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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之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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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辛苦了。不晓得遗体安置在哪里?”

“这要麻烦你们向三楼的护理站确认,约莫已移出加护病房。对了,那名女子也刚赶到,记得是八岛先生的女友吧?”

医师指的应该是中原香织。松宫道谢后,便与加贺离开等候室。

搭电梯至三楼,迎面就是护理站。松宫打算上前询问,加贺却唤住他。松宫回头,加贺以下巴示意走廊。只见中原香织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拱着身子,拿毛巾紧紧按住脸。

松宫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仍朝她迈开脚步。加贺随即抓住他的肩膀。

“今晚放过她吧。”加贺开口:“八岛死亡已是事实,医师的说明也没任何疑点,这样就没问题了。让她静一静吧。”

松宫也有同感,默默点头。

临走前,松宫再次望向香织,发现她身边的提包把手上挂着先前没有的东西。

定睛一瞧,那是个护身符。或许是她去哪间神社为八岛冬树祈褔时买的,不会那么巧是日本桥七褔神的护身符吧。

此时,松宫深深体会到,加贺的话一点也没错。要是就这么结案,当事人肯定无法释怀,也无法得到救赎。不论是青柳一家,或中原香织……

16

不过短短几天,悠人明显感受到周遭气氛和之前截然不同。同学虽不至于把他当空气,却都避着他。没人找他说话,即使他主动攀谈,对方的响应也很冷淡。

离他稍远处,几名同学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偶尔看到他在附近,那群人便露骨地皱眉表示不悦,或露出刻薄的冷笑。

同学态度骤变,悠人当然心里有数,想必是受接连几天出现在媒体上的“金关金属”隐匿职灾事件的影响。

昨天,“金关金属”的社长首度为此开记者会。这名个头矮小、戴着一副大眼镜的男人,先是为造成社会骚动向大众道歉,接着坚称自己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工厂的一切都交由生产现场的负责人管理。他强调总是交代负责人要特别留意安全管理,万一作业员受伤,一定要迅速且适切地处理,并尽力避免再发生同样的悲剧。当然,这里指的作业员不止正式员工,也包括所有约聘及派遣员工。他也很希望能查明为何会发生这次的事情,“金关金属”将主动配合调查。以上就是社长的说词。

厂长小竹早就坦言,直接指示他隐匿职灾的是制造总部长青柳武明。当时,青柳总部长语带威胁地说:坦承公司发生职灾,不仅工厂“零事故”的优良纪录将毁于一旦,劳工局介入调查后,工厂各方面的安全管理疏失也会逐一浮上台面,这么一来,责任可是会全落在厂长身上。

此外,制造总部长层级以上的管理职人员,皆声称对此事一无所悉,并口径一致地表示生产现场的最高负责人就是制造总部长。

换句话说,一切都是青柳武明的过错。

公司的安全管理有疏失,导致工厂发生意外,却因青柳武明企图隐匿,一名派遣员工无法申请职灾伤病给付,连医院都去不成,甚至遭到解骋,又苦于工厂意外的后遗症,迟迟找不到工作。

这名前派遣员工──嫌犯八岛的同居女友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所以,他得尽快找到工作。

虽仍不清楚走投无路的嫌犯八岛冬树,究竟是怎么联络上青柳武明,但八岛极可能以隐匿职灾一事为把柄,约青柳出来谈条件,不料两人一言不合,引发这次的命案──简单归纳这几天电视新闻节目的后续追踪报导,便是如此。

另外,某家电视台还采访到八岛冬树的女友,画面透过电视传遍大街小巷。

采访在八岛冬树与女友的租屋进行。根据摄影机拍到的影像,看得出是低收入户的住处。受访女子的脸部打上马赛克,但从她的装扮不难想象其经济之拮据,镜头不时拍向她的下腹部。

女采访员先关心她最近的生活状况,及怀孕后接踵而来的困境,接着针对八岛冬树遇到的职灾提出许多问题,最后问道:

“关于这次的案件,妳怎么看?遇害的青柳武明先生是‘金关金属’隐匿职灾的主谋,会不会是这次案件的肇因?当然,无论有何恩怨,杀人都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受访女子回答如下:

“我觉得……他成了公司隐匿职灾的牺牲者,后来才会发生那种事……”

“意思是,妳认为隐匿职灾成为这次案件的导火线,对吧?”

