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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泛着波光,眼风只消在你身上轻轻那么一转,整个人的魂儿都要被销去大半。
丽妃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少顷,搁下手中茶盏,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老实,连个谎都不会撒。”
云裳明白,话真了,总是要得罪人。所以,想要在这皇宫中生存,第一要事便是学会虚情假意的逢迎。可她偏不愿意。“也不是不会。”想了想,不卑不亢笑着接口,“只是何苦来呢?娘娘这样聪慧的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难道说会连我撒不撒谎都看不出来吗?”
这话虽是恭维,但也算不上谄媚。丽妃虽出身行伍,却并不是粗肆之人,云裳与她闲聊了这半日,早已察觉出其心细如发的一面来。她张扬,却不乏机变,句句话都好像漫不经心,实则早在步步相逼。
遇见这么一个人,斗不过惹不得,明知她喜欢直白,却偏要去跟她动心眼儿兜圈子,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所以干脆懒得敷衍?”听了这句,丽妃非但没有动怒,脸上反倒渐渐露出一丝浅笑来。“因为懒得绕远,所以要先去飞音殿,因为懒得跟我耍心眼,所以索性说大实话……”
“是。”
“哈!”姜舒眉猛然拍了下手,“沐云裳,你这性子我倒是喜欢!”
“先前扯了那么多没用的废话,真是我小心眼儿,打门缝里瞧人了。”说着,站起身来,眼角露出一星赞许之意,“你这个脾性……莫说我喜欢,就是公主见了,必然也会喜欢。”
云裳见她猛然改了态度,不由愣住了,又听扯到元公主身上,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好讪讪陪笑。姜舒眉在房里转了一圈,回到云裳跟前,低头俯看着她,“我这个人最厌烦肠子里绕弯子的人。难得你也一样。既对了脾气,那我也就不跟你虚应故事了——我今儿到琴微殿,可是冲着你那幅图来的。”
未等云裳答话,径自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下去,“还有,以后也别什么淑媛啊娘娘啊您啊您啊的叫了,听着让人恶心!我略年长你几岁,若不嫌弃,你就喊我一声姐姐。我以后只叫你云裳,你说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云裳哪里还能说个“不”字?赶忙站起来,笑着弯腰拜了下去,“蒙姐姐不弃,云裳这里见礼了……”
才跪到半截里,红纱袖摆便搀了过来。那手才刚搭上云裳的小臂,云裳心里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到底是习武的女子,虽只轻轻一扶,手上却带了千钧力道,断然没有她不应的余地。
丽妃自己倒是浑然不觉,一边搀她,一边继续笑道:“才说了我烦这些,你就又来跟我整这虚套子——再这样,我可真要恼了!行了行了,快别拜了。赶紧的打发人拿你那宝贝图画出来给我开开眼才是正经。”
她几次提起《凤仪图》,云裳心里尴尬,可是又不好一口回绝,只得扬声唤了敏珠进来,开箱子取出图来,平铺在东屋里的大书案上。
丽妃兴头很盛,不待人请,便自顾自走了过去。
这是云裳第二次看见《凤仪图》。
前一次是在沐府,临上轿前匆促一瞥。这图背后的深意太重,竟让人忘了细细端详,只记得那凤凰栩栩如生,姿态华贵异常。照理说入宫之后,云裳该把这画供在正厅的,但看见白宸浩那样对她,心里揣度一番,反倒渐渐怀疑起了他赐画给自己的动机——看见敏珠带着小太监要把《凤仪图》挂在正殿墙上,忙喊他们罢了手。夜夜“专宠”已经引得无数人背后恼恨,再挂出这幅图来,还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情。
私心里,云裳一心盼着日子过得快些,盼着时间长了,众人能忘了《凤仪图》这档事儿。她也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奢望,谁能忘得了呢?打从黎氏被废,不知多少文臣武将轮着番儿给帝君上书,劝说中宫不能无主,要他及早再立皇后——白宸浩却只置若罔闻。他那样宠丽妃,宫中一度也有传言说要立丽妃为后,可等了一两年,也迟迟不见有立她的表示。更没提过要扶宣氏上位的事。云裳拿脚趾头想都能想见后宫的女人们有多么看重这幅《凤仪图》,还有那些为了争夺后位而使出的浑身解数。——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瑶华殿里的那幅画,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偏偏给了她!
