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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完结)-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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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是要拜祭么?”一个年轻女子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粗布衣裙,梳成双髻的头发有些发黄,高颧骨,细眼,通身上下不过一根磨得亮闪闪的细铜簪子,年轻的脸上带了几分疲惫和沧桑,神态是恭敬中又带了几分讨好的。

锦姑。林谨容差点没喊出声来,心情激荡万分,终究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是。”

锦姑看了看长寿等人抬着的祭品,道:“请客人随我来。”

陆缄奇道:“怎地是个女子当事?”

锦姑笑笑,好声好气地道:“客人有所不知。我本是孤女,无处可去,得庙祝阿爹好心收养,才有了安身之所。阿爹年纪大了,行事多有不便,早前感了风寒,起不得身,只好我来帮帮他老人家了。还请客人不要嫌弃。”

陆缄点点头,也就不再问其他。

林谨容沉默地打量着四处的环境,每个角落,每块砖瓦,几乎都是回忆。

俄尔,到得大殿前头,锦姑往里扶了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出来,指点着行了拜祭之礼。因见祭品丰厚,便又要请陆缄与林谨容往后头去奉茶。

陆缄旅途疲惫,并不想去吃什么粗茶,正要婉言谢绝,就听林谨容道:“正好累了,想透透气。”便也就遂了林谨容的意。三步两步转入后院,林谨容站在那间她住了好几天的杂物间门口,双脚仿若铅铸一般的沉重,再也走不动。

陆缄微微皱了眉头:“阿容?”

林谨容朝他淡淡一笑:“莫要管我,我就想走走看看。”一壁厢叫了锦姑:“这位姐姐,可否行个方便?”

锦姑吃了一惊,却也没有不理睬的道理,忙忙地走过来道:“敢问小娘子是要做什么?”

林谨容就贴近了她道:“不知茅房在何处?”

锦姑恍然大悟,领她往角落里走:“这边请。”

陆缄见状,只当她是内急,便领了其他人自去了。

林谨容见他去了,轻轻松了口气,与锦姑东拉西扯一歇,先从庙祝的病说起,又留了几样丸药,再说到锦姑的将来:“姐姐一看就是个忠厚之人,但咱们做女子的,还该为将来打算一二,你年纪不小,可有什么谋算?总不能终老在此。”

她样貌清秀,出手也大方,语气和蔼有礼,倒也得了锦姑几分好感并几句真话:“自是不想如此,但命就是如此。小娘子生长在富贵之中,自是不知,似我这种人,光是一旁的村子里就有好些个。比起那些被卖入勾栏烟花之地,或是卖作富人姬妾的,好太多了。”

林谨容小心翼翼地道:“不瞒你说,我此前发下宏愿,想要帮几个人达成愿望。今日凑巧遇上你,也是缘分,敢问姐姐,你有什么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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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16章 故事

第316章 故事

天上突然掉下这样的好事来,怎么都是让人不敢轻易相信的。听了林谨容这话,不止是锦姑,就是一旁的夏叶和豆儿等人也吃了一惊。

豆儿自是因着之前从不曾听林谨容提过半点,更不知她何时发过这种宏愿,也不知这锦姑到底什么地方得了她的眼缘,竟然开口就许了这么大的诺言。

锦姑则是南来北往的人看多了,世态炎凉也看得委实不少。虽则世上好人不少,但这样天上平白掉下大馅饼的事情,总觉着透了些蹊跷,不妥当的。当下便微微一笑,只是推让:“多谢小娘子好意,小女子什么都没做,并不敢沾光,我只愿这样平安终老就是了。茅屋就在前头,我就不陪您进去啦。”言罢往后退了几步,神态却是有些疏远并防备了。

林谨容看得真切,不由暗自苦笑,这是欲速则不达,她做的太突然了些,锦姑不过一介孤女,自然是害怕其中有什么阴谋的。换做是她自己,恐怕也是十分的小心。但她也没法子,时间太紧迫,无法彻底说服锦姑,当下不敢再多言,只自进了茅屋。

待到出来,锦姑还在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候着:“请小娘子随我来,前头打水净手。”

林谨容也就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将些琐事来问锦姑,先问从江神庙到码头,步行要走多远?又问旁边村子里又有多少户人家,青壮年可多?何以为生?似锦姑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锦姑对她虽带着几分警惕,却也看不出她什么地方不对劲,何况适才又听樱桃说陆缄是今科进士,这便要上京任职的,来历身家姓名全都不隐瞒,心想自己无财无貌,总没什么可被人贪图的,也就一一回答了。

林谨容记在心里,又在院子里游了一圈,见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便叫樱桃去唤陆缄回旅店,转头拉了锦姑在一旁低声道:“我历年遭遇的事情有些多,总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做善事总没有错,想敬神佛是真的,但更觉着帮助活人才是最实在的。姐姐若是不信,可以打听一下平洲陆家的二奶奶为人如何。是真的想帮姐姐一把,若是姐姐有需求……譬如说了好人家,却短了妆奁什么的,只管在码头边请人带个信就是了。”一边说,一边把早就备下的钱递过去。

锦姑只觉着面前这个人真是万分诡异,仿佛是有许多难言之隐,但看着真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不正常的。便暗自猜测,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求个解脱?并不敢收她的钱,只语重心长地道:“小娘子若是有心要敬神佛,办法多的是,原也不必如此。”

林谨容看她的神色,心知她是想歪了,只好道:“我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姐姐若还是不肯收,我也不好勉强,就请姐姐拿着这钱,替我x日在江神面前上炷香,四时八节供点瓜果罢。”

锦姑这才道:“小娘子若是信得过我,自然义不容辞。”

林谨容忙道:“信得过。里面三十贯钱,其中十贯就当做姐姐的辛苦费,不必说给庙祝知晓。”

“敬奉江神本是应该的,我不要……”锦姑还要推辞,林谨容已经撇开手走了,便暗想,既然林谨容这般心诚,她便替林谨容好生供奉江神也就是了,遂不再追去推让。

林谨容走向早就等在一旁的陆缄,低声道:“走罢。”

陆缄微微皱了眉头看向她,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却因着此刻不是细究的时候,便也不多问。

彼时彩霞满天,江风送凉,林谨容指指前头,道:“敏行,那边景色看着不错,我想过去走走看看,你可许?”