“嗯。”八岛冬树的女友悄声应道。

紧接在这段录像后,照例由名嘴展开不负责任的评论。像是“把他逼到绝境的究竟是谁”、“虽然杀人是绝不被允许的行为……”、“为甚么没人伸出援手”等,命案刚发生时不曾出现在媒体上的言论纷纷冒出,显然相当同情嫌犯。而八岛的死亡,更扩大这样的舆论情绪。

连带地,悠人学校里的气氛也有微秒的改变。他承受着周围的冷漠视线,深深体会到整件事多么荒谬。明明是被害者,为何要遭到如此对待?

下课及午休时间,悠人都独自度过,没任何人接近,连杉野也刻意避着他。然而,悠人反倒庆幸没人来打扰。现下的他实在不晓得怎么与别人接触,似乎只要稍不合己意,就会突然发飙。

当然,为这种状况所苦的不止他。

刚踏进家门,悠人就听见客厅传来争吵声。

“那妳说,明天我该怎么办?说啊!”遥香激动得大吼。

“妈妈也搞不懂为何会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警方甚么都没告诉我……”史子怯懦地回道。

“电视早就播到烂了,责任全推到爸头上。妳晓得吗?网络上还有人认为爸被杀是活该。”

“怎么会……”

“是真的,妳自己去看。看别人把我们家讲得多难听!”遥香又边哭边吼,“今天同学说‘早知道就不要同情她’,还故意讲很大声。”

悠人推开客厅的门,母女俩才注意到他已回家,讶异地转过头。只见遥香双眼哭得通红。

“没办法。”他吐出一句,“老爸干了坏事,自作自受。”

遥香瞪着他,不甘心地紧抿双唇,抱起书包便冲上楼。大概是直接跑回房里,关起门大哭吧。

悠人不禁咂嘴。“只会哭,烦不烦哪。”

“同学有没有说你甚么?”史子问。

“没有,不过气氛很怪,根本没人跟我讲话。”

“是嘛,你们学校也变成那样……”史子语气颇抑郁。

“家里发生甚么事吗?”

史子犹豫一会儿,拿起角落的字纸篓,捞出一团纸,递给悠人。

“有人把这个扔进信箱。”

悠人摊开纸团,上头以签字笔写着:“把奠仪还来!”

他随手一揉,丢回字纸篓。有人就净干些无聊事,可能是附近邻居吧,搞不好根本没参加父亲的守灵夜或葬礼。这种家伙一定是喜欢看别人痛苦取乐。

悠人大步走过客厅,打开隔间拉门。父亲的祭坛设在和室里,上方挂着遗照。

“收一收吧,摆着只会碍眼。”

“你怎能这样说!”

“明明被杀的是爸,为何我们要遭旁人的白眼?”

“忍忍就过去了,大众很快就会忘记此事。小竹先生也这么劝我……”

“小竹?”悠人回头,“妳和他谈过?”

“上午他打电话来道歉。”

“道甚么歉?他怎么说?”

“就是新闻报导的事啊。政府单位已展开调查,上头交代他实话实说,他只好全部坦白。”

“他仍坚持是爸的指示吗?”

史子阴郁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般看着悠人。“可是,他告诉我,隐匿职灾不是太重的罪,顶多被罚款五十万圆左右。况且,每家公司都暗中做这种事,还不到企业丑闻或犯罪的程度。”

“那妳向大家这么解释啊!”悠人用力踹榻榻米一脚,“妳去学校跟每个人讲,爸干的不是严重的坏事。自己人在家里讲得再好听也没用,外头早认定爸是死不足惜的大坏蛋,电视不也这么报导?”

