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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贪婪地吞吃些东西,问明方向,歪歪扭扭就要走,无意中拍身,“咦”了一声,说:“我的弩不见了。很贵的。”
狄阿鸟指了指叶赫完虎臣的马,给狄阿孝一挥手,要他牵来,接着再送一把刀,安慰说:“什么贵,再贵也没有命贵。”大汉以为他要送这些来感谢自己,推辞说:“你阿爸给我很多啦。”狄阿鸟急切地责备:“这是马和兵器呀,你冻傻了么?!”
大汉醒悟过来,拉上马往前走,走到远处回头大喊:“狄阿鸟。回禀首领大人,我们后会有期。”狄阿鸟也连连挥手,大声喊道:“后会有期。”
叶赫完虎臣觉得狄阿鸟再次夺走自己的马,疑神疑鬼地望着,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弯腰一摸,摸到雪地上掉着的小弩,揣起来怕藏不住,就趁花落开不再,占据橇车,把它埋到橇车上的杂物堆里。
然而,他只占据橇车片刻就怕狄阿鸟发现,一遍一遍地用手摩挲,心说:“长生天送来大朝的弓,我不能再犹豫。”
弩的出现逼迫他不得不下决心,但他还是有些害怕,就揣着弩往夜色深处去撒尿。牙猪儿怕交头接耳的嫌疑,没敢跟去。他“啪”地一声,用力地拉上箭,方块脸当即拧成一团丑陋的紫肉,一人焦虑不安地在黑夜里走动。
无论是拉屎还是撒尿,时间都已经够长了。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只好慢慢地接近花落开的马。在他看来,花落开怎么说也比自己年龄大,到时射死狄阿鸟,夺他的马走,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还面临怎么通知牙虎儿的问题,急中自有办法,当即呻吟大喊:“牙猪儿,我的伤疼死啦,你过来看看。”狄阿鸟看过去,发觉牙猪儿还要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以粗“嗯”答应,说:“去吧。”牙猪儿连忙往黑处跑。
还没有跑到,叶赫完虎臣就“瘸瘸”跳出,挤着眼,卜愣着头大吼:“狄阿鸟。你去死吧。”狄阿鸟大吃一惊,不自觉地站起来,只见叶赫完虎臣胳膊一抬,嘴巴先发出“哔哟”的射出声,回头就是一串快速的蹦跳、扭身、躲闪。来箭还是射中他的屁股。狄阿鸟极为恼火,惨叫一声,回头拔了刀往上冲。
叶赫完虎臣没想到自己使弩不顺,愣了愣,回身攀马,吼叫道:“牙猪儿。快跑。”
牙猪儿去找马被狄阿孝一把扑到,只好回身扭打。
狄阿鸟眼看叶赫完虎臣在雪地里蹿成一道黑影,自一旁取到弓箭,嗖嗖连射,听到一声惨叫,发觉人马已经走不见,只好吸气闭眼,去摸屁股。花落开已经先他一步趴上瞧。狄阿鸟只好推他说:“快帮阿孝去呀。”
他们一齐转头,只看到狄阿孝压了牙猪儿砸拳头。
牙猪儿早听说狄阿鸟的阿弟厉害,但还是很意外,何况自己心虚在先,有心逃跑,渐渐吃不住,大叫说:“不关我的事。”狄阿鸟说:“放了他吧。叶赫完虎臣被我射中,说不准要死掉,放了他,好让他去找找。”
狄阿孝放了手却下脚,骂道:“快滚。”
牙猪儿爬起来就往外跑。狄阿鸟大叫:“站住。你的马。”牙猪儿连忙回来拽马,拉根绳却也顾不得骑上,用两条腿往叶赫完虎臣落荒的方向奔。
第一部 刀花马浪 第三卷 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第三十五节
牛油烛幽幽吐着舌头,把榻旁的木底碗沿涂得发亮。狄南堂在草药味弥漫的屋子里抽了抽鼻子,立刻就嗅到一腔药汁的苦涩。他的伤是在左胸肋骨下,虽然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重,却也流血不止,伤口下至今还攒染着几朵药棉。
他是在几日前受的伤。
他弄清楚狄阿鸟狱中殴斗的前因和后果,制止住自己家族的贸然寻仇,要按当地有仇必报的风俗向死者的亲戚交纳抵过钱,那天通过掌狱百户聚集死者家属,坐着马车到场,交纳买命钱间蹿出几名手持弩机的刺客……
而在这之前,他也得到了风声的。一位自称“刺客”的大汉曾闯到他面前,把刺杀的事情隐晦托出,他虽然重赏了来人,极为小心,但还是如期而至,说:“岂敢失信?!”因而,这伤受得倒也冤枉。
