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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聊着聊着,前面的河道两边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来大船来到一个巨大的城市,孙文宇快速地道:“宜昌到了,我到舱下去躲一躲,万一被人认出来我,麻烦就大了。”他转身进了船舱,穿上仆役的衣服,还抹黑了脸,和船上的阎王军士兵们混在一起,化装成李家的下人。
宜昌,从古至今一直为兵家必争之地,号称“川鄂咽喉”,又有人云“蜀道三千,峡路一线”,出川入川,少不得都要经过宜昌。
此时因为阎王军占了四川,宜昌无形中就成了朝廷封锁四川的桥头堡,因此宜昌驻扎了重兵,湖北的大部份兵力都驻扎在宜昌附近,达数万之多。
宜昌这一段长江水面上,无数的小船来回穿梭,都是官府的巡逻船。
虽然荆襄水师已经被阎王军干掉了,江南水师也完蛋了,但是朝廷在长江上也并不是啥都没有了,官兵还有许多的小船可以调用,战时还可以征用民船,所以封锁一下江面还是没有难度的。
郑晓路的大商船刚一出现在宜昌水域,两艘官府的巡逻小船就靠了上来,一个水兵在船头大吼道:“来船靠岸,接受检查。”
众人的心里紧了一紧,这种特务活动,大家平时玩得比较少,倒是张逸尘面色不变地走上船头,对着巡逻船大声道:“好的,请官爷稍等。”
船上的阎王军水手将船慢吞吞地靠到岸边,宜昌一段的江边小码头不计其数,因为此地号称黄金水道,长江上下游的商船都要从此路过,因此水上贸易极为发达,三教九流,无奇不有。人称“商旅满关隘,茶船遍江河。”
郑晓路的商船停泊到码头边上,一大堆的挑夫立即靠过来,想要帮着卸货赚几个力钱,却见官府的小船贴在旁边,知道是检查商船,又只好坐回了地上。
码头上也跑出来一小队官兵,可见现在宜昌码头的巡查有多么严格。
那一小队官兵跑上了郑晓路的大船,为首一个小头目叫道:“当家的出来回话,这是什么船?从哪里,到哪里去?”说完了他又忍不住嘀咕道:“四川现在就是个贼窟,居然还能开出这以大的船来,来路多半不正。”
郑晓路赶紧满脸陪笑地迎了上去,道:“几位官爷,小人这是一艘商船,从四川进的货,要运到南京去卖的。”他一边说,一边摸出几锭银子,借着打招呼的动作,塞进那头目的手心里。→文·冇·人·冇·书·冇·屋←
那小头目用手一掂,这锭银子最少也有十两,心里顿时就笑开了花,温和地道:“这位少爷客气了,你是什么人呀?现在四川是个贼窟,你还在跑商?”
