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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声追逐至远，刚刚经过一场厮杀的河边清净下来，独留下岸边躺着的和水里漂着的一具具尸体，还有那遍地浸入泥土和河水的血腥，提醒人们这里曾经的惨烈战况。
河边尸体堆得最多的一个角落，水面上忽然冒了个泡泡。
那一角河水已经被染成红色，河里堆着的众多尸体之中，两人的眼眸却在这一片死气沉沉之中盈盈睁开，照耀了一方污浊。
刚刚他们二人将司空挽那件惹眼的外衣扒了下来套在一具尸体上让其随着水流漂走，而他们则又回到了刚刚厮杀的那片地方，躲在水下当尸体，静等那些人离开。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亘古不变的道理。
璃音在水下已经待了很久，而女子的肺本就容量不大，此刻感觉到胸腔之中的氧气已经越来越稀缺，而岸上也似乎没了人影，便想游上去伸出水面去呼吸。
只是对面的司空挽却于此刻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果然下一刻，便有人声由远及近，马靴踩着地面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水下之人的耳中，上方之人说话之声也隐隐传来。
“老大，好像确实不在这里！”
为首的蒙面人面色阴沉，并未答话，眼光阴冷的扫过那平静如一潭死水的血腥河面。
而此时水下的璃音小脸已经涨得通红，肺部的严重缺氧让她的大脑慢慢停止工作，眼前开始发黑，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拽着司空挽的双手愈发用力。
此刻她根本没办法思考，也没有看见自己正抓着司空挽那手臂上的伤口！
手臂上的刺痛在水中被放大千倍，排山倒海的袭来。然而司空挽只是剑眉稍稍一皱，便丝毫也不在乎那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男子一头长发在水中如海藻般散开，他静悄悄的将面前之人滑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看向那双略带迷离的半阖晶眸，头微微一侧，便吻上了那强逼着自己闭紧双唇，眼眸却已经稍许迷离了的少年。
初春的阳光从水面上方丝丝缕缕的射入水中，此刻周遭是横七竖八的丑陋尸体，两人在这污浊的河水之中浸泡着，然而那穿越层层阻力透到少年玉颊之上的阳光，却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光晕。
司空挽的吻由浅入深，先是用唇轻轻摩擦那少年的，让他紧绷着抿得紧紧的唇慢慢放松下来，随即伸出舌尖小心的去触碰那人紧咬的牙关，趁着她微张的小口送了一点空气进去。果然少年接收那少量的空气便放松了齿关，司空挽趁机再将舌头送了进去，带进更多的空气。
此刻半昏迷状态的璃音靠着司空挽渡给她的那口气恢复了一些意识，却又下意识的想要更多氧气，于是紧贴着那张带给她生机的唇，微微允吸着想要更多。
司空挽眼眸的角度加深，看向那难得主动的小人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他配合的磨合着她的唇轻轻辗转，舌尖在她那小小的口腔里轻挑。两人在水下的身形静静的纠缠在一起，渐渐的，似乎连那丝缕的阳光都旖旎了起来。
岸上之人注视了会那层层尸体之下，死寂得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河面，咬了咬牙，最终转身离去。那些人刚刚离开，原先沉静的水面里便有两人破水而出，使劲的喘着粗气。
璃音扒在岸边使劲的呼吸着那新鲜的空气，半个身子还在水里泡着，哪怕周围血腥一片，也觉得没有什么比得上能够呼吸这件事情。只是脑袋里的血因为充足的氧气刚刚开始流动，就被身旁那人一把拎了起来扔到了岸上。
脑袋里刚刚的一点清明差点没又被摔了出来，璃音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随即便也清楚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那具滥竽充数的尸体撑不了多久。
清醒过来之后便转身朝着身后之人道，
“还是走林子离开。”
这里太过空旷，很容易被回来的人发现。
随即转身便施展轻功朝林子飞去，只是跑了两步发现身后之人并没有跟上，刚想回头查看便感觉那人贴近了自己，一推自己道了声“走”。
心下不再犹豫，两人一前一后又朝着刚刚出来的林子里飞去。
果然他们进了林子没多久，身后便响起了众人的脚步声，璃音眉间一蹙，脚下加快了速度。直觉般的侧过头去望了一看司空挽，惊觉那风神俊秀的男子此刻脸色竟是苍白得厉害，额间还冒出了细密的汗来！
微一咬牙，璃音慢下脚步来搀住司空挽的胳膊，忽的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上那人细长的一双眼眸道，
“我们再上去。”
眼下看司空挽的状态两人很难跑得过身后那些人，不如再次躲到树上等待时机。
说罢便想提气往树上跳去，却被身边那人轻轻拽住了衣袖。
“为何不自己逃？”
他明明已经把她推下了河，为何还要回来。
此刻凭她的轻功必定可以独自逃走，却为何又选择留下来？
璃音抬起头来，措不及防的撞进了那微微俯视着她的一双深深的眼眸之中。
光风霁月踏青云 第五十七章 为何不自己逃？
此刻他们的衣着还是湿漉漉的，初春的太阳虽暖，风却还是余留着几分寒冷。微风吹过林间，吹走了两人身上的些许水滴，却带来阵阵凉意。
那平日里总是一副潇洒倜傥形象的男子，此时没有了那身华紫的锦袍，仅身着白色的内里，尽湿的衣衫贴在他的皮肤之上，勾画出他修长却匀称而结实的身形。他此刻一张俊脸之上泛着苍白之色，额上细密的水滴连成一片，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河里带出来的污水，右手臂上那被刮破的衣袖之内被剑所伤的划痕清晰可见。
但即使是眼下的状况，他却仍旧站得玉树临风如贵家公子，没有丝毫的狼狈。或者说这人的贵气似乎是与生俱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即使再如何风骚慵懒，骨子里却都透着尊贵。
璃音眼眸微微一闪，突然回想起刚刚在林中那蒙面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当时她以为是打偏了，是以自己毫发无伤，然而就司空挽刚刚反常的样子来说，莫非是他全力在自己身后挡下了那一掌！