打不知到底是谁对他下手的巴牙们急急把他拖回家中老宅,森严把守,他也在暗中揣测,然而以基于多年的了解和信任,率先排除过龙青云,几乎再也没有可供琢磨的人选。
他这回亦不得不流露出几丝苦笑,心想:“会是谁呢?莫不是多年夙愿,自己竟忘得一干二净?!”他听到外间煎药的龙蓝采被呛得咳嗽,大为感动,无奈地抬头看了过去,暗道:“她怕是要用草药灌到我好为止?!”继而想到花流霜暗中让自己纳这一房的话儿,正暗暗嘘气,感觉熟悉的脚步向自己“扎扎”走来,见是花流霜,就以用一只手撑榻,慢慢坐起身,轻声说:“你别让她再煎药了,再喝下去,药汁都把我肚皮灌破。”
花流霜偎着榻坐,拥住他轻笑,说:“你别不知好歹,人家可是疼你。”
她把这件事当成一种风向,甚至故意放出狄南堂重伤昏迷的风声,也好有反击的余地,此时言明,眼神便慢慢沉了下来,声音放得很低,且问:“是谁想要你的命?!难道是哪个人吗?!朝廷对你二人连连离间……”
狄南堂多少明白她的想法,责怪道:“不许乱说。”
花流霜平静地眨着眼睛,缓缓地说:“他都把不该赏的都赏出来,要好,那就是就好得把什么都给了,要不好,恐怕是——”说到这里,凑过面庞供丈夫嚼味说:“怎么凑巧在外打猎呢?你就别一闷到底,多想想吧。”
狄南堂不能堵住妻子的嘴,提醒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花流霜也略为提高声音,说:“那好。咱把大的、小的一起要进门,看他舍不舍?!”狄南堂苦笑道:“你这话怎么有股毒蛇味?!你少胡闹。阿鸟才十二岁。你这是在害他?!”
他冷静片刻,说:“蓝采也来试探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其实你们都看错了龙岭——他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也不为你们可以了解的……”花流霜打断他的话儿,怏怏地说:“你就把我当成毒蛇吧。我比你想象的还毒,还怀疑了你更不愿意去想的一个人——”
狄南堂略一寻思,不由动了气,哂道:“你呀,琢磨起来没谱啦。”
花流霜点了点头,应道:“对。没错。我心里就是没谱。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也不说。我只好说。我得告诉你,你儿子还小。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吧。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只号载辆破车,带着他阿妈去河泊放羊……”
她仰起下巴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说:“你那儿子,我都没法说……你们爷俩一个样。”说着说着,她已经起身向外走,回头淡淡嚷道:“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嫁的你。现在后悔都没地方后悔的。”
她顺手扯过袭厚袍,冉冉出来,迎头碰到龙蓝采。龙蓝采连忙问:“阿姐这是要去干什么?!”花流霜回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还能干什么?他不放心,让我看看他儿子回来没有呗。”
龙蓝采大为同情,弯腰进到里屋,迎面就冲狄南堂嚷:“你派人接阿鸟啦?”狄南堂笑道:“我接他干嘛?!我这时候接他回来,龙岭还不当我奄奄一息?!”龙蓝采埋怨说:“那这大冷天的,你让阿姐到哪去接阿鸟?!”狄南堂惊讶片刻,笑道:“切。她不知道怎么发什么神经,说阿鸟要回来——”他看龙蓝采半信半疑,只好说:“她话多。我说了她两句。”他按按筒枕,说:“也许阿鸟真的回来啦。”
龙蓝采捺住劲儿往外走,出来看了半晌,果然听到马蹄和马鸣。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听到外面粗重的跳脚声和乱乱的叫喊,见到率先进门的龙琉姝过来一位耷拉着脑袋,捂着屁股的狄阿鸟,方大大吃惊,慌忙问:“你们碰没碰到他阿妈?!”