郑晓路陪笑道:“小人是川西李氏的长子李魁,哎呀,四川确实是个贼窟,所以咱家最后运一船货去南京,我也去南京买个新宅子,就准备把我父亲李大富也接到南京去,以后不敢再在四川混了。”
那头目瞅了他几眼,心里其实是很怀疑的,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和颜悦色地道:“有没有什么文书一类的东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郑晓路伸手入怀,掏摸出一张李氏族谱和户籍,以及里甲做保的画押,这些东西当然都是假的,但为了力求逼真,全部使用了官府的正印。现在整个四川都在郑晓路手上,要用官府的正印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为了力求真实,这些文书全部让做假画的画匠进行了老化处理,看起来就像是十几年前的。
第7章 菜人
当然,这种老化处理也是有破绽的,鉴定界的行家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官兵的巡逻小队一个小头目肯定是看不出来真假的。
看到这些文书不像假的,那小头目的态度就更好了,笑道:“李公子,你从贼窟里逃往南京,这是弃岸投明之举,我是极欣赏的,不过咱们公务在身,船舱总得例得检查一下,你可别怪我。”
说完他挥了挥手,十几个官兵向着船舱底下走去。
郑晓路笑道:“应该的,将军你就不必下去了,咱们在这里聊会儿吧。”这小头目是个屁的将军,连百户都算不上,但郑晓路给足了他面子,又给了银子,他自然乐得清闲。
那十几个官兵下了船舱,就见张逸尘迎了上去,一人发了五两重的一锭银子,道:“众位军爷,咱们这些货都是易碎的,麻烦军爷们轻点。”
十几个下船舱的官兵手拿银子,笑嘻嘻地道:“放心,我等拿了你的银子,自然知道怎么做。”他们的头目被郑晓路缠在甲板上,没来监督他们,又得了人家的孝敬银子,自然就不怎么卖力了,随便在船舱里走了几步,就算是检查完了,拍拍屁股回了甲板。
这时江面上跟着来的阎王军小船也被官兵陆陆续续地拦截了下来,这些阎王军士兵都化装成普通百姓,手无寸铁,兵器都放在郑晓路这艘大船的舱底,而且阎王军的士兵们直接拿出自己以前的真户籍就可以过关,没受到一丝置疑。
有一些阎王军是陕西来的,使用的也是自己陕西人的真实身份,就说自己是被三十六营闹腾得活不下去了,迁到四川,结果四川又被阎王军闹腾,才准备去江南的。
其时天下大乱,到处都有流民,虽然官府明面上禁止流民乱窜,但实际上哪里禁得住,下层士兵一般都对流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迁移。
官兵们下了船,放大船前行,阎王军的先锋部队轻松就通过了宜昌,直向下流而去,郑晓路站在船头,不由得感慨道:“官兵何等腐败,给点银子就啥也不管了。”
张逸尘苦笑道:“这世道就是如此,无论当政的人有怎样的决心,若是下层的办事人员不得力,好事就会做成坏事。”
郑晓路皱眉道:“我可不想阎王军也变成这样。”
张逸尘拍拍他的肩膀道:“阎王军暂时还不会变成这样,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比以往更幸福的生活,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能长久,就不会玩忽职守。但若有一天阎王军取得天下,他们说不定会也变成这样。”
确实如此,郑晓路暗暗想到:因为国家太大,统治者往往很难触及到这种最下层的公务员是否有认真办事,解决这件事情的最佳方法应该是媒体,用新闻媒体来监督行政机构,使得它不敢玩忽职守。
以后自己的地盘大起来之后,就得扶植一下新闻媒体行业了,用它们来扩展自己的视听,免得变成明朝皇帝那种呆在皇宫里被大臣们糊弄的悲情角色。
船过了宜昌,又行了一天多,郑晓路在船上晃得久了,有点头晕脑涨,突然看到江北岸边有一个破败的小村,靠着江边的地方立着一座小小的酒家。
郑晓路笑道:“不如在这个酒家吃顿午饭,脚踏一会儿实地心里会舒服些。”
孙文宇也知道救两位少爷不急在一时,就点了点头,大船靠了岸,船上留下几个水手看船,郑晓路一马当先,带着一大群人下了船,向着酒家走来。
只见这村庄极为破败,房屋大多年久失修,周围的田地也多荒芜。此时已入了冬,寒风刮着村庄里的几颗老树呜呜地哭,让人心烦意乱,村子里见不到人影走动,但房屋里有炊烟升起,显见得这个村子还有人住。
郑晓路不禁有点怀疑这酒家里有没有东西可吃。
众人进了酒店,见这酒店里桌椅混乱,一个精瘦的汉子站在柜台后面,问道:“客官们要吃点什么?”
郑晓路奇道:“你这里还真有东西可吃?我看这村子都快不行了的样子,怎么你这家店里还能拿得出吃食吗?”
