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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拿了个蜜桃在手里,嗯了声,没答话。这回赖五不但让季小全带了些瓜蔬,庄子里种的两棵桃树果实成熟了,便也摘了两大筐子送来。个个通红饱满,看起来就味道不错的样子。
“咱们院儿留一筐,然后往荣熙堂,三爷屋里,大姑娘屋里都分些去。”琉璃放了桃子。拍了拍手说道。
何毓华那里就免了。倒不是她真小气几个桃子,而是吃的这东西太招人下套了,虽然也不怕她怎地。可平白被她弄出个什么来也很烦人不是。
蕊儿她们都知道这层,当下就将一筐子蜜桃分了出来。琉璃等月桂海棠领着小丫头们分头去了,便往铜盆里洗了手,擦干净道:“你让桔梗儿回何府一趟,捎个信儿给四夫人,就说我约她明日在西湖楼喝茶。”
蕊儿会意,点头道:“那我回头就让范管事去西湖楼定个位子。”
傍晚时琉璃正好从荣熙堂出来,刚出了院门我和,就在游廊下与定北王迎面遇上了。琉璃连忙福身称了声“王爷”。定北王见了她胡子立马翘起,打鼻子里重重哼了声,大步进屋去了。走到门内又竖着眉毛冲她指来:“我今儿才听说你居然把你亲爹老子的院子都给砸了,你倒是够狠啊!合着你跟那混帐东西都是一样的,都是不把亲爹老子放眼里的!”
琉璃原以为这事他早知道了,被他没头没脑这么一训。倒是懵了懵,但很快她就恢复正常,欠了欠身说道:“王爷英武盖世,哪能跟何御史那样的人相提并论?将军是王爷的嫡长子,是王府名正言顺的宗子。也不是我那样的出身能比拟的。”
定北王倒不妨她突然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么些话,一时也愣了愣,再看了她两眼,便又板着脸,扶剑进门了。
琉璃笑了笑,也回了朝庆堂。
祈允灏也回来了,金钟跟铁刃正在屋里给他解甲,李行站在廊下,见得琉璃进来,立即弯腰称了声“奶奶”。琉璃点点头抬步进内,到了门里忽又停了,转身道:“将军还要出去?”
李行迟疑了下,回道:“将军约了人下棋。”
下棋?琉璃打量他神色,知道定是庆王,便不问了。反而又出了门槛,与他说道:“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上回段延山跟王爷告我的状,后来也没消息了,不知道王爷怎么跟人赔罪的?”
李行道:“奶奶在哪儿听说王爷跟姓段的赔罪?”
琉璃摇头道:“没听说。猜的。”
李行咧嘴笑了,说道:“就是这么说!小的以为奶奶早知道了,其实王爷压根就没有理会那姓段的,姓段的来告状时,王爷就让他过两日再来。当天夜里王爷不就回府了么?然后过了两日那姓段的果然让人抬着他到咱们营里去了,那厮满心以为能讨个说法,谁知道反被王爷臭骂了一顿,说他无故拦截奶奶的轿子,被打了活该。内容反正跟奶奶当时骂太子时差不多,小的也复述不出来!不过那姓段的如今可成了咱们营里的笑话了!”
“有这回事?”
琉璃听得定北王爷竟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让人拿着财礼登门赔罪,不由得也笑了。看来就算是水火不容,也到底是一脉相承的父子,在强硬对外坚决护短这方面,还真是一样的。
祈允灏沐浴完出来,陪着琉璃吃了碗饭,便就出门了。临走时搔她的脑袋:“等我回来再睡。”
琉璃拍他的手:“将军真是的,人家梳个头可费劲儿了。”
祈允灏走了,桔梗儿也回来了,琉璃问起他去何府的详情,桔梗儿道:“老太爷生病了,好些日子都不曾上朝去。大老爷没在,听说这些日子去二老爷屋里和宋府里跑得勤。二老爷不久前复了职,在刑部当差呢。宋府与东宫喜事在即,二老爷二太太也常去宋府做客。就三老爷身子骨不大好,自打三夫人走后落下的还没有养妥当。四房里冯姨娘又有喜了,小的去到四房的时候,四夫人正在抹泪呢。”
琉璃一路听下来,觉得倒也还条理分明,于是道:“可有见到苏姨娘与八姑娘?”
