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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不必惊慌,我们自有分教。”
这次龙且是带着志在必得的架势,和齐王田广言归于好,合兵一处之后,就预备西战韩信。
下面却有个有识之士来提合理化建议了——跟从前李左车给陈余提的意思一样:“将军,汉军孤军远斗,其锋不可挡(汉军是从外来的客军,孤军远战,没有逃脱的路,所以必须死战,必须打出条活路)。而我们齐军、楚军是在自家的土地上战,一旦遇上挫折,兵士们就容易拎着大戟逃散回家了(可见当时都是征兵制,而且人民生活日子还不差,否则当兵比当老百姓强)。”
“那依你的意思,是怎样?”龙且说话阴阴的。
这人鼓了鼓气,说:“我看不如深壁不战,就把营垒筑在这里,然后让齐王派出使臣,去游说那些已经投降韩信的城池,就说大王还在,楚军二十万亦来相救,你们都赶紧重新跟着我们姓田的吧,城池必然都反汉。汉军两千里客居于此——后面集装箱根本到不来,城池又都反了他,他在这里就是一点可以吃的东西也没有了,则汉军必然不战而降。”
这人说完,自己都对自己很满意地望着龙且笑了起来。
龙且说:“那么,我们的功劳在哪里呢?你只是从军事上考虑问题,却不知道从政治上考虑。如果我们不战,靠着齐王游说城池反叛韩信,则我们有什么功劳,齐国依旧是齐王的齐国。如今我们大战一场而胜,乘胜收取韩信的占领区和城池,则齐国的一半就是我们的了。”
当时,齐相田横逃在临淄以南的泰安地区,齐代理相国田光逃在山东、河南交接的鄄城(城阳,多次被屠的倒霉的地方),齐王田广逃在高密,而高密以东北的胶州地区则有齐将田既,临淄以北的高青县则有将军田吸,他们手上都有兵,所以齐王还是控制着半个齐国。
而韩信这时候的形势确实也不安稳,可以说是四面皆敌。
龙且站起来,拍拍那人肩膀,然后又把手拿开,说:“你虽然说得没有错,但是这个仗我们一定要打。你放心吧,韩信这个人我知道,他从前整天在农贸市场瞎晃悠,还曾经钻过别人的裤裆,素来怯懦,很容易对付的。”
说完龙且背着手,走进了后室。他说韩信很容易对付,只是对旁人这么说的,韩信孤军远战,举魏国、灭代国、并赵国、擒三王,以少战多,得城无数,白起之功不过如此,已经大名蜚声在外,这也是项羽之所以派他来战的原因。他对于韩信是不是怯懦,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龙且不敢怠慢,将齐军和楚军合编在一起,积极备战。
韩信那边,加上统属的曹参、灌婴部队,还有汉王另外增援他的独立部队,人数也在十万不到,和号称二十万但实际大约也就是十万出头的龙且部队相比,基本旗鼓相当,但是对于韩信不利的地方就是,自己处于中线,四面有敌,如果要攻击高密,还需要渡过潍水(韩信在潍水西,齐楚军在潍水东),而渡河作战,显然是增加自己的麻烦和不利的。
怎么渡河呢?可以声东击西,虚张声势佯装从上游进攻以吸引齐楚军的注意,其实却是从下游进攻,如同他在西黄河上做的。但是现在是冬天,潍水又是条小河,冬季更加干瘦,曲曲弯弯,就像几条时分时合的小蚯蚓,在沉沙的河道里,双方互相离得很近,自己军事动作的实质很难骗过对方的眼睛。
韩信打仗,不拘一格,翻新出奇,于是对自己属下的曹参、灌婴、司马孔藂、陈贺,都尉丁礼、将军赵将夜等人说:“从前我们是心理战,这次我们要用地理战,你们谁愿意往潍水上游北去十几里,修一个水坝啊?”
校尉冷耳、都尉季必觉得自己官小,修水坝又不是抢功的事,又不死人,于是请令前往,韩信拿出美酒,兑了水,喝了一口,说:“这事非常机密,亦至关重要,你二人准备一万多沙袋,到潍水上游择地筑坝,制造人工水库。”
二人说:“沙子倒是好找,河里有很多,一万多囊(袋子),却到哪里去搞啊?”
