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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伽蓝出言威胁,这帮人既没有表现出不屑,也没有反唇相讥,而是神情凝重,从容对待。伽蓝的背后势力非常庞大,他既然敢出手相救,必定有人授意,而授意的人必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很显然不利于皇帝和中枢,所以,能否从伽蓝的言辞里推测出一些秘密,至关重要。
“今日中土,内忧外患,形势极其严峻,归根溯源,不是源自皇帝和中枢的穷兵黩武和大兴土木,而是源自皇帝和中枢对权力的不可遏止的攫取欲望。”
伽蓝直言不讳,直奔主题,“帝国改革之所以阻力重重,其根本缘由是门阀士族不愿放弃既得利益,不愿接受中央集权,而大一统的中土又迫切需要中央集权,由此导致矛盾不可化解。若想化解,只有一个选择,要么中土分裂,要么门阀毁灭。”
伽蓝目光炯炯,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坚不可摧的意志,“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李密等人暗自心喜。果然,杨玄感兵变失败之后,帝国的根本矛盾终于彻底爆发,再不爆发,帝国的贵族保守势力就要给彻底毁灭了。伽蓝背后的庞大势力既想维持中土的统一,坚固帝国的国祚,又想在中央集权制和门阀士族政治之间寻找一条中庸之路,就如当初先帝所坚持的温和渐进的改革理念,而若想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推翻皇帝和支持他的激进改革派势力。
杨玄感身先士卒,勇敢地尝试了一次,失败了,然而,抱着与杨玄感同样政治理念的贵族,在帝国还有很多,他们绝不会任由皇帝和激进改革派势力,把中土的统一大业和帝国国祚推向败亡的深渊,他们必然要奋起抗争,要步杨玄感之后尘,再一次掀起政治风暴以埋葬皇帝和激进改革势力。
“将军的选择呢?”胡师耽果断追问了一句。
伽蓝微微颔首,郑重说道,“某的选择就是你们的选择,但现实很残酷,为实现这一选择,我们必须拿出对策,拟制策略。”
“将军的策略呢?”胡师耽继续追问。
“首先,我们要看清今日帝国的危机及其根源所在。”伽蓝娓娓而谈,详细分析帝国所面临的内外危机和导致这些危机的根源,继而从根源开始寻找解决危机的对策,最后的结论便是当日他与杨恭仁、崔逊所说的“潜龙在渊”。
至此,伽蓝出手相救的目的呼之欲出。李密等人都是帝国贵胄,也是当朝杰出之辈,个个都有一定的声望和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因为关中本土贵族集团和关陇武川系贵族不顾一切的阻挠,皇帝和中枢借助杨玄感叛乱所发起的对帝国保守贵族势力的清算,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即便是杨素、杨玄感所在的贵族集团,也还有相当一部分势力侥幸逃过了清算,因此,救出这些人,等于获得了一部分盟友,未来,这些人以及他们所能影响到的势力必将成为一大助力。
“现在,你们必须做出选择。”
伽蓝说得太多了,泄露的机密也太多了,此时此刻,他有足够的理由要求这些人马上做出选择,做出他想要的选择,否则,他要杀人灭口。
伽蓝出外等候,留下私密空间给他们商量。
半个时辰后,李密把伽蓝请进了屋内。
胡师耽、赵怀义、王胄、虞绰、顾觉,愿意藏身于伽蓝帐下。李密、王仲伯、元务本和杨询、杨积善叔侄则要另觅藏身之处,以李密的意思,打算藏匿于河北某支义军里,耐心等待时机。
伽蓝最想留下来的人是李密,偏偏李密不愿意,这让伽蓝很失望,也有些沮丧,他想改变历史,改变某些人的命运,但历史总是顽固着遵循着它固有的轨迹前进。
“既然法主兄坚持,某也不强求。”伽蓝笑道,“高鸡泊、豆子岗,你想去哪?某送你一程。”
李密摇摇头,“目标太显眼,不安全。”
“平原郝孝德,如何?”