而此时的他正低下头来望进璃音的晶眸之中，即使身上血污一片，内力受损，后有追兵，脸上却还保持着那一贯为之的轻松调笑之气，只是那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带着几分执拗的望向璃音的眸子里，似乎不等到一个答案他便不会罢休。
“为何不自己逃？”
他复又问了一遍，璃音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她觉得这一刻司空挽的眼神像极了一个追着糖跑的小孩，而似乎那糖是他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于是他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带着渴望与害怕，永无止境的奔跑。
心里的某个角落忽然抽痛了一下，璃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得出来。
为何不逃？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就是没逃，这个事后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实。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璃音的眼角紧了紧，心头刚刚升起的奇怪想法顷刻消散而去，顿时也顾不得那人难得一见的眼神，压低了声音略微带了丝怒气道，
“你就这么想死？！”
说罢便想拽出自己的袖子提着他往树上跃去。
只是下一刻轻轻的笑声便在自己耳边响起，自己伸出去拽住衣袖的手被那人反手握住，耳边又传来那人的低语，
“不想死，我还想活很久。”
璃音的肩膀微微耸动，她在那话里，似乎听出了笑意？
两人一来一去之间，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似乎对司空挽还是有些忌惮一般，只是慢慢的包围了过来，刀剑向着包围圈中心浑身狼狈不堪的二人，明晃一片。
璃音再度抬首看向司空挽那略带着笑意的弯弯眼眸，眼角一怔，心却松了下来，眯着眼扫了圈那些明晃晃的刀剑，嘴角慢慢绽起了一抹笑来。
司空挽的援兵看样子是到了。
果然下一秒自己的双眸便被一双温热而微湿的手掌盖住，那人微微弯腰俯身在她耳边道，
“莫看。”
感觉到四周的树木一阵晃动，接着便是刀剑划开皮肤的声音，周围那些蒙面人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就止住了声音，生生将那些濒死的叫喊噎在了嗓子眼里。周围的杀戮进行得悄无声息，只有一个个物事倒地的声音，还有逐渐蔓延开来的飘散着大密度血腥的空气。
司空挽低头看向那半倚在他怀中的少年，少年虽然被他挡住了视线，却时刻都不安分的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手心像小扇子一般刷来刷去，挠得他手心痒痒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少年的面颊，是即使从那样污浊的水中出来却仍然光滑如玉的质感。
身边的紫尧卫动作迅猛，顷刻之间已经清理完了战场。司空挽抬头一眼，那些人便得令尽数退去，动作迅速得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属下护驾来迟，主子恕罪。”
那张覆了璃音大半张脸的手掌撤了回去，璃音更加勤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适应下来光线后环首四周，见到的便是残尸遍野，而那施行杀戮的侩子手却已尽数消失，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眉梢挑了挑，好可怕的杀伤力。璃音顿时想起了宫变之时在书院周围暗中保护着书院的那些影子般的杀手护卫。
此刻地上的唯一活物除了她和司空挽，便应该只剩那跪着的侍卫了。璃音看着男子那低垂的脸，隐约想起来这人好像是叫风落，早在葵阳城之外…就见过的。
只是那人跪了良久，身旁的司空挽也不像有让他起来的意思，璃音微微皱眉，便听见身旁那人波澜无惊的声音，
“老规矩。”
璃音的眉皱得更深，而此时跪于地上的风落却是一刻都未曾犹豫，右手伸出一掌就朝自己左臂劈去！
“那~个…”
突然璃音喊出了两个字，而第一个字尾音拖得较长，而且一颤而下，却成功的阻住了跪着那人的动作。
司空挽却是饶有兴趣的转头看向了她。
璃音看了眼那线条硬朗此刻却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她的侍卫，小手一指，眼睛眯起，
“你想你家主子，一直这么光着身子给人看？”
收回手指将双手背于身后，无视身旁那人瞬间有些扫过来的目光和跪着那人更加呆愣愣的眼神，老神在在的摇头晃脑道，
“莫非，是你想看？你对你家主子有非分之想？”
……
这下那跪着的风落不愣了，而是嘴角抽搐的偷偷看了眼脸色堪比锅底的他家主子，接收到那阴沉得无以复加的眼神之后浑身一抖，立马勤快的磕了一记头道，
“多谢主子，属下这就为主子购置衣袍。”
起身后顿了顿脚步，对璃音投去了感激的一个眼神便转身瞬间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一地死尸和站在死尸中央那两位神态诡异的主子。
璃音半低着头，保持着双手背于身后的姿势，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司空挽凝神看了她一会，嘴角的笑慢慢咧了开来，眉尾挑了挑，语气低沉而略带几分暧昧的道，
“在本院长看来，是音儿想看吧？”
璃音抬头望了望天，打算装作没有听到。
“只要是音儿想要的，本院长可以勉为其难。”
继续没听到没听到。
只是为何那人的呼吸越来越近？璃音眼角一挑想要离得远一些，却感觉到身旁那人重重的朝她压了过来。转头一看，那人苍白的面颊之上双眸紧闭，竟然晕了过去！
赶忙伸手扶住那人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却是摇不醒。看着那张愈加苍白的脸色，这人恐怕是内伤加外患，撑了那么久，终是支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