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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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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明明憎恶我,却仍然笑脸相迎,明明疑心我,却仍然只字不提,你在等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皇位?复仇?”
“你说啊!”
商徵彻底失了控,他的眼里满是血丝,不知道是多少情绪积压的结果。宽厚的肩膀仿佛是有千斤重物压负,到最后却颓然地如同他的情绪一般塌方。到末了,他冷笑,声音却带了一丝颤抖。
他说:“我醒来的时候,你……当时动过杀心的,即使你知道我从没有害你之心,你仍然想要杀我而后快……是不是?”
你当时动过杀心,是不是?
商徵的问句到末尾其实并没有多少气势,他的声音在颤,手也在颤,眼里的绝望扭曲成了狰狞的弧度。
商妍却彻底忘记了呼吸和心跳。
这样的商徵太过陌生,陌生到让她忘记了反应——在这宫闱之内,人与人之间都隔着厚厚的隔膜,倘若商徵还是那个商徵,是决然不会有这样的问话的。可是命运却开了个充满嘲讽的玩笑,他成了现在的商徵。
是的。一个一个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她终于明白商徵自醒来之后对她莫名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他是商徵,即使他论心智不过十数岁,可他依然是商徵。她的情绪从来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她的怀疑,她的彷徨,她压抑着的惊惶,她逼迫自己暂时不去思考的东西,都在他眼底。
她从来不聪明。
她一直是个愚蠢的、努力想活得更加好一些的傻瓜。
“皇叔……”
可商徵却显然再也听不进去一丝解释。他眼神晦涩无比,头也不回地朝殿内走,颓然的背影散发着的情绪是……心灰意冷。
她站在原地,好久,才缓缓地蹲在了地上,捂住有些晕眩的头,捡起了那本书册。
封入史库的是正史,只记载可考之事。那上面记载的关于十年前叛乱的始末,反臣谋乱,十皇子商徵引兵救城,却于城外遭伏……
因为晋闻一席话,她怀疑他有心策乱,可是她其实没有去查证过。【怪,待改】
既然怀疑,为什么不查证?既然不查证,为什么怀疑?
既然憎恶,为什么还留在宫内替他挡着?既然留着,为什么……憎恶?
***
大雨过后,已经成为焦灰的杏德宫最终还是被宫人翻了个底朝天。也许是被大火烧了,又或许是年岁实在太久,和所有人预料的一般,那座陈旧的宫殿下面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可疑的尸骸。一场无名大火,这个世上终于再没有杏德宫,再过几年,它最终会连同往日艳惊四方的宓妃传闻一起消失在漫漫岁月中。
没有任何人会记下这一切,除了别有用心之人。
商妍远远站着,一时间不是非常能接受没有宓妃骸骨背后代表的可能性。晋闻从来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良善,这一点她早就知道,非亲非故,他绝不会来收这尸骸,更何况他夜探杏德宫,千方百计想要一查醉卧红尘——假如他就是那个无故消失的□□十一子,这一切便可说得通。甚至于他对商徵的敌意迎刃而解……
可是十一皇子,这可能吗?
她正发怔,却听到一个温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声音道:“听闻宓妃曾经风光无比,一日出巡,帝都万人空巷,只可惜到末了仍然成了几笔史记。”
这声音是……商妍迟疑回眸,果然见着身着官服的君怀璧站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地行礼。君相会出现在后宫,她倒并不奇怪,他原本就是商徵的心腹重臣有令牌可以出入后宫,只是他居然会亲自来监管区区杏德宫的断壁残垣倒让她有些惊奇。
君怀璧微微一笑,道:“微臣其实是借公务之名特地来找公主喝酒的。”
“……”
“公主不欢迎吗?”
“皇叔伤重,朝中诸事都要劳烦君相,君相难道不会琐事缠身?”
君怀璧闻言神色微变,眸色却依旧是沉静的。他笑道:“微臣已经许久不曾安睡,那日桃花酿下得一夕美梦,故而有了些酒瘾。公主可否成全?”
能否成全?自然是不能的。商妍愁眉踟蹰,最终勉强挤出一丝歉意的笑来。如今商徵住在永乐宫中,即使君相是他的心腹重臣,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怎么敢真把他请到永乐宫里去喝酒?
“今日本宫疲乏,改日吧。”
君怀璧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谦恭地俯身抱拳道了声好。
杏德宫再没什么可以挖掘的线索,商妍匆匆想走,临行却听见君怀璧似乎比往日低沉了许多的嗓音。
他道:“微臣早年曾经藏有一坛好酒,气味芬芳,臣惜之纯然,恐身上浊气扰其清雅,埋于深土之中,惴惴等月圆花开。如今花开而月待圆,微臣有心想掘地而取之,公主以为如何?”
商妍原本已经走出几步,听见声响迟迟回了头,却听得云里雾里。
呆愣片刻,她咧嘴笑笑:“君相爱酒,那就挖起来喝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君相的节操……恩……

、谅解

回到永乐宫,商妍的心情要比往日愉悦。杏德宫这一线索虽断,却其实仍然是有收获的。假如晋闻真的是那十一皇子,那许多事情真要追查未必没有线索。宓妃本家应该还有人在,领养年幼的十一皇子的那户人家也并非毫无记载,假如能顺着这一支线去寻找,未必不能找出晋闻所在。
可这些建立在商徵肯配合的情况下。而如今……
商妍望着商徵紧掩的房门沉闷得有些呼吸不畅。自从那日之后,商徵再也没有出过房门,她自认理亏,也不敢去开他房门,僵持了好几日。可晋闻之事,的确已经不能再拖延。是夜,她咬着牙敲响了商徵的房门,意料之中地,里面没有丝毫回应。
“皇叔。”她犹豫半天,涩涩开口。
房间里静悄悄,似乎不像是有人的模样。
“皇叔,我并没有伙同晋闻谋逆。”
她在门口叹息,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他和她的纠葛又岂是晋闻早就埋下,又岂是晋闻可以策动的?史册之中必然把她是跟随着晋闻一起出现在逼宫的朝堂之上也都记录了进去,这其中原由她却无从解释,也并不愿意多讲。
商徵不愿意相信的,她不想强求。
到末了,她只能倚着门叹上一口气,再没开口。
“公主!”忽然,一个匆忙的声音扰乱了一院的宁静。
商妍回过神来茫然四顾,见着的是安公公急匆匆由远而近,脸上的焦急像是被点燃的火苗——
“怎么了?”