“善。”
第265章 蒲山公的未来
望着李密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伽蓝心情晦暗。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对未来充满了自信,但实际上最恐惧的便是他,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努力创造的未来,是否能像自己想像的一样,在最危急时刻能力挽狂澜,拯救中土苍生和庞大帝国。
李密若能留下,伽蓝可以肯定,随着李密个人命运的改变,中土的历史也必将发生变化,然而,李密不可能留下,李密非常清楚自己曾对西北狼做过什么,虽然伊吾道一战的结果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他参与了那次谋划,由此导致了伊吾道一战的惨败,以伽蓝为首的一代西北狼几乎全军覆没,而裴世矩部署在西北的势力也几乎被一扫而尽。双方仇怨甚深,西北人容忍不了李密,李密也不敢身陷“狼窝”自寻死路。
“伽蓝,你可知道,你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西行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伽蓝耳边响起,如利箭一般伴随着厉啸的寒风射进了伽蓝的心灵深处。伽蓝感觉到了痛,一股莫名的悲楚渐渐蔓延全身,悲伤的泪水悄然盈满眼眶。
“鹫兄,请给某时间,某会兑现承诺,一定会兑现。”
伽蓝喃喃低语,黯然魂伤。
“为甚?你为甚要救他?如果你救他,是为了兑现昔日对袍泽们的承诺,那你今天为何又要放了他?甚至还给他安排落脚之处?为甚?”西行目露杀机,厉声质问,“蒲山公是何等人物,难道你不知道?今日你纵虎归山,来日必定养虎为患,自食恶果。伽蓝……”
伽蓝断然举手,阻止西行继续说下去。
“某已经说过了,某会兑现诺言。”
“如何兑现,你告诉咱,如何兑现?”
“鹫兄,你必须相信某,相信某对中土局势的判断,相信某对帝国未来的推断,相信黑暗和杀戮必将在几年后降临中土。”
“咱相信你,咱也愿意力挽狂澜,拯救苍生于水火,建下万世功名,但这与你今日所为有何关联?”
“有,有很大的关联。”
伽蓝的目光从莽莽的天际之间缓缓收回,转身望向西行,低声说道,“你可知,我们为何不能选择熟悉的西北,选择我们的家园做为根基之地?因为西北贫瘠,如果失去了山东和江左的粟帛支援,我们必然困守西北,有心无力,毫无作为。”
“但你现在的选择是北疆,不论是代北、燕北乃至辽东,同样都是贫瘠之地,更严重的是,大漠上的北虏已经再度崛起,必将把我们牵制在长城一线动弹不得,我们同样会面临困守一隅的窘境。”
“代北、燕北以南便是河北,沿着永济渠南下便是中原和河南,再沿着通济渠南下便是江淮和江左。”伽蓝低声叹道,“对于今日帝国来说,最强悍的军队是边疆镇戍军,它代表了帝国无坚不摧的力量,但主宰帝国生死的却不是军队,而是大运河,大运河是帝国的生命线,谁控制了这条生命线,谁就主宰了帝国。”
西行若有所思。
“我们在北疆可以打造一支帝国最强悍的军队,但我们掌控不了这条生命线。未来,谁掌控了这条生命线,谁就主宰了我们的命运。”伽蓝低叹,“鹫兄,你看看大河南北,不难发现未来几年后,假若皇帝和中枢未能戡乱天下,稳定朝野局势,那么这条生命线必将被大运河沿线的世家豪望和各路义军所控制,但世家豪望自私贪婪,他们只顾自己的利益,而各路义军则各自为战,一盘散沙,他们都不能给我们以强有力的支援。”
西行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伽蓝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解救杨玄感的这帮同党了。
李密等人是帝国叛逆,除了继续造反没有出路,实质上他们和那些拿着木棍斧头揭竿而起的农夫们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们有身份、有地位、有智慧、有庞大的关系网,能够把世家豪望和义军武装这两股力量成功地捏合到一起,只待时机成熟,这些人必会成为割据称霸的一方诸侯。
李密等关陇贵族只反对皇帝和改革派势力,不反对统一的帝国,而大河南北乃至大运河全线的山东、江左各路义军既反对皇帝也反对帝国,所以双方在利益诉求上有共同点,肯定能携手合作。试想一下,假如造反的关陇贵族势力和造反的山东贵族势力结合到一起,将对中土政局产生怎样的冲击?
“假如李密成了山东各路义军的盟主,雄霸大河南北,与皇帝、中枢和帝国府军直接对抗,那么他最惧怕的是什么?不是北疆的镇戍军,而是大漠上的北虏。突厥人和铁勒人一旦联手南下,陷入内乱中的帝国拿什么去抵御北虏?”
西行频频颔首。假如中土局势到了那一刻,不论是皇帝和中枢,还是李密和山东义军,都需要北疆镇戍军为他们守住长城,为此,他们必须给予北疆镇戍军以必要的援助,否则,北疆镇戍军一旦崩溃,则中土必将再一次陷入“五胡乱华”的黑暗时代,这一悲剧,是任何一个中土人都不愿看到的。
“除了蒲山公,就没有别人了?”西行还是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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