都是她欺负我好不好?再说,有你和薛家老大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只有乖乖任凭那个臭丫头宰割的份儿。”
忍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叹气:“顺势而为真英雄。”
“英雄难过美人关。”
“既难过,则不过。”
“决定了?”
右手伸出,握拳:“走之前,拿下!”
“好大的口气!”
“这是大老爷们的自信。”
似笑非笑,斜睨:“若不成功,则如何?”
“任凭处置!”
“军令状?”
“可!”
三击掌后,陆子期忽地侧身以拳击出,霍楠朗笑不退反进。
一个飘逸如风,一个刚猛若虎,眨眼便过了十来招。地上的身影合二为一,又一触即分。
“你的路子又有变化。”
“军中高人多,杂七杂八学了不少。你的功夫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直接说我毫无长进就是了。”
“不过气息已经不再那样虚浮,总算恢复得还不错。”
“我早就说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是啊,你没大碍,有大碍的是元家。”
掏出方巾缓缓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陆子期迈步走到一处开阔地。
极目远眺,山峦叠嶂在重重迷雾中若隐若现。
风起,吹动裘摆,猎猎翻飞:“定了?”
霍楠与他并肩而立,粗布棉衣,木簪束发,鼻梁挺直若峭壁,看似落拓不羁,实则凛然磊落:“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主犯秋后问斩,从犯各有发落。元家,败了。”
“钱粮追回多少?”
“不足四成。”
唇线抿紧:“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与敌国暗中勾结,虽万死亦难辞其咎!”
声音放沉:“空出来的职位,基本都由薛家的党羽补上。陆家所受的牵连不大,不过,你大哥已经上表请辞。”
“薛家老大如今掌家,他是在战场上冲杀出来的,为人性烈,今后在军务方面应当可与我联手,而非掣肘。至于大哥……”胸中忽地涌起一股难言的钝痛:“我必不负他所望!”
霍楠沉默片刻:“老实说,这些年来我对你大哥不是没有过看法,然而经过此事,倒的确很是佩服。若不是有他,元家的残余势力不可能一次性被连根拔除,如此一来,必会留下后患。而且,他还心甘情愿放弃了自保甚至高升的机会……”
“以他的锦绣前程为我铺平坦仕途。”陆子期望着天边渐起的阴霾:“大宋朝堂巨变,辽夏两国必然相继会有所动作。”
“尤其是夏国,我们一举拔除了其在我方最大的眼线和结盟,定不会善罢甘休。哦对了,据报,李元昊那小子日前已被立为太子。”
微微笑了笑:“可惜,不能当面恭喜他。”
“我一直想问,你是如何与李元昊相识的?”
正想回答,恰见宋小花牵着重又打扮得粉粉嫩嫩的陆凌摇摇摆摆走了过来,陆子期嘴角眉梢齐齐一扬:“因为她。”
“你俩感情交流完了吧?”
陆子期抚额,怎么挺正常的兄弟情谊到了她的嘴里就好像变了味儿:“有事找我们?”
“不是我,是你儿子找你。”
“爹爹,凌儿有几句诗不大明白。问娘亲,可是娘亲说爹爹不让她教凌儿。”
赶紧俯身抱起他:“没错,凌儿记住,以后有这方面的问题就都来问爹爹。”
父子俩走后,霍楠笑嘻嘻瞄了瞄宋小花溜圆的大肚子:“小嫂嫂,让我做你孩子的干爹如何?”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老实不作假的话,我可以考虑看看。”
捋着胡子不怀好意地眨眨眼:“放心,他没背着你出去乱来。”
照着他的小腿便踢了一脚:“上月二十四,也就是十七天前,冬青出什么事了?”
