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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跪倒,叩头,“师父,我走了。”
老者扶起大汉,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汗水,“虎儿,冬天到了,外面风雪大,如果冷了,饿了,受伤了,就回来。”
“师父珍重。”
大汉转身走出铺子,大步流星到了伽蓝面前。
“阳虎参见旅帅!”
※※※
风在吹,落叶在飞舞,秋水荡起层层涟漪,满目都是萧瑟的枯黄,如沧桑人生写满无尽的忧郁,唯有湛蓝天空和洁白云彩依旧亮丽,让人在忧郁中找到平静,在寂寥中寻到一丝慰籍。
伽蓝漫步于落叶之中,徜徉于秋水之间,抬眼望天,散尽落寞情怀,再回头,看到当年袍泽,不禁生起无限豪情。
“我们要离开西土。”
伽蓝停下脚步,目光从楚岳、魏飞和阳虎的脸上缓缓掠过。
“我们要去中土,要去长安,或者,要去更远的地方,中原,河北,甚至是万里之外的幽燕。”
魏飞面色冷冽,眼神矜傲,沉默不语。
阳虎就像一座山,傲然而立,一言不发。
楚岳微微皱眉,疑惑问道,“敌人是谁?”
伽蓝抬手指天,“居庙堂之巅。”
“如何离开西土?”楚岳问道,“谁在中土接应我们?”
“杀出一条血路。”伽蓝说道,“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手刃仇敌,都要靠我们自己。”
“老狼府会让我们离开西土?”
“老狼府已经抛弃了我们。”
“老狼府早就抛弃了我们。”楚岳叹道,“我曾对你说过,但你不相信。”
伽蓝望着远处金黄色的胡杨林,久久不语。
“伽蓝,老狼还有多少?”
“鹫兄说,冬窝子有你们三个,楼兰还有一个,敦煌还有一个。”
楚岳目露悲色,黯然无语。
※※※
胡笳悠悠响起,凄怆而哀伤,其悲痛之音就如厉啸的长箭,穿透了广袤天地,穿透了胡杨林,穿透了缤纷落叶,射进了西北狼的心口。
笳声绵绵,随风而荡,如泣如诉,拨动着伽蓝的心弦。倏然,笳音高亢而起,仿佛有大角长鸣,有战鼓擂动,有无数彪悍的西北儿郎纵马飞驰,万马奔腾间,旌旗如云,箭矢如蝗,吼声如雷,冰冷的血突然沸腾了,满腔的怨愤在血腥中轰然爆发。
笳声忽尔平静,渐渐如幽谷空灵,如暮鼓晨钟,如黄昏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带来如梦如幻的仙境,带来安宁和静谧,隐约间,一股飘逸出尘的灵气如晨曦中的雾霭,慢慢弥漫了金秋的胡杨林,淹没了每一片金黄色的落叶,点点渗透到秋日的一泓泓寒水之中,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之内。
一匹小黑驴沐浴着美丽的秋色,踏着金灿灿的落叶,悄然走出胡杨林,无声无息地融进了这片喧嚣的凡尘。
小黑驴上横坐一位黄衣人,戴黄色帷帽,披黄色大氅,隐约可见其手执胡笳,正在忘情吹奏。
伽蓝的眉头慢慢皱起,两只眼睛渐渐眯起,神情一点点的凝重,心神从胡笳的美妙韵律中摆脱出来,大手缓缓放到腰间的刀柄上,五指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暴雪紧贴在伽蓝的脚边,敏锐地感觉到了伽蓝情绪上的变化,一双冷森森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黄衣人,张嘴发出一声暴戾雷吼。
“嗷……”
魏飞骤然惊醒,脱口赞道,“天籁之音!”
“精绝之声。”楚岳频频颔首,“很多年没有听过了,今日竟然有幸再闻仙曲。”
“虽是仙乐,却带杀伐之气。”魏飞冷笑道,“来者不善。”
阳虎的手放到了刀柄上,上前两步,站在了伽蓝的身后。
魏飞和楚岳紧随其后,四个人成犄角之势,严阵以待。
“她来冬窝子干甚?”魏飞转头看了一眼伽蓝,“西土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惊动了楼观道,连孔雀河上的精绝仙女都下了凡尘?”
