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种思潮,其实在明末时十分泛滥,在高官是秘藏于心,而在底层和普通人的嘴里,则是常有透露。
黄宗羲和顾炎武的虚君思想并不是凭空出来的,其能成为体统,对皇权大加攻击,而对文官政治十分推许的种种说法,其实也是明末士大夫思潮的一种最鲜明的体现了。
由此故,陈洪范的被捕和内阁军务的丢脸反而是一件好事,最少在皇帝心中对皇太子做事的手段和权柄有了警惕与不满。
只有有一点缝隙,时间久了,就可以使之决堤。
至于北使一事,反正陈洪范虽就逮,但左懋第和马绍愉继续北上,半个月时间过去,使团已经有人回报,现在使团已经进入东虏控制的济宁州,已经投降的前锦衣卫都督骆养性现任天津总督,已经派马队南下,接应使团北上临清,德州,再至天津。
到天津后,就可以与粮船会合,到时候是起运物资北上,还是吴三桂自己来接,又或是与清廷议和成功,由清廷正式接受。
这个暂且还茫然没有头绪,只能走着看再说。
史可法心事郁郁,最为不满的,反而是自己的东林内部被人分化利用!
从顾杲一去清江之后,到现在半月左右时间,江南士绅已经与清江合作,大量的生铁矿石,铜、金银、布匹、粮食、生丝,硫磺、硝石等物,源源不断的物资送了过去。
事情就是在顾杲去了清江之后发生的变化。
史可法对此心知肚明,顾杲一行,必定就是与太子的清江行营上下有了某种默契。如此这般,江南士绅们把持的矿脉和各般资源才会源源不断的向江北送过去。
对这件事,史可法倒不是反对充实淮扬,亦不是想和太子为难。
国事与党争哪个重哪个轻,这一点史可法还是分的清楚的。
这个人,当时人都以君子来形容他,虽然在议和与很多事上他都做的不好,但本身品行是没有问题的。
史可法所忧心的,只是太子原本就有太过充实而不受中央制约的财税收入,有大量的白银在手,又有数万新军和徐州淮安扬州数镇受他节制,万一在此时少年人心生发作,悍然挥师北上,与东虏开衅打了起来……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
史可法和马士英在内,也是相当一部份人的看法是一样的。
大明已经是这个样子,皇帝抓了十几年权,处置了多少人,现在弄的国弱民贫,天下人苦不堪言,再扑腾下去也不外如是。倒是认清现实,恐怕还有一二百年的太平日子可过。
不过东林同志们见利而忘义,只为了减免了一点厘金就甘为人所控。
史可法思想起来,自是气闷无比。
太子现在手头有的是银子,厘金和捐纳所收入的具体数字不详,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来看,最少当有数百万之谱。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叫江南朝堂上下所有人动心。
而世族之中,也有相当读书不成的人。监生可以捐纳,等于有了生员身份,出游,和父母官打交道,都是十分方便。
而况还可以一体会试,有的人乡试不成,但会试可能邀击得中,这个可能也是有的。
现在江南一带已经有强烈的呼声,连内阁和礼部、户部都拖不下去了。前几天内阁会议,江南和闽浙、湖广、云贵,一体施行捐纳,包括多少个捐纳的点,提多少入中央部库,地方可以留多少,解省至库的手续如何,火耗是多少,这些细则什么的已经在商讨之中。
内阁会议之时,包括李邦华和王铎在内,各人都是喜笑颜开,十分高兴。
国朝岁入,现在不过是七百万之谱。太子在淮扬一地就已经远过此数了。当然,淮扬清江那是特例,别处厘金收入加起来,也不会比淮扬多出太多,至于盐课收入,淮盐更是盐课最一,别处都没得比。
倒是捐纳所入,恐怕能超过淮扬数倍甚至十倍以上。
江南一地,就有多少有银子的世族大家?其中又有多少子弟愿意捐纳为监生?而且,又有多少人在海外贸易上发了财,愿意拿大笔白银出来,捐一个官帽子在身上?
户部粗略算算,全部加起来,恐怕捐纳一样,就有两千万之谱的白银收入。
有这么一笔钱在手,改革营制,划定防区,编连新军,抚恤流亡,包括农田水利诸事,都可以从容进行了。
而大明前途来说,最少江南半壁能保住了。
未听说一个朝廷财饷充实,兵员亦是足够,而世族归心,武受制于文,政治亦是清明的提前之下,却被人灭国的。
到了此时,捐纳之事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也是渐为人所知道。
当然,众口一词夸赞的当然不是内阁或军务处,而是远在清江的太子。
一想起来诸事都被皇太子牵着鼻子走,诸事无所献替,包括中枢制度,军制,收拾人心,重整纲纪,收拾财政,开源节流。
诸多事情,哪一样不是太子牵头,众人只是跟在后头?
唯一史可法与马士英达成共识,一起施为的议和一事,还被太子找着漏洞,狠狠一击,弄的颜面大失。
此时思之,再表现豁达,心中的难堪与愤愤难平的心理,又如何能尽然消解?
就在书房中徘徊不安,意气难平的时候,有一个俊仆悄没声息的进来,就地请了个安,然后才小声道:“老爷,高老爷来拜,见不见?”
这几天内阁和军务处都吃了排头,崇祯大为光火,下朝之后,各人都是闭门谢客,做出一副谢罪知过的样子出来。
但高弘图过来,却是非见不可的。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道:“请到这里来。”
虽不是通家至好,但彼此为同道同党,又是内阁成员,相交多年,所以自然是内书房来见面。
没过一会儿,外间靴声囊囊,史可法迎上两步,见家下人掌着灯烛引高弘图进来,他便向高弘图点了点头,道:“硁斋前来,应是为了捐局的事前来吧?”
