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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岗叛军渡河南下,利大于弊。”杨玄感忽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说道,“太行贼逃回山上,对我们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元务本凝神沉思,胡师耽却是悠然一笑,想来已是理解了杨玄感的意思。
“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西北人的使命已经结束。”杨玄感淡然说道,“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元务本蓦然醒悟,杨玄感要举兵起事了,他旋即试探着问道,“明公,是不是早了一点?”
“去年,兵部尚书段文振曾建议某领兵远征,但被皇帝婉言拒绝了。今年二次东征,皇帝让刑部尚书卫文升辅佐代王坐镇西京,让民部尚书樊子盖辅佐越王坐镇东都,却让某坐镇黎阳督运粮草,其用意已不言自明。”杨玄感看了元务本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更隐含着几分无奈,“你不会以为某坐镇黎阳,是因为皇帝的信任和器重吧?”
元务本当然不会有这种误解。
皇帝和中枢早就开始在整个北疆区域包括辽东和蓟燕一带囤积粮草辎重了。修运河的目的就是为了戍边,为了开疆拓土,而西征打吐谷浑,东征打高丽,都是出于这个大战略,所以这些年大江南北从未中断过向北疆地区尤其是辽东和蓟燕一带运输粮草武器。从皇帝和中枢的立场来说,为了防止在远征途中可能出现粮道断绝的意外,肯定要在辽东和燕蓟囤积足够多的粮草辎重,以确保征伐的需要。远征作战不同于近距离作战,粮草就是生命,不允许有丝毫失误,没有万全准备断然不敢发动攻击,所以永济渠就算断绝一个月,远征战场上也不会缺少粮食和武器,但因为没有补充了,战争无法继续,军队必须撤回来。
从以上情况来推断皇帝把杨玄感安置在黎阳督运粮草,不是信任他,而是提防他,并对他形成威胁。皇帝如果信任杨玄感,完全可以让他辅佐宗室王坐镇京师,这样杨玄感的谋反就会更加容易,成功率更高。反之,让他在黎阳督运粮草,一旦他谋反,京师可以确保自身的安全,并对他展开攻击,而远征军则赢得时间迅速返回,并对杨玄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黎阳处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包围”之中,杨玄感想造反就不得不仔细权衡了,毕竟难度太大。
因此,皇帝让杨玄感坐镇黎阳督运粮草,不是信任杨玄感并托以重任,而是钳制他,遏制他,威胁他,把他可能造成的潜在危害降到最低。皇帝在离开临朔宫远赴辽东战场之前派出以治书侍御史游元为首的巡察使团,也进一步证实了皇帝对杨玄感的不信任。
“明公决断了?”
胡师耽有些迟疑,但碍于元务本当面,不好质询。举兵起事的最佳时间应该是秋中东北降温之际或者远征军渡过鸭绿江水之时,过早起事,只会让远征军撤得更快,会进一步降低兵变取胜的可能性。
杨玄感走到河堤边缘,抬头望向大河,久久不语,眼中充满了落寞和悲苦,这一刻,他别无选择,只有义无反顾,不论前方是荆棘遍地,还是血浪翻涌,只有舍生忘死冲上去,即便最终倒在了中途,或者被波涛所吞噬,也无怨无悔。
这是一场激进改革和保守思维的较量,是权力和利益的争夺,是帝国命运的裁决,关系到中土千千万万普罗大众的生死,相比帝国的倾覆,相比千千万万普罗大众的死亡,即将开始的风暴所造成的损失和危害也就微不足道了。
帝国和帝国的普罗大众需要的是阳光,是和煦春风,而不是黑暗,不是狂风暴雨。
这场暴风雨从先帝崩亡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酝酿。今上“背叛”了先帝,从道德伦理一直到国策方略,全部“背叛”了,他“欺骗”了先帝和所有的人,自家大人和高颎都被欺骗了,结果他们先后死去,而苏威和裴世矩则卑鄙无耻,不惜以“背叛”先帝来继续攫取权力和财富,帮助皇帝一起“埋葬”帝国。
去年东征的失败,是朝堂矛盾和国内各阶层矛盾的一个总爆发,皇帝安然无恙,世家权贵们也安然无恙,而最终承担损失的是中土的普罗大众和几十万将士。帝国因此遭受到了重创,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在极度痛苦之下,帝国终于发出了怒吼,它要报复了,要把伤害它的敌人彻底摧毁。
