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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瞧吧!”
在卫士的掩护之下,刘家兄弟还有十来个心腹将领一起自侧后绕道而逃,转身之际,刘泽明犹自戟指叫骂。
刘氏兄弟和嫡系将领们一走,原本就劣势的镇标兵们立时跨了下来。
扔了一地的刀枪甲仗,军旗鼓号更是不顾了,原本就是在家门口突如其来的短兵相接,谈不上阵势,连摆队的力气都省了,这会子一败,就是跪下投降的投降,逃走的逃走,眨眼功夫,刚刚还锣鼓喧天,十分热闹的总兵衙门就只剩下扔了一地的兵器,还有丢掉的导引回避的牌子,鼓号旗帜,然后便是一百来具尸体,还有沽沽流淌的血水。
只是两刻功夫,便有如此死伤,接战之时的惨烈,也就由此可见。
“殿下,”看到刘氏兄弟逃走,刘孔和的脸都白了:“请赶紧从东城出门,赶回清江,臣在那里还有两千多兵马,暂且可保殿下安全。若是留在此地,就是十分危险!”
适才激战,刘孔和并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在阵后拼命喊话,也是在他的鼓动之下,镇标军心动摇,到现在也有不少将领没有随刘泽清逃走,只是一个个脸色发白,站在原地,听到刘孔和的话,众人想起刘泽清的残酷暴烈,不觉都是站的摇摇晃晃,连站也站不稳了。
朱慈烺笑道:“有什么危险的?凭刘家哥俩现在丧家犬样的狼狈么?”
他面向魏岳和王源等人,令道:“甭理会别的,就撵着这刘家哥儿俩,不要叫他们拢起兵来……能拖一个时辰,我保你魏大一个都督佥事到手……去吧!”
“是,请殿下在此也多加小心。”
此时此刻,魏岳比平时要沉稳的多,听到朱慈烺说的加官进爵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倒是王源晃着脑袋,叫道:“殿下,俺最少也得一个佥事指挥,可成?”
“成!”朱慈烺哈哈一笑,对着自己的东宫部属道:“我就在这儿,咱们说妥了一个对时,你们好好打出个样儿来叫我瞧着!”
“是,请殿下自己多加小心。”
身处如此凶险的战场,诺大的淮安府城,算上所有的抚标兵不过一千多人,刘泽清在城中就有四千余人,在城外的校场大营最少还有小两万人,这是他起家的根基所在,调兵令早出,怕是现在营伍中已经准备开拔了,在这样的局面下,朱慈烺自己不走,还叫他的东宫内操在城中使劲搅和……就算多拖一个时辰,又有何益?
不论如何,刘泽清迟早都能收拾局面,到时候数万大军一合围,这位皇太子可就真的成了饺子馅儿了!
“殿下……”刘孔和满头大汗,只是他不大擅于言辞,一时半会儿的,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堂堂太子,行此夺军之事,而且还是自己亲自上阵,上阵之后又滞留险地……刘孔和就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直响,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他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太子在这里唱这么一出大戏,究竟是为的什么……而到最后,又将是怎么个收场!
“等着瞧吧……”朱慈烺笑的悠然:“我这么轻身进来,可不是来唱空城计的……你那好侄子刘清泽可是能生吃人肉的主……刘孔和,你就在我身边,看我怎么把淮安城这个局给翻过来!”
……
由扬州至淮安,有陆路官道,也有运河畅通而行,官道是从东门或是北门走,一路穿州过城,都是通衢大道,十分便当。
缺点便是人烟稠密,想放开脚程赶路,就不如走沿着运河到淮安的夹堤小道。
就在清晨时分,林荫之下的沿河人家都被轰隆隆的巨大响声给惊醒了,不少男子喝斥着小孩子不要跑出来,自己却披着衣服,还有少量的人嘴里叼着旱烟袋,忧心忡忡的站在自家的院门前,仰望着高大的河渠堤岸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近流言频传,都说流贼打下了北京城,叫李闯的流贼头目坐了龙廷,皇上已经自杀殉了国,南京的大人先生们正在议立新君……
这些消息,当然都是各村的读书先生们嘴里说的,大伙儿听着,也就当个热闹笑话儿,谁坐龙廷,当百姓的还不是一样扛活下地,不得一样有交不完的皇粮国税!
