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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及自己的身体。朕夜不能寐,心想为图国家大治,就牺牲了这些臣子,若今后还是紧绷着弦儿,不知哪位大臣又会架不住。唉,朕想自己年轻体壮,就忘记了群臣的身体各异,然大家都是一样使劲儿,这样不是害了他们吗?”
房玄龄道:“陛下这样想,有些责己太过。如晦他们逝去,固然与其各自身体有关,亦因天数使然,靠人力是挽救不来的。换句话说,若大臣们损伤些身体,终于使天下大治,这笔账还是划算的。”
李世民不同意房玄龄的话,认为自己作为皇帝,连自己身边的大臣都照顾不好,何谈造福天下百姓呢?李世民嘱咐褚亮,让吏部牵头,从今年开始,每年组织京中百官到太医署诊脉一番。并知闻诸州,让他们仿照此例,注意辖下官吏的身体。他对三人表露了这样的意思:如杜如晦、戴胄这样的人才,历经磨难,精于政事,然英年早逝,对国家是莫大的损失,更使自己用时有捉襟见肘之感。
褚亮宽慰道:“臣观前朝故事,若有英主出现,则从善如流,人才辈出。陛下自太原首义开始,善待属下,倾心接纳,使天下归心,人才汇集。所谓人才,要靠英主识之用之才行。像陛下从布衣丛中发现马周,且重用之,即是此例。由此来看,人才之途无穷无尽,其实不用忧心。”
房玄龄补充道:“陛下于贞观之初罢每年定时选官之法,而四时听选,随阕注拟,天下才俊能够及时被选拔上来。老臣固然经验丰富,然受眼光所限,锐气不够,有了这些年轻才俊上来,就可保证顺利更替。”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官员要被淘汰下来,像敬德就是此例,他总想着以前的功劳,不思进取,就落了下乘。不过,事儿也不像玄龄说得那么简单,朕每遇大事不敢轻托新人。像前次和颉利的战事,若轻率派一人前往,万一他是赵括或者马谡怎么办?每遇到这样重要的战事,还是让药师兄和李世为帅,朕最放心。”
李靖一直默默无语,并不插话,闻听此言,他拱手谦道:“陛下如此抬举臣下,臣不敢当。”
李世民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药师兄不必太谦,放眼古来将帅,能比药师兄者不出五人。朕江山稳固,这边防及四夷之事,唯靠你来运筹。”
忽听空中“嘎”的一声,一双五彩斑斓的大鸟俯冲而下,到了水面上,其双足一撑,身子就漂浮在水面上,紧随小舟,依着波浪鼓舞前进。李世民经群臣相劝,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看到此异鸟追随,心情大悦,脱口赞道:“好鸟。”低头对褚亮说:“褚卿,座中之人以你吟诗见长,可以此鸟为题,试吟一首如何?”
“臣奉诏。”褚亮立起身来,扭头向后面观察良久,然后低头慢慢吟道:飞来双彩鹤 奋翼远凌烟
俱栖集紫盖 一举背青田
扬影过伊洛 流声入管弦
鸣群倒景外 刷羽阆风前
映海疑浮雪 拂涧泻飞泉
燕雀宁知去 蜉蝣不识还
何言别俦侣 从此间山川
顾步已相失 衰回各自怜
危心犹警露 哀声讵闻天
无因振六羽 轻举复随仙
褚亮吟罢,其他人轻声赞好,因怕惊动异鸟不敢鼓掌。李世民此时意犹未尽,嘱岸上太监速去传阎立本来此写真作画。
阎立本此时官至主爵郎中,所职掌非是图画之事。只是因为其声名远播,李世民素服其能,每遇有图画之事,李世民首先会想起他。阎立本此时正在衙中理事,就见传事太监接连前来传呼,他闻讯不敢怠慢,急忙抓起画板及丹青诸物,小跑至春苑。