矛盾已经不可调和,长刀出鞘,箭在弦上,对立双方再也没有斡旋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皇帝毅然发动了第二次东征,他做出了决断,要么洗雪前耻赢得东征,以无上武功进一步压制和打击改革对手;要么逼迫对手在他的背后出刀,这样他就赢得了击杀对手的借口,找到了摧毁强劲对手的最佳机会,从而彻底摧毁对手,彻底掌控改革的方向和进程。
皇帝掌控了主动,所以,自己不得不到黎阳督运粮草;所以,巡察使团在远征开始之际,从蓟燕临朔宫南下而来;所以,一统三百骑的西北马军万里迢迢赶到河北,在这里掀起了血雨腥风。
皇帝的刀已经出鞘,西北人已经杀到了自己面前,形势已经明朗,还犹豫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缩什么头?更令人痛苦的是,先前几年费尽心血所做的部署,因为自己的犹豫,因为自己出刀慢了,给对手一扫而空。可以预见,不论是行宫的兵部侍郎斛斯政,还是镇戍临渝关的左翊卫将军赵元淑,乃至于弘化留守元弘嗣和左候卫将军李子雄,都在对手的掌控之中,先期谋划全部失败,留给自己反击的机会已经很少,如今只有绝地反击,以求绝处逢生。
杨玄感缓缓转身,冲着胡师耽和元务本轻轻挥了一下手,示意已经决断,毋须再议。
“洹水战场,由王仲伯去处置。”
胡师耽和元务本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兴奋和快感。西北人给他们制造了很多麻烦,杨玄感终于出手了,出手就是武贲郎将王仲伯和鹰扬府,西北人根本不是对手,死定了。
“以最快速度向大河两岸传递消息。”杨玄感继续说道,“水军统帅、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谋反,正率军急速杀来黎阳,试图断绝远征军粮道。请各郡县急速召集乡团壮勇,火速至黎阳集结,以确保皇帝和远征军的安全,确保东都安全。”
胡师耽和元务本惊讶地望着杨玄感,不知此策是早已议定,还是临时起意,总之过于荒诞,经不起推敲。
杨玄感猜到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这是举旗的讯息,一旦传开,则四方云动。”
“再派人急赴洹水,遍告饥民,黎阳要开仓放粮,把他们引到黎阳来。”
胡师耽和元务本心领神会,对杨玄感之策大为赞叹。
如果还没有正式举旗,几十万饥民到了黎阳必会引来无穷麻烦,反之,一旦举旗,几十万饥民就成了黎阳“挟持”河北人的最好手段。两人当初在安德城外的应急之举,本给黎阳带来了很大威胁,哪料杨玄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之间就逆转了局势。
第149章 子时出战
下午,在洹水镇防府的大堂上,空气闷热,军政官员们无法压抑浮躁的情绪,尤其西北人,在防主白猛开始部署强渡运河之策后,马上提出了异议,西行、江成之和布衣等人以马军不擅步战为由,当堂质疑白猛的强攻之策。
元宝藏暗自窃笑。西北人还算识时务,给了河北人面子,但河北人根本没把西北人放在眼里,决意要把西北人赶到第一线去送死。这未免做得太过了,太露骨了,毫不掩饰双方之间尖锐而激烈的矛盾,纯粹就是蓄意破坏脆弱的合作。
河北人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拖延,以静待局势的变化。永济渠粮道中断,最着急的应该是黎阳,但现在黎阳方面的军队迟迟不至,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既然你都不急,我急甚?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西北人主动表示遵从河北人的命令,无非是想群策群力迅速击败太行贼,可惜一厢情愿了,河北人不但不领情,反而要置西北人于死地,这仗没办法打。
元宝藏望着神色阴冷的伽蓝,望着勃然大怒的西北军官们,不免幸灾乐祸。任何时候任何事都不能想当然,必须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利益至上。你西北人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却无视河北人的利益,结果当然与预想大相径庭。
白猛对西北人的质疑嗤之以鼻。如今己方援军到了,太行贼不会再渡河攻击,他们只要持续对峙就能有效断绝水道,所以己方只有转守为攻,主动攻击,至于渡河攻击的军队,不仅仅有西北人,还有河北各地乡团,并且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了龙卫统。
“何时攻击?”