可不管怎么说,这天下一乱,还是让人六魂不安,现在各人的心里头就巴不得赶紧有人把龙廷宝座给坐稳了……姓朱还是姓李的都无所谓,除了那些食古不化的读书读背晦了的老棺材瓤子,谁还他娘的在意这个!
这会子是明显过兵了,轰隆隆的声响宛若雷鸣,一下下似乎就在人的心里头炸响,弄的人六神不安,再过一会儿,可以看到好多面鲜红的旗帜,有几个戴方巾的秀才识货,因在人群中念道:“是提督军门旗……难道是路巡抚?”
“你那是屁!”有人驳道:“路抚台在淮安,怎么能打扬州往淮安去?”
“说的也是……”先前那人失了面子也不介意,只是皱着眉道:“打军门旗,淮扬镇总兵可不够格儿……”
“哟……瞧见没有?”
“瞧着了那些个亲兵中间那位,穿着‘老公’服饰,准是太监没错!”
就在队伍前列之中,在大队衣甲鲜亮的将领和亲兵中间,有一个中年男子,头顶纱帽,蓝绸圆领,金镶玉的腰带,高脚官靴……脸上那光溜溜的样儿一看就叫人能认的出来,就是一个没卵子的太监。
而此人倒是和寻常普通的太监不同,一般的老公因为阳气衰微,阴气太浓,所以瞧着都是一副衰颓不振的样儿,要不然就是男人女相,脸上就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柔味道,可这队伍中的太监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面色如铁,除了服饰和脸上实在没胡子外,还真瞧不出来是一个阉人!
此人便是高起潜,他是明季赫赫有名的监军太监之一,也是崇祯的心腹太监,早年在北,前些年被调到淮扬一带,监视长江沿线,说起来也是崇祯在江南一带的布子,因为信任此人的统兵驭下的能力,所以早早放了过来,也因他带兵多年,所以自己有不弱的亲兵队伍!
“高大伴,是否还能再快一些?”
队伍之中,同样是纱帽圆领,也同样的肤白无须,向来以潘安貌自诩的陈名夏夹在一群太监群中,这会子倒是后悔自己没留一嘴胡子了……不过这只是闲白,要紧的大事使他急的满头大汗,策马疾驰的时候,他不停的催促,请求,请对方快一些,再快一些!
“急什么?”
高起潜眯起眼,看看天色,然后才对着陈名夏冷然道:“咱家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了,难道不比你陈大人急?”
“可太子就在淮安府城里头……”
“哼,怪不道刘泽清都瞧不起你们这些白脸相公……”高起潜洒然一笑,道:“殿下是能带二三百人的内操,和过千闯贼精锐交手不落下风,这会子在淮安城中有刘孔和这个内应,有殿下亲自带内操官兵在,更有路振飞这厮帮手……咱家知道,这个巡抚有威望咱家现在是瞧准了,小爷这一着棋下的十分凶险……不过不险的话,又怎么能出乎意料之外?不要说咱家听你说起此事吃了一惊,怕是刘泽清自己也没想着,一个月前,皇上和太子还是生死未卜,一个月后,小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淮安城,去夺他的军,要他的命!”
说到这,这个向来在外领军的权阉拼命摇头,竟也是不胜唏嘘的样子:“皇爷向来性子刚烈坚毅,不过怕也不如小爷敢把自己置于如此险地。不过,这也太险了,太险了。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小爷这是何必,何苦!”
