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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哪是囚犯待遇啊,你简直是请了位神仙在家里供着。”薛汶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左相面容冷肃,正当昭元帝以为他又要痛斥丹离的行为时。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师门不幸,出了这种……”
后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他的心情也很复杂,骂也不是,打更不是,若说要抱头痛哭相认,那更是离谱。
于是三人对坐,默然无言。议完正事,昭元帝感觉夏日之暑热,决定喝两杯小酒。
于是干脆安排下小型宫宴,几位重臣聚在一起,以酒精来告慰自己家艰辛而麻木的身心。
这一阵闹的事情一出接一出,大家都很不容易。
宴时,有丝竹轻靡,珠帘半卷,又新酿了冰梅子酒,倒是解暑不少。
昭元帝派人去请丹离,果不其然,她干脆地说:“没空。”
酒到酣时,昭元帝睁着半醉的黑眸,诉苦道:“你们说,她这一阵又是在闹哪出!朕对她还不算宽容吗?”
就因为你太宽容,她才这么闹腾啊!
这是其余两人共同的心声。
夜色低暝,殿中却是宝烛华蕤,一位舞姬正在盈盈挥袖,突然一阵冷风吹入。
高殿中央,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紫衣身影。
“羽织!”昭元帝轻喊出声。
“阿聿!”
羽织盈盈大眼闪着泪光,就这么凝视着他,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薛汶咳嗽一声,正要退席避开,却听羽织轻声哽咽道:“阿聿,你心里还有我吗?”
这次连左相都感到尴尬了。
昭元帝皱起眉头,不由得握紧了手中之杯,“羽织……我们之间是你先撤手离去的。”
“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沉溺于战争与杀戮,万千黎民,都希望过上平凡而安乐的好日子。”
“于是你们清韵斋就提天下人着想,选择了那位恒公子?”
说起这个话题,昭元帝又是不耐,眼中闪过一道波光,看着羽织道:“我还听说,你要嫁给他,缔结两家联姻之好。”
“我不愿意嫁给他!”羽织哽咽着低喊出声。
恒公子此行处处碰壁,天都城现在又是危险万分,于是他整理行装准备回国,在回国前,明瑶华想干脆把婚事敲定,于是向两人都正式提了。
她望着昭元帝,盈盈美目中满是痛苦与坚持,“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而对昔日爱人最后关头的表白,昭元帝静默了:他并非是圣人,可以如此迅速地忘却旧情,冷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那种就是过去了,不是吗?
羽织见他默然无语,深知他的心性,轻声劝道“阿聿,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固执,只要稍做让步,斋主也不是不通情理,必定会成全……”
她话音未落,却听殿外有人清脆笑道:“什么成全?这是要成全谁和谁啊!”
只听珠帘叮当作呼,那一袭紫衣宫装在宫女竹簇拥下缓缓走进来。“我来迟一步,倒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南珠的流苏擦着她的脸颊长长垂下,晶莹璀璨,映得容光更万,和着那一头乌云堆雪的长发,简直是咄咄逼人的风姿。
她是故意也穿一身紫衣的吧?
这是在场三个男人心中默默的共识。
与羽织的清丽缥缈不同,丹离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的肆意的清狂,那般自信而(两个字看不清楚)的笑容,宛如盛开的牡丹,两相对比之下,连羽织的美都显得单薄褪色了。
“你怎么来了?”昭元帝起身,示意宫人给她设席,“不是说没空吗?”
“哼,你没听过那首诗吗?朝临明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诏讵能来?你一喊我就来,那多掉价啊!”
这种大逆不道的歪理,她说得理直气壮,倒是很有了国师的狂傲嚣张而且大胆。
果然是她的脾气。
丹离就这么走到他身前,理也不理羽织。突然伸出手,紧紧地环抱住他
“你这是做什么?”受到突然袭击的昭元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娇嫩而甜糯的嗓音,显得分外怪异。
“什么?”
“我怀孕了呢!”
什么?
这一句,顿时把在场众人都给吓呆了。
薛汶大声咳嗽,左相也打翻了酒杯,而最震撼的,却是连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昭元帝
“你说什么?你……你怀孕了?”
他一时承受不住,都结巴了。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丹离,好似抱住最精致脆弱的宝物,“你是说真的吗?”
丹离笑而不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向一旁惊愕的羽织抛了个挑衅得意的眼神。
羽织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你,你居然跟这个邪道妖女……”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再也不能随这种惊人结果,哽咽垂泪之后,她逃也似的飞遁而去。
剩下的三个男人根本没注意她的离去,只是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丹离身上。
昭元帝砖之后便是狂喜,抱住丹离,重复问道“你真的有孕了?”
丹离的唇边绽出一道得意而邪气地笑,看定了他,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傻阿聿,我是骗你来着。”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她提着裙角转身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笑着,那般灵敏快速,那有半点儿怀孕的模样?
剩下三人陷入了可怕的静默,其余两人都有默契地咳嗽两声,匆匆离去,谁了不敢去看那位“傻阿聿”的脸色。
丹离得意地跑出一大段,麻将也从身后跟了上来,跳上她的肩头。
“太好笑了,你没看见羽织那要哭不哭的表情,真是太痛快了!”
她咯咯笑着,更带三分阴险,“笨蛋职聿的脸色更是精彩,都吓傻了。”
麻将“喵喵”两声,引得丹离直敲它的脑袋,“你居然敢替他说话,好你个吃里爬外的死猫!”