“呃……小竹先生也说是时机不巧,最近没其它大新闻。这种程度的案件一般根本不会上电视,只因你爸在那么显眼的地方遇害,才会被大肆报导……没想到有人竟会为这点小事起杀意。”

“骗小孩吗?事到如今,说这些有甚么用?”

蓦地,小竹乍看亲切的笑脸浮现眼前。现下想想,那反倒像隐藏狡猾的假面具,小竹肯定暗暗庆幸遇害的不是自己吧。

难堪与愤怒的情绪在悠人胸中翻搅,而引发这些事情的两人都已不在世上,更让他濒临崩溃。

悠人抓下父亲的遗照,就要扔向祭坛。

“住手!”史子大喊。

悠人一顿,手却不停颤抖。他瞥一眼照片上微笑的父亲,正面朝下扣在祭坛上。

17

变得只有这么一点点呀──这是香织望着散乱的骨灰,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感想。她已流不出泪,甚至搞不清楚究竟还难不难过。

她听从负责人员的指示帮冬树捡骨。苍白如枯枝的骨头,实在很难与冬树生前的模样联结在一起。

冬树咽气后,院方只答应收留遗体一个晚上。隔天,关于后续的处理,医院的女职员体贴地告诉香织,以她的状况,去区公所问问,应该连火葬费都能帮忙负担。于是,香织立刻前往区公所,向承办窗口说明自身的处境。对方迅速掌握情况,从语气听来,显然已透过新闻等传媒得知冬树的事。

无论是医院的职员或区公所的承办人,都对香织非常亲切。与冬树来到东京闯荡后,她初次感受到人们的善意是这么温暖。

步出火葬场时,天边逐渐染红。意义深重的一天就要结束,明天将会迎向怎样的未来?区公所的承办人建议她申请低收入户救济金,有那笔收入,或许能当吃俭用活下去。不过,若只是活着有何意义?冬树已不在,回到家里,等待自己的只有冰冷停滞的空气。

接近住处时,香织注意到家门前有两名男子。该不会又是电视台的人?香织顿时不安起来。虽然他们给的钱不无小补,但她不想再上电视。

然而,仔细一看,两名都是在医院见过几次的刑警,其中一名姓松宫。认出他后,香织稍感安心。松宫刑警五官精悍,目光却非常温柔。另一名高个子的刑警她也有印象,记得冬树刚出事时,与他曾在医院打过照面,但一时想不起名字,或许对方一开始就没告诉她吧。

香织走上前。见她回来,两人立刻低头行一礼。

“今天火化吗?”松宫的视线落在香织捧着的包袱上。

“是的。”她回道。

“抱歉这种时候来打扰,不过有两、三件事想请教,不知方不方便?”

“嗯,请进。不好意思,屋里很乱。”

简陋的屋内隔成三坪的和室及半坪左右的厨房。香织将装着骨灰坛的木盒摆到相框旁,那张照片是她和冬树去迪斯尼乐园玩时拍的。

隔着小矮桌,香织与两名刑警对坐。高个子刑警先自我介绍姓加贺,隶属日本桥警署。这个人的目光比松宫刑警锐利,香织不太敢与他对上眼。

“看样子,有谁来拜访过妳?”加贺望着冰箱前的纸袋。袋上印着知名洋菓子店的商标,那是一盒饼干。

“前几天,电视台的人到家里,那是他们带来的伴手礼。啊,抱歉,我马上去倒茶。”香织说着便要起身。

“不不,妳别忙,真的不用了。”松宫连忙开口:“不好打扰妳太久,能直接请教妳一些事吗?”

香织挺直背脊,重新坐好。“是甚么呢?”

“同样的问题不断重复,妳一定觉得很烦,但我们想再确认一次刀子的事。”

“又是刀子……”香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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