伽蓝微微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逐渐走近的小黑驴,然后掠过驴背上的黄衣人,投向远处的胡杨林。
“林里有人!”魏飞杀气更浓。
楚岳冲着阳虎做了个手势,然后曲指放入嘴中,冲着十几步外的谢庆等人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突厥侍卫、黑突厥骑士飞一般冲到苏罗身边,将其团团围住。
谢庆、方小儿,薛家十三郎、十四郎则护住了翩翩和雪儿,紧张地望着骑驴的吹笳人。
※※※
笳声渐止,余音袅袅。
小黑驴看到两只虎视眈眈的大獒,有些畏惧,越走越慢,嘴里还不时发出忐忑叫声,但在黄衣人的驱策下,终于硬着头皮走近,相距七八步的时候,再不肯挪动半步了。
伽蓝面带浅笑,神色冷漠,目光中隐含几分嘲讽和不屑。
“道兄安好?”黄衣人的声音娇柔动听,给人一种空灵秀隽之感。
伽蓝颔首示意。
“道兄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从死海来,到天堂去。”
“原来死海幽魂皆被道兄所吞噬。”精绝女冠平静如水,淡然问道,“道兄重返人世,可曾寻到天堂之路?”
伽蓝仰首望天,微微一笑,“那不过是一场梦。”
精绝女冠沉吟不语,倏忽,又问道,“道兄,是美梦还是噩梦?”
“梦由心生。”伽蓝说道,“心静,则梦美,心动,则梦噩。”
“道兄历经死海波澜,心静了,还是动了?”
“心死了。”伽蓝的声音渐渐冷漠,“心死了,梦也就死了,梦死了,何处寻找天堂之路?”
“既然心死了,梦死了,道兄何以重返人世?”
“心死了,梦死了,只剩下未了之愿,未践之诺,终究不得安息,无法坠入阿鼻地狱,所以,只有重返人世,实现未了之愿,实现昔日誓言。”
“何谓未了之愿?何谓未践之诺?”精绝女冠声若天籁,精致绝妙,“道兄不妨告之,或许羽衣能助道兄一臂之力,或许羽衣能助道兄寻到天堂之路。”
伽蓝的脸色逐渐冷冽,“我杀人无数,死后必入地狱。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道友,请了!”
沉默。静寂。风儿轻抚,发须飞舞,大氅猎猎作响。
“道兄的心,动了。”精绝女冠幽然轻叹,“道兄的心,因何而动?”
“血腥。”
“道兄,心动,则梦噩。”
“过去,现在,将来,我都在噩梦之中。”伽蓝的森森杀气终于难以遏制地狂涌而出,“天堂无路,地狱无门,唯有一战!”
精绝女冠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伽蓝再不说话,迈开大步,泰然而去。
楚岳等人依次跟上,迅速消失在天际之间。
※※※
胡杨林内,一队骑士策马奔出。
当前是一少年郎,年约十三四岁,身形矫健,玄衣玄氅,腰悬横刀,背负巨阙长弓,意气风发,英姿勃勃。其后紧随一十五六岁少年,紫袍绯氅,浓眉鹰目,气态沉稳,神色矜傲,隐见大家风范。
两少年飞身下马,急步走到黑驴之前。
玄衣少年急切问道,“羽衣,敲山能否震虎?”
精绝女冠已经下驴,一手握笳,一手负后,遥望苍莽天际,缓缓摇头,“伽蓝道兄非寻常之人,即便地动山摇,恐怕也难以憾动他那颗冰冷而坚固的心。”
玄衣少年并不深思精绝女冠话中的意思,当即再问道,“羽衣,他如何回答?”