那精瘦的店主笑道:“当然有吃的,虽然湖北连年年大旱,粮食难弄,但小店为了满足大江上往来的客商,拼尽了力气倒也能弄来些食物。”
郑晓路笑道:“我这里有五十几个弟兄,船上还有几个看船的弟兄,你弄得出这么多吃食么?”
店主笑道:“当然能,咱这就去杀两只猪,足够六十人吃了。”他一边说,一边陪笑道:“客官,两只大肥猪可不便宜……您看……”
郑晓路会意,啪地扔了一锭金子出来,足足有十几两重,笑道:“拿去!”
那店主点了点头,就要进厨房。
突然,店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领着二十几个汉子走进了店来,这群汉子穿得破破烂烂,虽然不胖,但却看上去精悍有力,腰间插着钢刀。
领头的少年五官端正,虽然脸上有点脏,但却看起来颇为英气。背上挂着一把长枪,那枪比这个小小少年长了不少,从他背上伸出来几乎一半,看上去十分好笑。
见这少年进来,用纱巾蒙着脸的马祥云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点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群人进了店,瞅了一眼郑晓路这群人,看到他们人多势众,就没来招惹他们,而是向着店家吼道:“有吃的没?”
店主笑道:“有吃的,刚刚还说杀两只猪给这群客官吃,你们就又来了,我再多杀一只给你们。”
少年也摸出一大锭银子,扔给了店主,但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与那群汉子低声商议起什么事情来。
那店主走到厨房门口,大声叫道:“杀三只,今儿个客人多。”
厨房里有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好的,我去赶三只来。”然后就见屋后有一个大个子提着一把杀猪刀,向着村子里面走去。
众人知道杀猪再煮成吃食要不少时间,就耐心地闲聊着等着,过了一会儿,见那汉子带着两男三女走进了厨房,厨房里立即传来女人的哭叫声,以及那汉子和另外两个男人的怒骂声。
郑晓路奇道:“这是在做啥?”
店主笑道:“不妨事,大约是几口子在吵架,怕是舍不得杀猪吧。”
郑晓路感觉十分可疑,但又不知道可疑在哪里,只好闷声不说话。
突然,那背着长枪的少年突然将桌子一拍,怒喝道:“店家,你这厨房里究竟是在杀猪还是在杀人?”
店主面色一变,忙道:“客官你说笑了,哪有杀人的道理。”
那少年两眼怒睁,喝道:“放屁,湖北连年大旱,十村九荒,哪里找得来猪杀。我刚才还没想明白,现在知道了,你定是要杀‘菜人’来给我等吃。”
“菜人?”郑晓路大奇,忍不住对着旁边的心腹们问道:“什么叫菜人?”
张逸尘眉头一皱,道:“我以前破案时听说过,每当碰上灾年时,有些黑店就抓活人来圈养,称之为菜人,对外则称是猪肉,其实是杀人吃肉,十分可怖。不过这种事太损阴德,我在锦衣卫里多年,一次都没碰上过这种案子。”
“我靠,还有这种东西?”郑晓路大吃一惊,怒道:“岂有此理咱们赶紧杀进厨房里看看。”
他们这边在说话,还没动静,那边已经闹了起来,那少年拔出背上的长枪,怒喝道:“好你个黑店,杀人吃肉,丧尽天良,我今天定要替天行道。”说完挺枪就冲进了厨房里,他带的那二十几条汉子,也一涌而入,厨房里立即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不一会儿,那少年就扶着三个女子走了出来,长枪又挂回了背后,枪尖上还带着血迹。
那三个女子其中一个粗手大脚,是个中年村妇,一只手臂已经被砍下,胸前也被砍了一刀,满身是血,看来活不成了。另两个却是两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年轻女子。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满脸泪痕。
原来这三个女人还真是菜人,湖北连年大旱,这三个女子都是离乡背景逃难的流民,结果在这附近被抓了起来,养成菜人,随时准备被人杀了吃掉。三女被押进厨房,以为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