韩信说:“大司务长,你现在就把辎重车里,所有盛铠甲、兵器和粮草的囊袋,全部倒空了,交给二位将官。灌婴,你速派遣李必、骆甲两名骑校尉,分带三千骑兵,在上游两岸,遮绝楚军的游哨暗探,且不可使任何齐楚兵靠近。今晚天黑即刻出发。曹参,你现在就写出战信,约龙且明日一早在潍水夹河就战,其他各将厉兵秣马,明早岸左列阵,命卢卿、卢罢师这两个齐国降将居阵的尖锋,曹参居左,灌婴骑兵居右,其他诸将各部,所居阵列战位,我喝完酒,饭后就给你们送去。按书面指示行事,不得有误。好了,各位请了!”
诸将都一抱拳,行了肃拜的军礼,转身都纷纷出了大帐。
韩信又喝了一些酒,望着帐顶想了一些心事,然后就转去餐厅吃饭不提。
当天夜晚,月色皎洁得像监狱顶上的探照灯,冒着冬夜的冷风,冷耳、季必等人扛着空麻袋,率部向北进发,到了半夜,进了骑兵已经布置好的警戒线,就赶紧在河床上挖沙子,装麻袋,往一处宽阔河床上去堆大坝。汉军劳动着,好像建筑工地上无数的民工,一会儿就纷纷出了汗,汗水就和麻袋一起,都堆积在了这人工的杀人水库里边了。
次日天明,太阳像一个气球一样冉冉升起,又来观看韩信和龙且打仗的热闹了。潍水两岸静悄悄的,没有人喊马嘶,只有肃穆的大军移动,摆置阵列的兵器战车碰撞声。
河对面,齐楚军十几万各部主力,长短武器相卫,数量巨大,以逸待劳,错落有致,韩信一望,不由得对龙且的排兵战法,暗加敬佩。
龙且一望韩信这边,则两个卢姓降将的旗号打在了最居前的位置。龙且暗笑,军阵的前锋就像宝剑的剑锋,一定要用最猛厉的军队,方才有杀伤力,韩信果然怯懦啊,让两个投降了的在前面跑龙套。
不一会儿,主将的大旗竖起来了,旁边的战鼓声擂动起来了,韩信军阵的前锋和两翼,纷纷向前移动,走着走着就进到了水里。冬季的河水虽然干瘦,但是寒冷,好像冰冻雪碧一样,扎得汉军从脚心向上透心凉。韩信军阵中有一半士卒涉水走过了潍水河,直接和龙且的军阵前锋相遇。汉军跺了跺脚,穿着湿凉的鞋和水漉漉的裤子,朝着楚军就猛杀上来。
龙且站在高坡上,笑了一下,挥动军旗,令前锋周兰进行尝试性迎战,其他各部保持警惕,按兵不动,以防韩信出现其他意外性的招数。
周兰身上插着八杆护背旗,护背旗的飘带扬在风中,微微飘扬,手中一挥自己的大枪,朝前一指,战鼓擂起,带着本部楚兵朝着汉军过河者就利索地(因为没有湿)猛冲过去。
楚军全是干的,汉军全是湿的,干的比湿的能打,打得湿着裤子的汉军掉头就跑,四处乱窜,有些不想再趟河的就往上下两游逃窜,有些惜命的就掉头又往水里跑。阵列大乱,死尸流出的鲜血染入冷水,好像兑了酒,河水立刻发红,正在渡河的和往回跑的汉军,纷纷你推我搡,好像农贸市场的人在躲城管,你抓我抢,胡乱扑腾。
龙且在高坡上一看:“韩信治军,居然如此啊!哎呀!真是可惜了他这大名,果然是个懦夫和笨伯啊!”
龙且把手上一百多只令旗(当然有些夸张,一个令旗指挥两千人的一部),全部举在空中,拼命朝前挥动。阵中各将全看见了,知道再不需要警惕慎重了,发起全阵大攻击,好像全世界的城管都朝着农贸市场(潍水)猛扑过去。
龙且再不把韩信当作一回事儿了,自己也飞身上马,带着本部精兵,呼啸冲下山来,身先士卒,第一个带头冲进了农贸市场里——河水里!