那双异鸟倒有好耐性,依旧随着小舟在那里随波荡漾。阎立本奔到池畔,此时已浑身大汗,他顾不了这些,即伏在池侧支起画板,凝神一笔一画勾勒,然后手挥丹粉,浓彩染出。很快,画面上显出了李世民君臣荡舟水上的轻逸之趣,以及那双五彩斑斓异鸟的美丽之姿,俨然一幅美丽的春日景象。当阎立本画成之时,其满身汗水尚未消去。
李世民令人拢舟登岸,这时,那双异鸟见水面上失去了波浪,顿感无趣,遂一振翅膀,直飞冲天。李世民走到阎立本身边,仔细欣赏那幅新成之画,只见画面上的双鸟栩栩如生,色彩斑斓,遂赞道:“多亏了立本的如神画笔,将此鸟神态留驻。如今鸟儿一飞冲天,然我却能长久地体察其神韵。”
房玄龄等人见李世民神态轻松,心想,这双鸟儿来得很及时,缓解了他那郁闷之情。
李世民招呼褚亮道:“褚卿,你刚才所吟之诗与立本之画相得益彰。你来,将那首诗题于此画的右下角,可谓相映成趣。”
褚亮依令题诗,众人又观赏一回,然后尽欢而散。
却说尉迟敬德还京后,仍被拜为右武侯大将军,他在京中居住数月,渐渐忘了李世民教训他的言语,又开始跋扈起来。此时,陈君宾刚被授为太府卿,尉迟敬德想起他当时不帮助自己的事儿,心中不免有气,就想处处找其茬儿。
尉迟敬德先找房玄龄和褚亮,言说陈君宾之短,让他们在年度考功之时,想办法将陈君宾的考功评为下下。房玄龄和褚亮是何等人儿,他们明白尉迟敬德的心事,不肯附和他,并当面拒绝。房玄龄耐心说服他:“敬德,你随皇上建立大功,可那陈君宾也不差啊。你想,皇上刚刚即位,天下正是困顿之时,那陈君宾为一方刺史,不等不靠凭借己力,将邓州农事整治得花团锦簇,成为天下刺史之楷模,天下农桑之事因此兴旺,这是何等功劳?皇上授任陈君宾为太府卿,那是他积功而来,理所应当。”
尉迟敬德碰了个冷钉子,只好悻悻而退。回到家中,他心有不甘,又找来段志玄、史大柰等人,商量要收拾一下陈君宾。段志玄、史大柰听说了详细,怕事儿做下来惹来李世民责怪,不肯跟着他胡闹。尉迟敬德大怒,将两人赶了出去,吼道:“就这么点儿小事,你们还推三阻四,枉称我们是多年的好友。哼,若是咬金在京,他定会讲义气助我的。”
尉迟敬德万般无奈,又心有不甘,只好寻来几名亲随,让他们瞅准机会,在陈君宾回府的路上,蒙头将其捶打了一顿。两日后,陈君宾鼻青脸肿上朝来,被李世民发现,追问其原因,陈君宾支支吾吾说是自己摔成这样。李世民不相信,让孙伏伽派人去查清此事。
孙伏伽以前就听说尉迟敬德与陈君宾不对劲,他心想此事十之八九是尉迟敬德所做,奈何此事苦无证据,又无人为证,事情就被慢慢地搁了下来。
过了数日,为了庆祝一年中袭破东突厥,兼秋收大熟,李世民令在丹霄殿设宴,诏京中五品以上文武官员来此同饮。是日晚上,尉迟敬德因为座位摆设不合,又当堂大打出手。
尉迟敬德来得较晚,来后太监将其领到座位前,他瞪目一看,见座中仅空了他一个座位,其他人已经就座,首席上坐着任城王李道宗。
李道宗是李世民的堂弟,曾从李世民南征北战,先后经历过攻打宋金刚、窦建德、王世充诸役,多立军功,被李渊授为灵州总管、任城王。李世民即位后,被拜为灵州都督,颉利就是被他押送至京的。他既是皇族,又被封王,且有军功,坐在此案的首席,亦不为过。
孰料尉迟敬德看到李道宗坐在首席,登时激发了怒火,大声吼道:“你有何功,敢坐我上?”
李道宗正与同案之人叙说颉利被擒情景,正说得高兴,闻听尉迟敬德向自己挑衅,也不示弱,肃然道:“我为任城王,你为鄂国公,按照朝廷制度,你本在我下,又有什么话说?”