怎么偏偏就是她?!
莫不是真如她猜测的,白宸浩是有心要给后宫立个靶子,将她竖在这里,好让大伙儿有的放矢,免得满腔妒火无处撒?
云裳站在姜舒眉身后,望着案上那幅图,不由微微叹了一声。金翠相间的凤羽,细腻入微的笔触,很难想象,这样一幅图竟会出自马上夺天下的高祖皇帝之手。沐风行喜欢跟名士交往,这几年云裳跟着他,也颇见识过一些冠绝天下的名作。可是细看下来,那些所谓的传世名画,竟没有一幅比得上眼前的《凤仪图》。——写意的山水,工笔的凤凰,每一鳞每一羽都勾描得细致入微。七彩的羽毛不知是使了什么颜料绘的,时隔三百多年,仍旧姿色不减。抛开与中宫后位的那些个关联牵扯,云裳真是打心里赞赏和喜欢这幅画。
不止她喜欢。很明显,丽妃也喜欢。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姜舒眉忽然扭头问云裳,“你刚叹什么?”
云裳涩涩笑了一下,并不接话,只反问道:“姐姐很喜欢这画?”
“不。确切的说,不是喜欢,而是好奇。”丽妃倒也坦荡,书案边捡了个凳子坐下,接过敏珠递过来的茶,曼声道:“说了也许你不信,今儿还是我第一次见这幅图呢。”
这一说,不但云裳愣住,就连敏珠脸上都疑惑起来。这画一直都收藏在宫里,她怎么可能没见过?
丽妃看见两人疑惑,轻轻一笑,却不点破,只说:“你且想想,这画原是谁的?”
当然是帝君的。《凤仪图》乃是西临皇室不传之秘,历代帝后视若珍宝,小心收藏。白宸浩将它赐给云裳,打破了此图只传皇后的先例,所以才给她招来种种不必要的嫉恨……咦,等等,丽妃的意思显然并非是指图的主人,而是曾经拥有它的那个人——
在云裳拿到这幅画前,拥有它的人是……黎后,黎文君!
顿时恍然大悟。
宫里尽人皆知,丽妃与皇后不合。
“她倒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皇后娘娘的尊贵呢,成天把这图挂在那里让大伙儿瞻仰。”冷冷一笑,丽妃的话锋颇有几分刻薄。回想起当年瑶华殿里极尽奢华的各种摆饰,还有黎氏那端着架子的“温柔”笑脸,翦水明眸中顿时闪过一波再清楚不过的鄙夷,“没错,这宫里,谁都见过《凤仪图》,只除了我——想必你也听说过我跟她之间的那些故事吧?自打吃了那回下马威,差点被她的人打死在宫门口,我从此就都绕着瑶华殿走,再也不敢进她那个门儿了……”
《凤仪图》一直挂在瑶华殿,她既不进那个门,自然也就无缘看见。想想也是,黎后再怎么爱显摆也不能自己抱着画到处去给人看。后来,黎氏被废,《凤仪图》自然被收回了内库,碍着那层位主中宫的深意,嫔妃们就是再喜欢,也不敢在帝君面前提起——丽妃再怎么得宠,也不能跟白宸浩说让他把《凤仪图》拿来给自己,因为一出口便是太过昭彰的野心勃勃。
不过此刻云裳的感慨可不在这上头。听丽妃的口风,竟是对当年恩怨毫不掩饰——既不掩饰自己吃过亏的事实,也不掩饰对黎后的极端厌恶。难听就是难听,刻薄就是刻薄。直来直去,不绕弯子,有什么说什么。见她竟是这样坦荡直白的女子,云裳不由有些纳罕,心里更生出些刮目相看的敬意。却不想,话到后半句,丽妃却忽然冒出些如小媳妇儿般委屈的软话来,听得云裳一个没撑住,“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丽妃挑眉,“你笑什么?”