※※※
龙琉姝撵上前面几人的时候,其中的狄阿鸟正捂着屁股,左蓦右拐地走路,他们一道回来,先到狄阿鸟的新家而后来这儿。
里头还有龙沙獾几个来探视的,听说狄南堂的伤势颇重,尚需静养,只好丢下狄阿鸟三人,相继告辞。龙琉姝也没能代自己的父亲进去问声好,见阿姑在,就留下来说话。不大会儿花流霜回来,老远就呼她:“这不是琉姝大侄女吗?!和阿鸟一起回来的?!”
龙琉姝看到她,就想起狄阿鸟的斑斑劣迹,告状说:“阿鸟阿妈。狄阿鸟受了伤,他往外跑,好几天都不回营地,把我阿爸气得半死。他还吃生肉,说他阿爸天天让他吃……”她呜哩哇啦嚷了好大一阵,说:“他屁股也被人射伤了,捂着屁股回来的!”
花流霜往里面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噢。是吗?!你阿爸没有好好管管?这孩子就是这点不好,跟人打个架吧,吃了亏也不敢回来说,都是往外跑。你先回家吧。我好好问问他,啊?!”
龙蓝采想着自家的小孩跟着自己哥哥出去打猎,家里大人个个放心,却不是受伤就被人射屁股,也感到格外气堵,歪着头责问:“你阿爸就看着他被人欺负?!”
龙琉姝不敢说怎么回事,心里既大为后悔又为阿爸委屈,奋起嗓门嚷:“我阿爸疼他疼得要死,差点把他当儿子养。可他犟得很,倔起来就走,也不肯跟人说。”
龙蓝采回转过身,粗手大脚地乱动器物,借以表示自己的十二分不快,继而,她冷言冷语地说:“你阿爸要是真疼他,把他当成儿子养,人家敢碰他一指头么?!去。去。回你家去。少在这儿烦人。”
龙琉姝正要和她吵架,已经被花流霜揣住手掌,抟团来暖和。
花流霜嚷龙蓝采说:“你看看你,这侄女还瞎话不成?”龙蓝采依然没好气,盲目大嚷:“仨孩子刚刚才进去。这都在眼跟前,我说问就问!是瞎话是实话问了还不知道?!你回去给你阿爸说,就说是你阿姑说的,要他赶快把射阿鸟的那野孩子逮出来!”
花流霜用下巴往屋里一扬,说:“他那儿子不像话得很,哪次不把人气死?!上一回你也在。好啦。好啦。侄女大老远的回来,冷不冷,累不累,你都不问一问呀。”说完扯了龙琉姝嚷:“你看这手冰冷、冰冷的!”
龙琉姝被她洋溢的热情打动,不知不觉随她来到隔壁。
花流霜回过头来,在龙琉姝的头上左右挑拣,笑吟吟地拍了她的手背大赞:“哎呀。这几天不见,都出落得跟花儿一样。”
龙琉姝都快被她夸红脸,再看她回身选出好几样精致绝伦的首饰,一边留心地瞥眼,一边推辞说:“阿姑。我好多首饰呢。”花流霜嗔道:“多了就嫌弃阿姑的啦?!”
她把一付二龙戏珠的扁方放到龙琉姝面前,笑道:“我给你带上这个,你比着镜儿看看?!”龙琉姝不等她戴,已经被几颗光芒四散的大珠和两尾剔透的玛瑙色游龙吸引住眼神,不由自主地张大眸子,瞳孔几乎被可码映满,连声赞叹说:“太漂亮啦。”
花流霜把她拉到银镜跟前,戴上让她自己看,而后再拿出一枚浅桃色的荣华簪,那是晶润美玉雕琢而成,从外到内,一瓣一瓣,白里渐红,越发透红,直到花蕊收缩成绝美桃红,间杂以五色珠宝,璀璨夺目,夺尽桃艳而更增润泽。
龙琉姝一看就觉得是无价之宝。
她心口怦怦直跳,连声问:“阿姑。你怎么有这么美丽的荣华簪?!”
花流霜笑道:“怎么?!阿姑就不能有两件好东西啦?!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