尉迟敬德压根就瞧不起李道宗,认为他占了皇族的便宜,未立多少功就混了个王位,哪儿像自己为当今皇上的大将,多少次冲锋陷阵,立有足以傲视天下的大功。他见李道宗今日竟然敢与自己顶嘴,又见众目睽睽,愈发觉得失了面子,遂抢前一步掂起右拳向李道宗击去,嘴中骂道:“狗东西,你还敢和老子争功?”
尉迟敬德的力大,拳头又重,那李道宗想不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未作任何防备,拳头就落在左目上。只听一声闷响,李道宗的左目挨了结结实实一拳,登时迸出鲜血来,他又身体失重,只见身子一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顿时,这边喧哗声起,混乱一片。
李世民此时正与房玄龄等宰臣坐在一案,闻听那面喧哗一片,急忙派人去问究竟,待他得知了原委,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让人把尉迟敬德叫过来。
尉迟敬德被人带过来,李世民劈面喝道:“道宗为朝廷大员,亦是皇族,谁给了你的胆子,竟然敢在此欢宴之时,拳殴道宗,几至将其左目捶瞎?”
尉迟敬德毕竟惧怕李世民,低着头,不敢吭一声。
李世民立起身,大声道:“朕阅览汉史,见汉高祖的功臣保全者很少,心中常想这是汉高祖做得不对。所以朕即位以来,常欲保全功臣,令你们子孙无绝。今日观你行为,实乃居功自傲,目空一切,方知韩信、彭越被戮,非是汉高祖一人之错。敬德,你今后若是不改,恐会蹈韩信、彭越之覆辙,尽管我不愿意看到此结局。”
尉迟敬德将头低得更低。
李世民拂袖说道:“好好的一场宴会,让你搅得没有了一点趣味,还有什么吃头?散了吧!左右,将敬德押回府中,三月之内,不许他出府一步,待他想明白了,再让他来见朕。”说完,转身离去,一场欢宴被搅得不欢而散。
从此,尉迟敬德就闷在府内闭门思过,常何奉李世民之令,日夜在其府门安排两名宿卫值守,不许尉迟敬德出门一步。尉迟敬德向来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如此将其日日圈在宅中,尽管衣食不缺,那份寂寞令其十分难熬。这样日复一日,不觉过去了两月有余。
值守宿卫对其宅中其他人一概放行,外来人也可以入内。这日,一名高鼻深目之人来到门前,求见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一开始想不起来自己有这样一个异域故人,待来人说自己名字为何吉罗,方才恍然大悟,急令放行,并迎出中堂。
何吉罗入宅后躬身向尉迟敬德施礼,口称:“小人何吉罗拜见尉迟大人。”
尉迟敬德乍见何吉罗,心中欢喜万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大声道:“何兄,果然是你吗?原来你没死呀。”
眼前的何吉罗,即是玄武门之变前夕,李建成、李元吉及史万宝派来行刺尉迟敬德的那名波斯人。何吉罗行刺之时为尉迟敬德的正气所慑,最终没有下手,而是详细向尉迟敬德叙说了其中的原因,然后逃亡出京。尉迟敬德感其义气,将自己的心爱坐骑乌骓马赠送给他。算来经此一别,至今已有近六年时间未见了。
尉迟敬德在宅中闷居两月有余,如今见到故人,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他忙不迭将何吉罗迎入中堂,询问其这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
何吉罗那日逃出京城,快马加鞭向西逃去。他有心逃回波斯,但想西去路上,唐朝边关一个接一个,危险极大。就是逃出了唐境,西域现归西突厥统辖,是时,西突厥王庭与唐朝维持表面的和睦,内里互相提防,自己拿唐庭过所公文,到了西域诸国定会一步一盘查,弄不好又会出现纰漏。这时,他想起吐谷浑有一位和自己相熟的香料商人,听说此人在吐谷浑混得上下皆熟,遂一拨马头,奔向吐谷浑。
这位香料商人得知何吉罗得罪了当今大唐太子,感到事态严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