“从死海来,到天堂去。”
同样的话经精绝女冠口中说出,却充满了飘逸杳缈之意,给人无限向往和遐思。
“伽蓝道兄有未了之愿,有未践之诺,一旦愿了,诺践,他也便寻到了天堂之路。”
精绝女冠举步而行,飘然若仙。
玄衣少年眉头深皱,正要追上去再问,却被紫袍少年一把拽住,“二郎,稍安勿躁,羽衣自会寻到萧家之人。”
“八哥,如此简单的事情,为何越来越复杂?”玄衣少年叹道,“寒笳羽衣为何不能直接相询?像这样云里雾里互埋玄机,只会让事情愈发复杂,无助于寻到我们要找的人。”
“二郎,此事本已复杂。薛世雄对敦煌有救命之恩,如果薛世雄以薛家性命相托,敦煌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秘密护送,坚决瞒过裴氏耳目,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紫袍少年说道,“如今楼观道介入,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撇开佛道两家的恩怨不说,单以现在瞬息万变的西土局势,敦煌就不会相信任何人。寒笳羽衣若是逼得太紧,必然激怒敦煌,反而适得其反,于事无补。”
“某没有那么多想法。某来西土就是为了救薛家之人,而他也是要救薜家性命,某可以直接去找他,直接去问他。”
“你怎么说?你告诉他,你是唐国公次子李世民,某是齐国公长孙无忌,我们是来救人的,救薛道衡的妻儿,你说他相信吗?”紫袍少年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二哥是西域都尉府都尉,而他曾是西北狼锐士,由二哥出面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份。”
“他是裴世矩的亲信,而二哥为了掌控西域都尉府,已经决定不再征召老狼入府,包括敦煌,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会相信二哥的话?即便他相信了我们的身份又如何?难道他相信了我们的身份,也就相信我们是为救薛家而来?那楼观道和寒笳羽衣又作何解释?他难道就不会联想到薛家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长孙无忌说到这里,郑重问道,“二郎,你告诉我,你为何万里迢迢来寻找薛道衡的妻儿?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李世民摇摇头,“大人受故友相托,义不容辞。”
长孙无忌面露不悦之色,“二郎,你为何要瞒我?寒笳羽衣在楼观道中是什么身份?她能亲自赶到婼羌,赶到冬窝子,绝不仅仅为了帮你寻找薛家之人。”
玄衣少年坦然笑道,“八哥,你过虑了。薛道衡是什么家世?他又为何罹难?薛家背后能有什么秘密?”
※※※
注释:
羽衣:对女道士的尊称。
大人:对父亲的尊称。
第040章 夜议
暴雪虎踞于疤脸驼上,雪白毛发在夜风中舞动,一双森冷的眼睛仿若穿透了黑暗,警觉地巡视着四方。
十几匹骏马、高驼首尾相连,把一座帐篷围在中间。
黑豹游走在驼马阵外,矫健身躯出没于黑暗之中,就如地狱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偶尔破空而出的两只凶芒四溢的眼睛更是透出一股令人惊悚的杀气。
帐内火盆燃烧,摇曳的火光映在一张张肃穆的脸上,明暗交替,把众人晦暗不安的心理描绘而出。
薛德音裹着灰色狐裘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打量着几张陌生的新面孔。
这些就是老狼府的西北狼锐士,身经百战的西北悍卒,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之争,像老狼府这样的地方更是斗争激烈,而这些战功累累的锐士们就成了权贵们斗争的牺牲品。一朝天子一朝臣,庙堂如此,江湖也如此。老狼府的狼王换了,前任狼王的部属们自然要被赶出巢穴,流落四方,自生自灭,不论他们的过去何等辉煌,那都已经是传说,如今留给他们的只有记忆,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奋力挣扎。
紫云天的大盗火狐盘腿坐在火盆边上,横刀穿着一块厚厚的牛肉,正在专心致志地烤炙。他的眼睛虽然始终盯在那块焦黄的滋滋流油的牛肉,但眼神却有些恍惚。西土局势变化太快,当初他因为义气毫不犹豫地介入其中,如今却是再无退路,只能陪着这群西北狼一条道走到黑了。他是西土大盗,是贼,今天紫云天的贼竟然和老狼府的狼坐在一起,商量求生之策,想起来真的不可思议。
石蓬莱的心情很复杂,忐忑,惶恐,但心里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