伽蓝突然开口,一锤定音。
元宝藏惊疑不定,不知道伽蓝意欲何为。这种局面下,他还要信守诺言,遵从白猛的命令展开攻击?
西行等人了解伽蓝,知道他肯定有了对策,随即放弃了争论,算是默认接受了白猛的部署。
“明日上午辰时正。”
白猛迟疑了片刻,看到伽蓝剑眉紧皱,杀气森然,心里有些不安,随即以商量的口吻说道,“如果休息的时间不够,可以延迟到明日下午。”
“今夜子时,防主以为如何?”
伽蓝目光如炬,锋芒毕露。
白猛断然否决。乡团壮勇不是正规军,没有接受过夜战的训练,更没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此举无疑会加大攻击的难度,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伽蓝神色冷峻,缓缓站起。西行等人紧随其后。白猛陡感重压。苏邕、苏定方和一群地方豪强紧张地看着伽蓝,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至的凛冽杀气。
“子时正。”
伽蓝声音嘶哑,刚劲有力,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伽蓝转身就走,西北人扬长而去,白猛怒不可遏,一群河北人则是茫然无措,无所适从。从利益上来说,他们当然无条件支持白猛,但事关生死,伽蓝和西北人在河北战无不克,挡者披靡,已经在河北人心里留下了无坚不摧的强悍印记,所以,在战场上,他们更愿意追随伽蓝,而不是盲从一个战绩不显的小镇防主。
※※※
入暮之后,洹水镇陷入黑暗,安静代替了烦嚣,河堤上如明珠般耀眼的点点火光与璀璨星空交相辉映。弦月穿行在云层中,或明或暗,朦朦胧胧,如梦呓一般迷离而虚幻。
禁军营帐肃穆而宁静。刘黑闼与高泰并肩而行,也不交谈,急速赶路。伽蓝和西行出帐相迎。暴雪跟在他们的身后,警觉地望着来者。高泰冲着暴雪做了个亲热的手势,而刘黑闼却是极其忌惮,暗自戒备,唯恐遭到攻击。
进帐后分宾主坐下。西行说了子夜攻击的事情,其意思很明显,希望得到刘黑闼的帮助。
刘黑闼带一千壮勇追随刘炫而来,名义上是竭尽全力保护饥民,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有数,保护饥民是假,伺机谋利才是真。刘黑闼要谋什么利?帝国很强大,皇帝和远征军很快就要凯旋归来,做为山东贵族集团的“工具”,山东义军何去何从?谁也不想做了别人谋利的牺牲品,所以刘黑闼和各路义军首领一样,都在寻找生存之路,而且这件事很急切,继续拖延下去,最终必定身死族灭,一无所获。
与西北人暗中结盟,跟在禁军龙卫统后面是否就能找到出路?刘黑闼、窦建德等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只有相信鸿儒刘炫一次,赌一把,赢了就改变命运,输了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刘黑闼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某不相信白猛。将军知道赵郡李氏、任县游氏、巨鹿魏氏和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