“姐姐真会开玩笑。”云裳看她眼神,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自己为何发笑,越性儿一气说完,“哪个不知道啊,当初那阵仗虽让姐姐受了委屈,可吃亏的人却是皇后……”掩口一笑,满眼天真烂漫的笑容叫人恼都恼不起来,“姐姐性子刚强,为人又最是桀骜大胆,但今儿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掩袖吃吃笑了一会儿,忽听丽妃冒出一句:“你以为性子刚强的人就不会受委屈了么?”
听这个意思,当日与黎后之间怕是还有曲折。云裳猜着丽妃下面还要有话,便收了声静静等着。不想丽妃却再不肯往下说了,等了半晌,到底没提那些往事,只沉沉叹了一句,“有些事……怎么说呢。便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让你受委屈了,人人都捧你,心里也还是会委屈的……”
“你不懂。”
“说穿了,人心,到底不甘吧。”
迂回跳跃的几句,听得云裳云里雾里,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可是看见丽妃眼底的怅然,闪念间忽又想起沐风行来,不由得也勾起了几分伤感。触景生情想了想,他倒是一心想让她不受委屈的,可弄来弄去,最后却把她弄进了宫门——这一路前途未卜,虽然荣华无边,可心里的苦,有谁知道?要是将来真有什么事,只怕受点委屈还都是小的。弄不好,生死都难料。
两人各揣心事,闷闷坐了半晌,相对无话。
丽妃来琴微殿的本意,一则是为了看那张《凤仪图》,二则是要刺探云裳的性情。如今坐了半日,似也有些腻烦了,又见云裳木木地出神,便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喝了杯里的茶,伸手唤来敏珠,“去叫王嬷嬷吧,在你们这里叨扰了大半天,我也该回去了。”
云裳回过神来,赶忙挽留了两句。
“您且稍坐。”敏珠不慌不忙打发了小丫头去请人,这才笑嘻嘻的回丽妃的话,“外头落雨了——刚才您来的时候天正晴着呢,我估摸着底下人怕是没备雨具。不妨事,已经吩咐人去取了,只是得委屈娘娘多坐一会儿。”
丽妃转头一看,果不其然。两人在屋里说话说得入神,没留意到窗外竟落起细雨来。春雨雨丝极细,虽绵密入织,却是渺无声息。沙沙地打在房檐上,恰如花瓣飘散在风里。
“这才是天意留人。”云裳抚掌笑道。虽才是下午,但天色阴沉,仿佛将暮。“雨虽不大,但这当儿出去,少不得要污了裙子。姐姐不如再多坐一会儿,叫他们备了辇来再走。”
西临皇宫不比沐府,没有串联各处能避风雨的九曲回廊。后宫贵眷们逢着雨雪天气或是懒得走动时,都是用四人抬的肩辇。
丽妃不应声。
目光转到窗外。微雨的天,濛濛的雾,风里溅起极细极细的花香。闪念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对云裳说,“你先前不是说要去飞音殿么?”
云裳会错意,以为她还在为自己打算去拜见端妃的事情不快,忙答道,“看这天气,今天肯定是去不成了。我改日再……”
“不用改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不由分说地冒出这样一句,丽妃脸上闪出一种有些古怪的笑意来,“不过,我猜她这会儿肯定不在飞音殿。”
说着,完全不给云裳反驳的机会,拉起她的手就要出门。云裳看她神情古怪,生怕她有什么别的盘算,本能的挣了两下。
姜氏是习武之人,手指虽纤细,力道却着实不小。决意拽住了她,云裳哪里还能挣脱得开?推推搡搡行至门口,实在抗不过去,云裳忽然灵机一动,用脚尖踩住了袖子上垂下的轻纱。
身上的衣裳是最时兴的宫装,天水碧色的广袖罗裙,宽大的袖摆轻盈而夸张,点缀其间的翠色纱罗足有数尺之长,盘绕着,从肩头一直垂到地上。云裳暗暗踩住了一根垂在地上的纱带,借着丽妃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