陈名夏在一边冷冷一笑,在马上昂然扬鞭,一时间竟也是意气自雄,只向着高起潜道:“父子南逃,国失大半,江南半壁只仰仗这几镇骄兵悍将……高杰有孙传庭来制,黄得功和刘良佐有马士英管着,小爷只管收拾刘泽清,不把这一镇兵拿到手,梦魂难安!”
第095章 风云(11)
提起太子行止,陈名夏也是脸上飞光!
他也是一路跟随下来,光是这几天在淮安到扬州的一路潜行,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别的不说,向来的那种雍容华贵的公子哥儿气息是丝毫瞧不着了,脸上所有的,不过就是那种栉风沐雨,劳心劳力之后才有的精干与振奋之色!
听了陈名夏的话,高起潜点头一笑,道:“我料定夺兵之事必成,小爷护皇上南下,又断然处置强藩……果然是了不起……便是陈大人,我也是十分佩服的……这一次从扬州往淮安效力,其中甘苦陈大人都是知道的,还望在小爷面前多加美言才是啊。”
适才高起潜还是一副带兵的粗鲁军汉的样子,吃陈名夏一顶,反而客气起来。
他虽然是有名权阉,不过久在外方,宫禁中事已经摸不大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小爷不复当日无权无势的情形,看样子,皇爷是要叫小爷抓兵,而他是带兵监军太监,和小爷的关系,也是一定要搞好了才成。
至于从扬州飞驰入淮安,原本就是头一道的投名状罢了!
见此情形,陈名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只是微笑以应,但心心念念,却是无时无刻不以朱慈烺的安危为念!
他可是把一生前程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太子,绝不容有失!
……
淮安城中连番激战,喊杀声闹的沸反盈天,府城之中,怕不得有十万居民,但如果登高远眺,怕是万户萧疏鬼唱歌,根本看不到什么百姓的影子。
到处都是小股小股的兵士在交战,都是穿着相同的大明官兵的服饰,只是旗号不同,所以还是能分的很清楚。
城中除了少数地方够宽阔外,其实多半只是纵横东西南北的街道,这种巷战对武艺高强的一方非常有利,如果可以看到的话,就能发现东宫内操一方虽然人少,却经常是几十人追着对方几百人在打。
而魏岳等百余名有马骑的骑兵就一直追赶着刘泽清兄弟,对方聚集起一支象样的兵马,他们就冲散一次,逼的对方再次退却,重新整队。还不等喘过气来,魏岳等人又凶猛杀到,然后将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队伍再一次打散。
只是这种打法非常消耗体力,就算人受的了,马力也快不行了。
打击力度一弱,刘泽清身边的士卒就越聚越多,渐渐已经有还手之力,要不了多久,仗着人数有优势,刘泽清就可以部署反击了。
当然,最重要的关键还在于城外的驻军,城中刘泽清部下虽多,不过数次被打散,很难集结的起来,况且连路振飞能调动的抚标,还有府衙县衙等差役壮丁,好歹也能凑起两千多人来,城外驻军不进来,就仍然是相持的局面。
……
刘泽清的总兵府邸和几座小型的兵营就在城东,距离东门很近,在第一时间这个总兵就派出了调兵信使,不过打了快一个时辰,东门驻军还是没有进城来。
这得益于第一时间刘孔和的反水,这个参将是有副总兵的资格,只是被刘泽清强压住了,但以大学士之子统兵,原本就比纯粹的丘八要更得众心,加上刘孔和自己有实力,平时和同僚也算和睦……光是看今天这种情形,一进来还有人敢给他使眼色提醒就知道了。
因为刘孔和的反水,所以不少高级将领心存犹豫,而他立证的朱慈烺的太子身份,更是使得大批将领处在了两难之间。
不干,刘泽清可不是善男信女。
干了,可能要杀的是真正的大明太子,这种罪名也实在担不起。
就在首鼠两端之时,东宫内操把刘泽清的镇标打的落花流水,结果只有刘泽清最心腹的亲信才跟着跑了,而调兵大令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