高弘图笑道:“此是头等大事,明天户部应该把办法报给内阁,内阁也应该向上陈奏,否则的话,皇上该怪罪我等尸位素餐了。”
见史可法默然点头,高弘图却又将话锋一转,只道:“不过学生此来,还不止是捐局之事,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大事,要向宪之你陈报。”
彼此会议私宅,虽议公务,但就不必要那么正经其事,这也是私宅会议的好处之一,有什么说错了说漏了的,可以从容弥补。
所以史可法愕然道:“公何言?什么样的大事,要如此正经其事?”
此时彼此对坐,家人上来奉茶,高弘图因只笑而不语,等仆人们全部退了下去,他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来,对着史可法道:“瞧吧,这又是江北送过来的玩意儿。以你之才,想来一见就知道其中深意,而又是一篇多么重要的文章在了。”
自厘金一事江南士绅与清江答成妥协,而清江行营又是不停的购买江南士绅手中掌握的矿脉资源后,高弘图对皇太子的态度就为之一变。
他这个户部尚书,原本是没当一回事,可以随时求去。
毕竟当官只是一时,为士绅才是一世的。很多人不明白明之士绅在乡里要占多大的便宜,拥有多大的势力,并且可以经营成什么样的大世家,看不到此点,只是看到当时的官员不把官位看在眼里,顶撞皇帝,动辄辞官者,其实风骨倒不一定怎么硬挺。
因为明朝风气就是如此,得罪皇帝而保全士大夫者,退职之后,将来起复准有希望。
就算无机会起复,也在乡间故里过舒服日子,任何大小事情,士绅都有决定之权,而地方官非仰赖士绅不能安居其位。
第253章 转折(33)
象高弘图这样的大吏退职,哪怕是州县知府,遇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分润地方好处,他也是头一份的。
将来子孙应考,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到好处。
而要是一心给皇帝卖力,象张江陵那样,生前就是骂声四起,人一死后就立刻被群起而攻,自己被清算不说,连两个中进士的儿子也被剥夺士籍。
自那之后,愿意帮皇帝得罪士大夫的,可谓是万中无一。
而高弘图和姜曰广、张慎言等辈,原本就是以清名见邀天下,清名受损,不容于士林,除非皇帝能赐给勋职,否则怎么算都是不合算的事。
前一阵对皇太子表现出来的不合作,甚至对抗,无非就是仍然邀清名罢了。当然,更有实在的利益在其中,据史可法所知,高弘图自己并没有投银子在矿场,亦无海船,不过家族之中,做这两个行当的却是大有人在。
加上门生故吏,那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清江既然与江南士绅有协议,攻计不满的人少了,高弘图又何若苦再继续咄咄逼人,到最后可能弄的自己下不来台?
为官多年者,辞官下台也是有学问的。象刘启东那样辞官也不是胡来,每辞一次,在士林的声名就高出一截来,每辞一次,就是表达不原为官,但愿育英材于草野的决心。
这样的人,当然是为士林所重,为天下所仰慕了。
所以辞官不做者,要么是图舒服,要么图名望,真正为了天下或是道义法统而固执已见的,以史可法来看,倒是从未见有一个。
从高弘图手中接过红色的包封,打开一看,史可法便是大吃一惊。
是大小不同的十几块铜钱通宝模样的东西,不过一见之下就明显看的出来,非是以铜铅制成,而是以银压制。
每块的正反两边,都有花纹图案,边上都有螺纹,十分精密细致,也非常好看。
正面是“二钱”,“五钱”、“一两”、“二两”等字样图案,反面则是崇祯纪元年号字样,正面是饰以大的牡丹花图案,反而就饰以小独科花环绕在年号四周边上。
“还真漂亮。”
史可法喃喃道:“这东西,似乎户部做不出来吧?”
户部有二百多座炉房,专制银锭和铜钱。以明朝那么小规模的铜钱铸造,养活的官员吏员工匠倒还真的不少。
什么火漆,旋边、金背等钱,都是用一道两道甚至三四道以上的工序才能铸造的出来,户部的雪花银,二十五两一个,胎边整齐雪亮,熔铸的十分美观,就算如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工艺水平上,户部所出与眼前这些可是相差的太远了。
“这是清江行营军需司铸币局所出。”
不叫史可法多等,高弘图自己便先说了出来,因见史可法面色难看,他倒是心生一点同情之意。
他在户部和皇太子斗,斗来斗去,外人看了不外乎是他这个尚书泥古不化,有点不合时宜罢了。
或者说,最多说他高某人有私心私意,以户部之力斗不过皇太子,原本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至于原本的五军都督府煽动叛乱之事,东林党和他高某人介入不深,就算将来在查旧底,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倒是史可法史公,面子上可就是太难看了一点儿。
大事小事,皆由皇帝来裁决也还罢了,内阁到底是有实无名的宰相,首辅不做事被人说庸才,多做事,被人说揽权,总要掌握好一个度,才上不招忌,下不被人攻讦。
而现今的皇上十分难伺候的同时,还有一个事事做在人前的皇太子,最近的使团奸细一事,史可法已经足够难堪,正当余波将过未过之时,又来了这么一堆银币。
也就是史可法养气功夫足了,私自忖度,换了数月前的自己,怕是一袖子就要把这些银币都扫落在地上了。
“最高无过二两的,最低就是二钱,”史可法手中持币,始终在打量端详,到最后,才长叹子一口气,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