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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半个小时就要封盘了,曹摒真看了一眼时间,他决定在这之前结束这最后的战斗。
曹摒真拿起了棋子,在黑棋的跳出位刺了两下,然后又很坚实的并了一个,他用了三手棋堵住了黑棋可能的反击点,然后轻松的坐在那里,等待着刘长风从白棋留下的唯一的缺口再次的突围。这半个小时里,他已经算好了黑棋所有突围的路线,他有着十足的把握让黑棋做不出所必需的两只眼来。
这三手棋早已在刘长风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奢望曹摒真会在这时犯上一个低级的错误。但在曹摒真长考的这半个小时里,他也有机会重新的审视了一次棋盘上的局势。如果再次的去突围的话,他至多只有三分的机会,而就地做活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无论从哪方面看上去,这个盘棋都已经结束了,胜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刘长风并没有完全的绝望,他隐隐的感觉到这样的局面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然间,他有了种奇妙的感觉,他感觉到在这棋盘上将会有一点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努力的在棋盘上搜寻着,计算着——
那一种虚幻的感觉在刘长风的心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仿佛就象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刘长风的身体里肆意的窜行着。须臾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这团火焰点燃,剧烈的沸腾着。刘长风感觉到了这样的燃烧,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保持这种感觉。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呼之欲出的最后一手棋,他坚信,那一手棋一定存在着!
“是了”刘长风在心里大喊了一声,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他想起了温快和木森的那盘对局,想起了木森那妙到毫巅的一手棋。那一瞬间,刘长风也看到自己所希望的那一手棋。
“是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一手棋!”刘长风兴奋了,他知道这盘棋已经结束,他知道自己没有辜负数百名站在风雨苦苦等待的棋迷,他没有让这千斤的重担独自压在温快一个人的肩膀上。他没有再犹豫,将手里已经捏的发烫的那颗黑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盘上。
那一瞬间,刘长风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琳风,想起了温快,想起了木森,他甚至想到了琳风肚子里即将诞生的孩子。他也想到古琴台上的伯牙与子期,想到了高山流水,也想到了那只逝去的蝴蝶——
那种燃烧的感觉仍在刘长风是身体里继续着,蔓延着,终于是不可遏制的破胸而出——
“我这是怎么了”刘长风在心里奇怪的问着自己,刚刚放下棋子的那只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殷红——一片血一般的殷红。
那一只手竟再也没有收回来。恍惚中,刘长风抬头看了一眼曹摒真,那少年此刻的脸上竟充满了恐惧,身上斑斑的也有着棋枰上的殷红,旁边还有人在大声的惊叫着什么。“究竟是怎么了?”刘长风再次感觉到了身体里那团燃烧着的火焰,喉咙一甜,终于是倒在了棋盘上,拂乱了那一枰满是殷红的黑白棋子。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漫漫的照进了棋室,二十多个孩子在棋盘前静静的对弈着,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专注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张棋盘。木森放轻着脚步,在他们中间徐徐的穿行着。
“刘大哥的比赛不知道进行的怎样了?”木森看着孩子们的对局,心中仍是牵挂着远在武汉的刘长风。由于这次的比赛并没有电视和网上的直播,木森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得知最后结果,他在关心战况的同时,也更加担心着刘长风的身体。
温快答应他会在比赛结束后打电话告诉他最后的结果,木森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估计温快的电话很快就会打来。
终于,木森停下了脚步,他停在了黄正的对局前。
棋盘上,黄正和一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正埋头苦战着。让木森惊讶的是,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集中在一边,看的出来,两个孩子根本就没有进行正规的布局,而是一上手就相互厮杀了起来。
木森微微的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打断两个孩子的对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木森对小正这孩子学棋的劲头还是很欣赏的。自从木森把他带到棋校之后,小正的棋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现在同年龄的儿童组的孩子已经很难在猜先的情况下赢他。木森看中了这孩子的天赋和灵气,准备把他放在少年组里进一步的锤炼。
棋盘上,两个孩子竟然有三条大龙从角部竟相奔出。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木森的观战,嘴里都轻轻的念叨着什么,手里也是一招紧似一招的往棋盘上落着子,相互毫不妥协的纠缠着。
渐渐的,三条大龙已是蔓延到了整个棋盘。在对手的一步软着后,小正终于是利用一个手筋摆脱了对手的纠缠,将对方一条二十多个子的大龙全部的鲸吞。
获胜后的小正终于是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木森,两个孩子相互吐了吐舌头,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乱战,免不了是要受老师的一通批评了。
木森笑了笑,问道:“你们俩为什么一上来就开始战斗,而不经过布局呢?”
小正抓了抓头,说道:“木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这战斗一定要先经过布局吗?”