“喵喵喵喵”
“你是说他对我够好了,让我别太欺负他?”丹离冷哼了一声,顺脚把石子踢走。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他把我关在这里,禁住了我的术法,让我插翅难飞。这也算是对我挺好?我想到这个就来气,他居然敢关着我不让我出去!”
她不顾麻将的叫声,径自皱起眉头道:“说起这位羽织圣发,便是让我想起他们家那位深藏不露的明斋主,她先前吃了闷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阴谋?”
话音未落,却见夜色苍穹之上,有一道幽蓝狂烈的光芒自东南方平地闪现,直冲天际,半个天都城都被映得亮如白昼。
“这是……”
丹离悚然一惊:这是苏幕的求救信号——引燃本命所系纸所成的鬼灵之焰。
以他高傲的心气,酷烈的手段,怎么会动用到如此紧急的求救?
丹离凝神看去,见那光焰闪烁着凄厉刀兵之气,另有无数微薄的意志附着其上。好似有很多人聚集在他身边。
难道是集体被困?
她补贴中菁草微动,指尖轻掐之下,面色更加冷然。东南方,大凶之兆,血光冲天的崩殂之相!
就在此时,夜空中响起清脆的铃铛声,抬眼望去,一尾明丽华贵的凤凰从下上飘然落下,上系一张信笺。
“这次,换成是我的本命系纸了?”
丹离苦笑着伸手,光芒一闪,那今生就飘然落到了她手上。
她拆开一看,神色顿时一变,面上更加凛冽。
“居然绑架人质要挟,堂堂清韵斋,不如改行去做却匪!”
话虽狠,她的睛中仍能看到焦急。
“老董去找小梅、小姬,他们的行踪居然被清韵斋得知,小苏怕我担心,自己去救人,结果瑞在也陷在阵中,咬牙苦撑,这事我不能不管!”她断然说道。
伸出手腕,她运行术法之力,玄金两道光气逆冲之下,手腕的金环顿时嗡嗡出声,裂痕满面,却偏偏不到最后一步,难以冲破桎梏。
“给我破开啊!”
她不甘地低喝,光气直冲天际,明灿耀眼,却仍是无济于事。
远处有人声惊叫,显然已经发现这里的异常,丹离心急如焚,却仍冲不开精铜之器,
“让我来吧。”
一声淡淡地招呼,出自身后,她回眼看时,却见朱红的宫墙拐角外,薛汶翩然而立,正静静地等着她。
他穿着一件银纱官服,皂靴轻踏毫无声息,却让丹离的瞳孔微微收缩
宫阙的繁华,檀板阵阵的余唱,在此人出声之后,顿时变得模糊了。
“是你?”
“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能替你取下手上的金环。”夜风轻送中,薛汶淡然说道。
他唇边常有的笑意,此时全然不见。整个人安静到了极点。
两人隔着五步的距离,就这么对视着,远处有打更的灯笼绕过,星星点点的光焰,映得两个瞳中幽光闪闪。这一片黑暗的拐角,两个人都似乎静得没有了呼吸。
丹离终于开口,“你愿意帮忙?”
“是。”
“有什么要求?”
“无。”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自己高兴,没有为什么。”
一问一答之间,他匚手如蝴蝶般旋动,金环的巧扣当的一声打开了。
“这么容易?”
丹离目光一凝,又惊又疑,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是我发明了此物,所以才这么容易,如果换个人,开一辈子也不成。”
薛汶平平淡淡地说道,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毫无炫耀,甚至不是表功。
丹离目光流转,露出一道很奇异的微笑,“果然不愧是……”
“打住,我只是一介散修,你的恭维我受不起。”
干脆了当地截断,这个彼此心知的秘密,他却偏偏不让说出口。
丹离的眼神也有些复杂,“其实一开始看到那些白玉棋子,又发觉你喜欢算卦,我心里就隐隐猜到了……”
“别说了,你要是想去救人就赶紧,晚了你家阿聿就要发觉了。”
薛汶似笑非笑地叹了声,眼珠子暧昧地打量着她,带着一丝轻佻不羁,“忙完赶紧回来。他对你很在意,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傻子才赶回来给他继续关禁闭呢!”丹离冷笑一声骂道,随即拎起麻将,毫不迟疑地飞身隐遁。临走前,她却回身看了一眼,犹豫着问道:“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眼我,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她的嗓音模糊而破碎,生平第一次竟是有些犹豫惴惴。
风越过宫墙,单调的呼啸而去,就连蝉的也渐渐地弱了。
“恨你有什么用?死老头偏心,只怪我自己不能讨他欢喜。”薛汶笑得很是干脆。
丹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匆匆离去。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薛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其实,我和左相一样,都该喊你一声,小师妹,……”
他长袖翩然,滑出三枚铜钱,乾坤天理命数,皆知在这天地人三宝的妙算之中,这才是天机宗的看家本领。
夜凉如水,他缓缓走出了拐角,浅浅的荷塘便出现在眼前,怔然望着里面的琏漪,呆呆的有些出神。
水底倒影的月色,模糊了许多年前的记忆,唯一记得的,就是与自己授业恩师之间的永恒的争吵。
“你这个小古板,抱着老祖宗的卜算之学又有什么用?要振兴我天六,需要的攻击术法——九转乾坤诀虽然只有残缺的半份,你也该勤快地练习/!”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死老头!一心想着压倒别人,你已经失去了修道的”
师徒之间,如此循环往复,彼此都是心灰意冷,话不投机。
后来他就去云游天下,窥尽造化之机,也模糊地预知到了今日之局,浅;草;微;露; 整;理 于是他顺势而为,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