桔梗儿道:“小的听说大老爷没在,就去了长房见苏姨娘,苏姨娘说最近挺好的呢,也问起奶奶,让奶奶得空回去瞧瞧她。不过小的瞧着,姨娘仿佛瘦了许多。八姑娘倒是没见,只听说现如今三房里的中馈在八姑娘手里。”
琉璃点点头,从蕊儿捧来的钱匣子里抓了把铜板儿,赏了他。
稍后范云也回来了,说是给琉璃订了西湖楼最好的茶室,可以有避开大堂的小门专门进入的。
翌日往荣熙堂回来,琉璃就预备出门去。正在换衣,海棠进来说凝霜与含雪到了,琉璃这才想起凝霜被禁足一个月,这也到时间出来了。但这会子可没功夫跟她们周旋,遂让海棠去传话,让她们下晌再来。
依旧带着月桂海棠上了马车,往西湖楼去。如今出门的事都交给她们俩了,蕊儿管着琉璃屋里所有事,动辙有人要请示,不能随便出门。
西湖楼的掌柜见得王府的车驾来到,立即率着两名小二迎出来了,亲自引着车夫将马车驶进大门左侧的一道月亮门,到得一片翠竹之下,才让车夫停下,位于马车底下躬身作着揖,说道:“恭迎将军夫人玉驾!夫人光临敝楼,足令敝楼蓬荜生辉!”
等随行的府兵在两旁站定了,月桂海棠先下了车,再伸手让琉璃扶着手臂下车来。
掌柜见了琉璃一眼,目光里露出丝惊艳,而后又立即将头低下了。
琉璃今日盛装打扮,为的也不是自个儿,既以镇国将军夫人的身份出门,总也不能表现太寒酸,让人平白把祈允灏给看低了。见掌柜的这般,便就扶着月桂手笑道:“掌柜的一把巧嘴儿,难怪西湖楼已经打败醉仙楼,成为京中一等一的大酒楼了。”
掌柜的忙道:“这都全仗京中父老乡亲及各位大人们看得起,我家东翁也时常交代小的,叮嘱小的务必怀着感恩之心好生招待每位食客。”
能开成京城一等一的大酒楼,自然是有后台的,琉璃不知道他们东翁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于是笑道:“何夫人不知来了不曾?掌柜的为我留的房在哪里,还请带路。”
掌柜的当下伸手作了个请势,领头往翠竹后头一道小楼梯上去。
原来这小楼梯竟是连接西湖楼二层的雅室的,来这里头的都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就是有钱也订不着,所以私密性很是必要。
上了楼,转个弯,便就到了琉璃订的房间。门口有小二站着,这就说明聂氏已经到了,掌柜的先叩了门,然后再推了门,让琉璃进去。
聂氏见着琉璃华光璀璨地走进来,不由站起身来,怔了怔才又迎上。要从何府论起来,按规矩该得琉璃先冲她行礼,可琉璃往何苁立房里那么一闹,表明已经不认何苁立是她的父亲,于是她又不知道该谁跟谁行礼了。
琉璃微笑道:“四婶坐吧。”
聂氏回神,这才坐下。
掌柜的也知趣,吩咐了人上茶,便就往琉璃手上递了菜单子,然后就下去了。
眼下离午饭还早,菜单子也就给她先瞅着。
月桂给聂氏斟了茶,琉璃在旁打量了她两眼,便就道:“四婶近来过得如何?”