木森点了点头说:“那当然,这布局就是为了更好的进行战斗,没有好的布局,战斗时就会很吃力。布局阶段双方一般是互相抢占大场,占据有利地形,为今后的战斗创造有利条件。在布局还没有完成的时候,选择战斗是没有什么把握的,所以高手是不会在这时候去和对手纠缠在一起的,等到各自地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划分,地盘少的那个人才会去想办法挑起战斗,以挽回布局阶段的不利局面。”
木森用手一指旁边两个孩子的对局,又说道:“你们再来看看他俩的对局,这盘棋前面的三十几手,对局双方都是使用跳,小飞,拆等手段在巩固自己的地盘,到了第四十手的时候,棋盘上的空地基本上已经有了归属,白棋认为互相围下去将输给黑棋,于是打入上方黑棋的阵营,希望用破坏黑阵的手段来取得地域上的优势,这时候黑围绕着白打入的棋子展开攻势,中盘战斗就开始打响了。”
木森说完这些,又问小正:“说说看,你们俩一上来就进行战斗,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正和那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又抓了抓头说道:“今天上午我和张星在围棋杂志上看到韩国国手赛上的一篇棋谱,韩国的李正选九段的就是一上来就在角部和对手展开了战斗,其他的角都还空着的,所以我俩就——就——”
木森闻言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没有布局的战斗局面啊,对局的双方也可以不通过布局直接开始进入中盘战斗的阶段,不过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两个喜欢通过战斗来决定胜负的棋手碰到一块,也许会直接开始战斗,而忽略到布局,这样的棋是没有布局的。”
在一旁叫做张星的孩子又问道:“可是李九段的这盘棋到了五十六手的时候,又在开始抢占角部,这算不算是布局呢?”
木森沉吟了一会说道:“应该也可以说是布局吧。”
小正又接着问道:“木老师,那就说先战斗再布局,也是可行的一种下法吗?”
木森楞了一楞,显然是被两个孩子的问题困扰了,想了一会说道:“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可行的,但是我并不主张你们去这样做,前面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布局和中盘战斗之间的关系了,尤其是你们还处在学棋的初试阶段,这种下法还不是你们所能完全理解的。当然,你们俩这种勤与学习,敢与尝试的劲头还是值得老师肯定的。”
木森说完这些,心中有一种羞赫的感觉,他忽然发现对孩子们提出的关于布局与战斗之间先后的问题,自己也是不甚了了,只能说这些话,先浅显的向孩子们解释一番。他决定到周末的时候,就这个问题要向竹田好好的请教请教。
第三十二章 最后的决策
夜色中,武汉的雨愈加的滂沱,街上的行人也因此少的可怜。
武汉市立医院的危重病房里,刘长风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双眼紧紧的闭着,脸上带着一抹猩红,嘴角处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还沉浸在黄鹤楼上那石头破天惊的一手棋里。
病房外,温快默默的搂着琳风坐在椅子上。琳风的双眼早已是哭的通红,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仿佛是已哭的累了,琳风静静的靠在温快的肩膀上,微微的闭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廊的拐角处匆匆的走来两人,到了温快的面前,又相互对望了一眼,似乎并不忍心去打扰温快和琳风。
两人沉默了片刻,其中的一人终于开口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组委会经过协商,这盘比赛因为这次突发的事件,已经临时取消,后天再重新开局,也就是说,后天的比赛咱们的对手仍将是曹摒真。”
温快黯然的摇了摇头说:“我不关心这个结果,我关心的只是医生会怎么说。”
那人又说:“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长风是咱们业余棋界赫赫有名的战将,为中国业余围棋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今天遇上了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现在就有很多的棋迷还等在医院的门口,我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让我转达对长风的安慰和敬意。日方和韩方代表团的团长也要和我一同过来探望长风,但是被我婉拒了。”
那人顿了一顿又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大家都在关心着长风,我们已经和医院的领导打过招呼了,要他们尽最大的努力使长风康复。”
温快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感谢大家对我大哥的关心,只是这康复二字再也不用提起,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大哥能尽快的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我和琳风一眼。”
旁边的一人问道:“医生现在是怎么说的?”
温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悲哀,却没有说话。
来的两人对刘长风的病情早已知晓一二,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严重,两人见了温快的表情,知道刘长风已是油尽灯枯,再没有生的可能了。一时间,两人俱都想起刘长风的种种事迹来,不禁相对摇头,唏嘘不已。
一人叹道:“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真是天妒英才!可惜了长风这硬铮铮的一条好汉啊!”
温快抬起头问道:“这次比赛有没有推迟进行的可能?我想我是没有心思去比赛的了,即使勉强的应战,结果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失望。”
那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人犹豫的说:“这——这恐怕没有什么可能吧?”
温快又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的这个问题很愚蠢,原本就不该问的,只是以我现在的状况,我实在是没有把握赢得对手,更何况我面对的将是日韩双方六名高手。”
“这你不用担心,组委会经过和日韩两方的协商,在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后,已经安排上次选拔赛的第六名顶替长风出战,无论是输是赢,你至少可以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温快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时间上的问题,即使给我再多的时间,我也无法从容的去面对我大哥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