霍楠一惊:“怎么好端端的忽然问起这个?过了那么久,我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小花扶腰走近两步:“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冬青与我分离的那段日子,每隔一天便会写封信给我。上月二十二我收到一封,接下来却是二十五到的。信中解释因为公务繁忙所以没来得及写,当时我并没有疑心。后来,冬青上山,说是装病避开朝中的纷争,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依然没有多想。只是,在当晚重新翻阅那些书信时,发现二十五日的那一封,笔迹有一点点不同。冬青的字,苍劲有力,惯透纸背。可那封却稍微显得有些虚浮,像是执笔时气力不足所致。”
停了停,看着眼珠乱转猛抓胡子的霍楠:“刚才,我问了凌儿,二十四日前后,他都是跟着姨娘过的,一直没有见到父亲。冬青那么疼儿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同在一个地方却好几天不去看他。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那段时间我恰好有事,没有去过陆府,也没有见过冬青,所以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之前,抢过冬青手里的酒坛所说的话,又要怎么解释呢?你不是向来不耻他因为惧内而戒酒的么?你不是一直很想和他再好好喝一场的么?怎么会忽然之间那么怕他沾酒了呢?而且,什么叫做又不要命了?难道,他曾经不要命过?”
霍楠在寒风中像是站得热了,将领口又拉低了些,露出了健康的栗色肌肤和华丽丽的锁骨。宋小花瞄了瞄,笑得万分狼外婆:“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孕妇调戏人的本事。”
大惊后退:“你……你不要又来……”
奸笑逼近:“什么叫做又呢?嗯?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叫做‘又’?!”
“小嫂嫂你就饶了我吧,是冬青不让我说的。”
“我当然知道是他不让你说的!而且,他还吩咐了府里的所有人,不得对我身边的人透漏半个字对不对?所以,听弦和晓烟回去了也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宋小花收起嬉笑,难得端正了神色:“我明白,这一定与朝廷里的事情有关,我不懂,更不想懂。我也明白,冬青他不告诉我,是因为不希望我担心。我现在之所以问你,只是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霍楠终于不再跟自己的胡子过不去,思量少顷,亦正色:“既然小嫂嫂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能说的,我和盘托出,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冬青的心思重,向来习惯自己扛下一切。不过我想,有些事,你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他若能有个商量的人总也是好的。而关键在于……”忽地又露出那种促狭的坏笑:“我原本以为小嫂嫂你真的像看上去那样傻傻憨憨,今天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宋小花不动声色又靠近了些,冷不丁出手使劲揪住他的胡子:“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连声惨叫弯下腰来:“夸!”
“夸我什么?”
“不仅不憨不傻,简直就是聪明绝顶!”
“嗯,乖。你的胸肌还满有看头的,腹肌是一块还是六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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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书院放假,陆凌便安安生生在山庄住了下来。霍楠与薛雨含暂时无事,也毫不客气地做起了电灯泡,让宋小花的甜蜜二人世界计划就此宣告结束。
跟霍楠谈完之后,宋小花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没心没肺的快乐待产生涯。只是在陆子期的日常饮食和加衣添被方面盯得更紧了些,还特意为他赶制了一双新鞋。
陆子期感动万分地试穿,然后默默地‘内牛’,被遗留在鞋里的针扎到脚了……
于是感叹,自己的妻子果然是在状似温柔体贴的表象下,永远保留着一颗糊涂彪悍的玲珑心呐!……
陆凌自从看了宋小花的日记体书信后,就对这种叙事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来到山庄后,便正式开始记起了日记。
从中,不难看出他这颗幼苗是在何种样环境下茁壮成长的——
某年某月某日 晴
爹爹给娘亲梳头,不小心拉下了娘亲的好多根头发,娘亲疼哭了。爹爹哄了娘亲好久,都没有用。后来,爹爹亲了娘亲的嘴嘴,娘亲就不哭了。我问为什么,娘亲说,不管哪里疼,被爹爹亲了嘴嘴就不疼了。
后来,我看到听弦的手被针扎出了血,我想一定很疼,就让爹爹亲她的嘴嘴。
结果,我的脑袋被爹爹打了一巴掌,我想不通,有些委屈。
某年某月某日 阴
霍叔叔跟小姨又打架了,打着打着就一起摔在了地上,霍叔叔在上面,小姨在下面。大概是霍叔叔太重,压得小姨累了,就让他点快起来,小姨的声音很大很大。
可是霍叔叔就是不起来,还用胡子去扎小姨的脸。霍叔叔也总是喜欢这样扎我,所以我知道,他的胡子扎人是很疼的。小姨一定被扎得疼了,就打了霍叔叔几下,然后不知道怎么弄的,霍叔叔就倒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