聂氏勉强笑了笑,“还不是那样儿?”说完,那脸色便又黯下去了。
、240 我来救你
琉璃笑道:“听说冯姨娘有喜了,恭喜四房又要添丁了。”
聂氏身子一震,脸上怒意就出来了,但是目光对上琉璃,那气焰又不觉低了下去,从而转换成一股哀凄。不到片刻,她两眼已泛了红,眼泪水也随之泛出来了。
琉璃看着她,说道:“便是冯姨娘怀上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终归是个妾,生了儿子也是个庶子,喜欢呢,就养在跟前,不喜欢呢,就丢给奶妈们养去。将来大了,给些安身立命的钱让他出去也就是了,既分不着家产,更继承不了家业,四婶何苦为这事发愁来着?我记得四婶原先也是个极俏丽的人儿,几个月不见的工夫就憔悴成这样,真正是不值。”
“我哪里是为这个——”聂氏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把下半句咽回去了。
琉璃扬起唇,“不是为这个,那四婶是为哪个?”
聂氏脸上白了白,避开了她的目光。
琉璃挥手让月桂领着屋里人退下去,等人走尽了,转着手上杯子,说道:“四婶不说,那我替你说好了。你兄弟聂伯远,最近被人讹上了,乃是因为当年与何苁立一起合谋敛财的事被人抓住了把柄。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兆尹的内侄,这个人收了他的钱,却又没把把柄还给他,如今你兄弟弄得到了要变卖私产的地步,你们却还面临着事情败露的风险,于是你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里忧心忡忡,是也不是?”
聂氏脸色都快赶得上手里绢子的白色了,听琉璃把话说完,她整个人都已经如筛糠般颤抖起来,“你,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琉璃沉下脸来,“我要知道。有的是途径!”
聂氏恍如雷击,呆站了半日,一屁股坐下来。坐下来也是呆呆的,六神无主看着琉璃,一双手放到膝上又抬到桌上。抬到桌上又往下去到膝上。似乎总也没个安稳的地儿。
琉璃随手拈起桌上的果脯吃着,由着她失神,并不说话。
直到墙角新点着的薰香渐渐淡下了。聂氏才缓缓从手掌心里抬起了头来,恍然望着琉璃,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飘出来似的无力与轻忽:“你今日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事?”
琉璃拍了拍手上的果屑,直截了当说道:“我约你出来,是想救你。”
聂氏两眼又腾地睁大了,“救我?”
“不错。”琉璃点头,“我知道你兄弟聂伯远并不是花钱如流水的那种人,相反因为出身庶房。对钱财这些东西看得极重。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你们当年赚的那些钱,少说也有十来万两落到了他口袋里。这才几年,他就落到了被逼着卖铺子的地步,可见,他已经倾家荡产了。只怕你还私下里替他垫补了不少吧?现在你们陷入了困境。也只有我能救你们了。你把与当年之事知情的那些人告诉我,我来替你收尾。”
听得她这么一说完,聂氏更是慌了。盯着琉璃看了半日,她踟蹰地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显然对于琉璃的用心,她并没有把握。
“我当然不是无理由的。”琉璃说道,“因为这件事始终是要捅出来的,而我主要对付的不是你。”
聂氏惊道:“难道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是你?!”
“那倒不是。”琉璃摇摇头,扬唇道:“不过,也很快就是了。坦白说,我要对付的是何苁立与余氏,就算你不交出这些人的名单以及证据,我也会有法子对付他们。但那时的结果就很难说了,拿饷粮敛财,还购买霉粮送到边关,这真要追究起来,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到那时候,就是我想救你也无能为力了。”
聂氏双目圆睁着,双唇颤了半日才道:“你当真,当真要这么做?”
“我不该这么做吗?”琉璃冷冷盯着她,“何府从一开始是怎么对待我的,这应该不用我说。不说别的,就凭余氏在燕窝里下毒害死老太太,反借着此事要置我于死地,何苁立身为我生父,却罔顾我性命,险些将我踢死,又亲口答应何毓华把我送做她的陪嫁,就凭这些,我让他们得些教训过份吗?”
“可是,可是这些都只是他们做的,我们,我们并没有害过你!”聂氏嗫嚅着,极力想辩解,却又毫无底气。“你总该看在咱们待你还算好的份上,不该这么样对待我们!”
“所以,我才约你出来,准备救你啊!”
琉璃冷冷扬起唇角,缓缓呷了口茶。
这个时候,她倒有脸说他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