陆缄本来就想要她多散散心,当下便道:“走罢。”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彷如走在心上,林谨容抿紧唇,沿着前生走过的死路,慢慢走到江边一块黑沉沉的巨石旁,站定了,将手抚上那块巨石,低声道:“这石头长得好,仿佛卧牛一般的。”

众人围着转了一圈,纷纷赞道:“的确如此,二奶奶眼光独到。我等看了好一歇才看出那么个意思来。”

这块石头,她看过无数次,还在上面坐过,当然早就研究出它像什么来了的。更何况,当初荔枝就是死在这里。林谨容干笑了一声,把手从石头上收回来。石头上还带着白天暴晒后留下的温热,手放上去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留下一个湿湿的手印。

看着那个湿手印,当初的情形和荔枝溅出的血又出现在林谨容面前,她自觉有些颤抖,对上陆缄好奇探究的眼神,她再无法保持云淡风轻的样子,索性快步围着那块石头走了一圈,高声道:“前面不远处就是江啊,我过去看看。”

不等陆缄同意并反应过来,她已经快步往前头去了。一人多高的芦苇一望不到头,被风吹得起起伏伏,黄沉沉的江水来回冲击着滩涂,刷出一堆堆脏兮兮的泡沫,一只小小的江蟹举着双钳飞快地在泥沙上跑过,留下一条乱七八糟的痕迹,很快又被江水给冲刷得无影无踪。

林谨容立在滩涂上,睁大眼睛看着浩淼的江面,任由江水把她的绣鞋浸湿浸透。那一年,她就是走投无路,从这个地方朝着江水奔去,明明是死,明明不甘,明明怨恨,却还仿佛是救赎。

林谨容突然热泪盈眶。那种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从脚底一直凉到身上,从肌肤再凉透到心里的滋味,悲愤,绝望,无助,在阔别多年以后,又如潮水一般朝她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紧紧揪着衣襟,只觉喘不过气来。

“阿容,你怎么了?”陆缄本是怕她贪玩出事,快步追了上来,待得近了,方才看清楚她的模样反常,不由又是紧张,又是担忧,不信佛道如他,也生恐她是冲撞了什么。

林谨容立在暮色里,沉静地看着江面,她的脸一半被晚霞照亮,另一半则被暮色隐藏。她的眼里有泪,神情悲凉。听到他招呼她,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晦暗难明。

不用她说什么,不用她做什么,陆缄已然全数感受到了她的心境,他觉得很害怕,很不自在,却又十分担忧,他跨前一步牢牢扶住她的肩头:“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快说给我听。”

“敏行,我看着此情此景,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来,十分同情里头的女子,由不得感叹了。”林谨容对着他眨了眨眼,两滴豆大的泪珠落下来,晶莹剔透中映着晚霞的余晖,清冷哀伤。

“什么故事值得你这样?故事,故事,十有八九是编出来的,要么就是骇人听闻,要么就是赚你们的眼泪。这个样子,吓我一跳,以为你怎么了。”陆缄皱着眉头替她拭去眼泪,“好不好地哭什么,不要哭了。”

林谨容紧紧攥住他的手,发疯似地想把那些埋藏在她心灵深处,已经荒芜并长了草,现在却又勃然发作的故事讲给他听:“这个故事却是真的,不是 瞎编的。说的是 有个女子,嫁人生子,本以为会幸福终老,却因人心险恶,被人陷害,先失去丈夫的信任和欢心,再失去爱子的性命。以为将孤寂一生,却突遭匪乱,婆家全家老小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不闻不问,只余一个忠仆扶着她出逃,她又是小脚……好不可怜。”

陆缄皱眉道:“怎会有这样的人家?不能明辨奸人诡计倒也罢了,怎地如此无情无义地对待一个弱女子?”

一阵江风吹过,吹得林谨容泪眼模糊,潮水来回冲刷,很快把她的裙边和陆缄的袍脚全数浸透,她犹自带了笑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女子本以为九死一生,谁知却又听到她的丈夫喊她。她的丈夫领了她逃难,逃到江边,把她安置在一处人家,给她留了钱财,并托人照料,言明先去寻了父母,很快就回来接她一起坐船离开,女子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几天几夜,逃难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始终也不见她的丈夫。这时候,来了一个旁支族亲,说她的丈夫已然带了公婆往另一条路去了,抛弃了她。”她顿了顿,低声道:“你觉着她该信谁?她的丈夫是真的哄骗抛弃了她吗?”

她今日委实是太古怪,陆缄心中郁躁不安,惊疑不定,却仍然耐着性子道:“她当然该信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果真要哄骗抛弃她,只需不理她的生死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多此一举,领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又是托人照料,又是给钱?这个族亲不是看错了就是不怀好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之间实在太多误解和伤害了,但彼此都不是坏人和恶人。”林谨容缓缓道:“那个女子也不信,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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