安公公气喘吁吁抬头,脸上的汗珠随着他的姿势滚落下几颗,满脸的疲乏却遮挡不住眼中的兴奋。
他说:“抓、抓到了!”
“抓到……谁?”
“抓到那个行刺陛下的刺客了!”
抓到刺客?
*
半个时辰后,商妍在承德宫见到了那个刺客。他被拘禁在承德宫寝殿之中死死低着脑袋,身上已经有累累伤痕,听见声响,他骤然抬头,目光中凶光乍现——
这人……她稍稍靠近几步,却被安公公急急拦下——
“公主且慢!”他道,“这人善武,折损了数十禁卫才勉强拿下他,公主切勿靠近以免多生事端。”
善武么?
商妍有些紧张,却按压着心头的异样仔细打量这胆大包天的刺客: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的身上穿的是宫中最常见的守卫衣裳,胸前的衣裳已经被撕破了好几道血红的口子,明明是被逼得跪在地上,可眼里却没有半点怯懦,反而闪动着些许疯狂的光芒。
“你受命于谁?”沉吟片刻,她问。
那人却始终没有有一丝动作,他只是沉默跪着,仿佛这世上的一切生死都与他无关。
“你若老实交代,本宫会放你一条性命。”她轻道,“本宫从未见过这宫中的刑法,今日并不想增长见识。”
话音刚落,那人骤然抬起了满是血污的脸!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眼里闪动着的光芒是野兽般的疯狂,他定定看着她,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来,忽然神色一滞!——片刻,血丝便徐徐从他嘴角划下,倏地,一截血淋淋的东西被他吐在了地上,跳跃滚动着靠近了她!
那是……舌头?
“大、大胆!快!拦下他!”安公公嘶哑的声音尖声叫开来,几个侍卫身形一闪,扣住他的脖颈把他强行按压在地上!
“呵呵……”
一声模糊的冷笑从他的喉咙底翻滚着溢出,在寂静的殿上回荡开来。
疯子!
商妍惊惧地退了几步,好不容易压下胸口翻腾的呕吐感,却见到那个疯子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也许她的惊恐已经被他全然看在了眼里,他像是一只困兽,随时准备着致命一击,眼底翻腾的是露骨的恨意……
这样的决绝,绝不可能只是为钱或者利。
“公主……”安公公犹豫上前。
商妍有些晕眩,用力晃了晃脑袋才保持清醒,盯着他嘲讽的眼咬牙道:“我是你,我就不会咬舌。”
那人冷哼一声,眼里的讽刺越甚。
她轻道:“没有什么比性命更加珍贵,你如此决绝,差你那人未必领情。”
那人的目光一滞,疯狂而执拗的目光忽然笼盖上一丝阴沉。
——居然蒙对了?
商妍心中一喜,越发轻缓地靠近他低语:“他明知承德宫中守备森严却仍然让你豁出性命一试,你的性命他从来没有放在眼中吧?”
“啊——”那人忽然用力挣扎起来,口中不断有血涌出。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猜,他会不会有一丝难过?”
“啊、啊——”
“值得吗?”
“唔——”
一个人,想开口却再也吐不出只字片言,在满地的血污中挣扎的模样其实可悲中夹带着恐怖。殿上的刺客似乎已经是陷入了癫狂,即使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死死按压在地上,他依旧腾出了手抓破了自己的脖颈。血肉模糊。
商妍忍着作恶的感觉又靠近几步,低声道:“你想试试吗?”
那人所有的动作骤停。
“试一试,他究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刺客却陡然间有了动作!
“公主小心——”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商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刚才还在满地打滚的人一瞬间朝她的脖颈伸了手!
窒息感刹那间降临。随之在身体内炸开的还有一阵刺痛——
完了!
她慌乱挣扎,终于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摸到了随身藏着的匕首,拼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刺下!
***
商妍回到永乐宫的时候天色已晚。她站在院中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去敲商徵的门,而是让人烧了水,好好沐了个浴。虽然身上的衣衫早已经尽数换了一遍,可是那血腥味却仿佛是渗透进了骨血之中,任凭她如何搓揉碾压都祛除不掉。
浴盆中的水很清澈,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的用力把它藏到了水下狠狠搓洗。永乐宫中再没多余的人,自然没有人催促她,她缩身在不大的浴桶之中,直到水渐渐冷得和心一样,才终于心安理得地发起抖来。
现在若是怕了,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鲜活的生命不过几下抽搐,就再也不会动弹,只需要一小会儿。一小会儿,这个世上就少了一个活人。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恐怖,恐怖到深入骨髓。
*
商妍终于穿戴齐整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时辰后。凉风吹得窗外树影摇曳,她有些害怕,在房间里踟蹰许久终于还是推开房门,好让外头的月光洒一些进屋里面。谁知才刚拉开半许,却见着门前的回廊中静静站立着一个身影。
她站在原地踟蹰,许久之后,才终于迈开了步子小心地靠近那个身影,在他面前站定。
月色如霜。
她不太看得清那个身影的脸,可是却清楚地知道那是谁。即使夜色掩盖去了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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