还在水中跋涉的汉军诸将士卒,纷纷被踩倒砍倒,被乱箭射倒,随着龙且、周兰等一干骁将猛卒杀过河水,纷纷倒出数条路径来。
看着龙且、周兰等锋锐重兵全都已经杀过河来,后续楚军大部也开始拨开死人往河这边过,韩信一边命令军阵密结抵抗,一边把传令兵叫来了。
据说韩信发明了风筝,而且是风筝的第一个发明人。当时的风筝叫做纸鸢,不过那时还没有纸,那就是麻布纤维之类做的(潍坊这里——在潍水流域,现在也是风筝的都会)。韩信命令传令官:“你,带着你的人,俩人一组,现在开始放风筝。”
传令官不明就里,于是赶紧跑着,趁着河上冬日的冷风,把几只制作成状似老鹰的白头、褐翼、红腹、尾尖分叉,四趾有钩爪的大纸家伙,往天上升上去了。
在潍水上游正在拿着铁耜准备破坏水坝的冷耳、季必看见了,冷耳说:“你看,那边有老鹰飞,是纸鸢!”
季必说:“按照相国命令,发现大纸鸢,赶紧就挖坝!快!”【wWw。WRsHu。cOm】
于是,汉军抡动古代铁铲,就开始决自己的水坝。水坝憋了一宿的水和一宿的气,愤怒地好像急着赶钟点似的,汪洋滔天地一路猛扑着,浩浩荡荡地就朝着下游涌去了。
齐楚军大部还没有渡水,一看水势猛然汹涌,好像夏季的洪水一样扑来,赶紧互相推挤着就往河右岸上撤。齐楚军大部遂被隔绝在水东岸。
龙且、周兰的先头部队一万多人已经涉水到对岸,虽然都是精兵强将,但是发现后路被断了,立刻好像城管的汽车被反拥过来的农贸市场商贩层层包围。龙且一声虎啸龙吟,周兰也把身上的八杆护背旗尽数抖动,舞着大枪就跟汉军猛杀猛打起来。
龙且、周兰一阵猛杀,死命打开缺口,紧随其后的上万步骑兵也冲杀出来。灌婴和骑兵团则立刻旋转追扑上来,好像一群鬣狗追着几只失群的大水牛,再次把龙、周二人包围,死死咬着俩人的屁股不放。龙且、周兰在垓心里被冲得乱七八糟,河对岸的留公旋、项冠、齐王田广看着干着急,但是好像织女星看着对岸的牵牛星一样,心急火燎却是到不了一块儿。
龙且、周兰这两只大水牛不断被放血,直战得精疲力竭,周兰的大枪也变成红棒子了,龙且的长戟则断了三根,抢过士兵的大戟,接过来又战。曹参凶猛的部队也从左侧作为生力军猛压过来,灌婴下面的一名骑卒一矛戳在龙且的肚子上。龙且一声号叫,坐不稳了(当时又没有马镫),心中念道:“死生本不足惜,今日被竖子所欺,误了项王安定北方的大事,却是恨事!”
龙且掉下马来,汉军纷纷扑来,那骑卒直跳落在龙且的肚子上,抽出短剑,一剑下去,红光一闪,切下了龙且海龙一样的长脑袋。然后拎着脑袋,像得了五百万奖券一样飞跑狂奔。舞着宝剑,拦挡着,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周兰趁机溃围脱逃,灌婴这个卖丝绸的,一直按骑不动,这时候一催坐下马,直直地朝着周兰追去。周兰身上的八杆护背旗,一根根地被他拔下来,朝着灌婴往后猛丢。灌婴举着盾牌直直毫不避让地猛冲。周兰扔光了护背旗,又把手往后背一摸,一摸,却不是旗,而是一只手。猛一回头,灌婴已经追至近前,揪住了他的襻甲丝绦,灌婴说:“好好的锦缎子,你都给扔了!你下来啵!”一把把周兰揪到自己的马上,挟着跑回本阵,把周兰摔在地上,众军校捆了。
韩信命令:“把龙且的脑袋挂了,举到河岸前左右奔跑宣示。将周兰拴了,推到河岸前宣示。”
众军校得令,举着杆子上的龙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