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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宋闻贤召开扩大会议,商量如何分配,原本赵当家出发时许诺过从他的利润中给每人一百两银子,但现今他不在了,又有了大份的收入,大家都决定不要这基本工资了,并从六万两中拿出一万五千两给大当家家眷,给憨勇的家眷五千两。
其他的四万两加上朱印船上剩下的三千七百两现银,就有四万三千多两,宋闻贤、韩斌、黑炮、疤子、陈新五个常委每人三千两,伤最重的两人当晚死了,也找不到家人,总共便只剩下三十七人,除去几个常委,是三十二人,每人九百两,还剩了一千六百两,陈新建议给两个重伤员各加三百两,剩余一千两全部给王足贵同村那个阵亡者的家眷,大家都同意了这个方案,只有韩斌不太高兴,他这趟出来总共就只分到三千多两。
上船时宋闻贤安排了卢驴子、朱国斌、王足贵三人和一个叫王勇的一起上了朱印船,那王勇会看牵星板,可以帮助导航,以免和福船走失,陈新留意到他和宋闻贤有两次眼神交流,应该是宋闻贤的人,不过自己没有其他心思,也不用管他。最后陈新为了收买人心,把另外两个断了手和腿的重伤员也带上了自己的朱印船,在甲板上用淡盐水给两人清洗伤口周围,换了包伤口的棉布,福船上的人看了,对这个账房已经佩服到了极点,不但会算账写字,还会杀人,对兄弟们又极好。
船出港后,陈新放下心来,只要宋闻贤没有坏心思,不在登州附近做手脚,这底舱的一万五千两自己就算到手了,想来他不至于如此短视,自己如此配合他,又得到了李国助的欣赏,后面一起赚钱的机会多的是。
想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那王勇,他正在船尾掌舵,自己现在可以确定他是宋闻贤的无间道,他不在甲板时必定呆在二层,而且在最靠近底舱舱口的隔间内,其实宋闻贤也只是担心自己把他甩了,毕竟三万两银子都在朱印船上。
断了手脚的两人,一个叫秦律方,才得二十岁出头,左手被齐腕砍断,伤口十分整齐,倭刀在这类海上搏杀中的凶狠可见一斑,另一个叫宁承,大概快三十了,被砍断了一截左腿,也是倭刀的伤,两人在李家私港中治疗了几天,陈新又一直用开水给棉布消毒,每次都亲自给他们换,伤口已经结疤,命是保住了,只是当日流血太多,精神还是不太好,只能帮忙做些简单的事,陈新担心他们得坏血病,一直要求他们每天咀嚼茶叶。这两人知道陈新帮他们多争取了三百两银子,又一路得他照料,已经对他感激涕零。
“陈哥,你以后还出海不?”秦律方也看到了大陆的海岸线,心中高兴,说话也有了些力气。
陈新笑道:“还不知道,秦兄弟你还愿出来?”
秦律方道:“我也想,就是断了手,帮不了多少忙。”
宁承坐在一堆银子上,他原本分到一千一百两,后来陈新帮他又争取到三百两,总共一千四百两,他分到钱后便一直带在身边,随时不离开视线,睡觉也压在下面当枕头,其他人也与他大致类同,陈新只是担心他如何把这四五十公斤银子运回老家,此时这宁承懒洋洋道:“能捡一条命你就知足吧,还出海,你那手都没了,给陈哥添麻烦不是。老子这个瘸子就知道这点,不出来丢人,这趟回去买些地,买几个丫鬟家奴,每天伺候着老子,不出来了。”
秦律方有点不好意思,呐呐道:“那,那我也……”
“秦兄弟不必担心,这事看你自己意愿,愿意跟着我,不出海也可做其他事。若是愿意出海,我也用得着秦兄弟这样的勇士。宁大哥你回乡也挺好,但日后若有困难,找到我陈新,我绝不推辞,都是共过生死的兄弟,不要客气。”
“我老宁除了服大当家,就只服你陈账房,大当家那是豪杰,咱服他,陈账房你是文武双全,做事公道,又不嫌弃人,我服你,老宁要是脚没断,铁定跟着你干。现在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老家在临清,下船时我把地址告诉你,来了临清就找我老宁。”
“好,一定,那秦兄弟你老家又是哪里的?”陈新又转过来问秦律方。
宁承也不等秦律方,就抢答道:“他哪还有啥老家,他老家辽东凤凰城的,早成了鞑子窝了。”
陈新好奇道:“原来秦兄弟也是辽东来的,我有几个小兄弟也是,都在天津,你们倒是可以亲近亲近。”
秦律方有点委屈的往北方看了一眼,又看看在调整风帆的朱国斌,对两人说道:“那又不是我丢给鞑子的,朱哥还不是辽东逃出来的,我和他都是自己扎了个木筏浮海出来,被赵当家救起来,咱们原先老想着打回老家去,后来广宁一丢,再连辽西都差点丢了,大伙都焉了。今年听说朝鲜也被打下来了,这老家恐怕真回不去了。”
宁承不屑道:“老子就不信那鞑子那么厉害,老宁我要是没断腿,非要去砍一个鞑子脑袋回来看看,你们他娘的辽东几百万汉人,打不过鞑子几万人,你们咋打的。”
“我,我……”秦律方半天说不出来,这几百万人又不归他管,宁承老冲自己发什么火。
陈新看秦律方委屈的表情,拍拍他肩,安慰他道:“秦兄弟别多想,宁大哥也是心直口快,咱总有打回去那一天的。若是你没有其他去处,便跟我一起去天津,你也有银子旁身,在我家附近买个院子住下来,住我那里也行,我那里有你几个小老乡,平日间也好照料到你。”
秦律方听了,很快便忘了刚才的不快,高兴道:“那我就跟着陈哥,我信得过你,你是好人。我还有一只手,我可以干活,不用人照料。”
“好人,是的,我是好人。”陈新一脸亲和的微笑。
……
两日后,两艘船到达登州(现烟台)附近。上次路过并未停留,这次却要把银子交回,必须停下了。
登州位于山东北端,自明初便是向辽东运送军需的重要港口,因战略位置重要,由州升为府。登州城池周九里,高三丈五尺,厚二丈,城门四个,水门三个,四个城门皆设瓮城,最大不同是,在城北建有水城,即宋代之刀鱼寨,洪武九年设登州卫后,为方便海船运送辽东军需,在城北挖土筑城,倭乱时改名为备倭城。天启元年为应对后金崛起,于六月增设登莱巡抚,总理征东军务,驻地就在登州,首任巡抚为陶郎先,东江设镇之后,加巡抚东江。是明朝廷控制辽海和维持东江镇的重要枢纽。
登州附近水师船只众多,不久便碰到一艘明军的鸟船,福船悬挂着登州海防道的官旗,鸟船只是慢慢靠近,没有其他有敌意的动作。
陈新看到福船下了锚,随即放下一艘柴水船往鸟船过去,船上似乎便是宋闻贤。过了一会,柴水船又返回来,却是往朱印船开来。陈新远远便看到宋闻贤脸色阴沉,心中不由悬了起来。
“陈兄弟,李大人卸任了,转任南京户部右侍郎,现在的巡抚是孙国桢。(注1)”
宋闻贤一登船就把陈新拉到一边,低声告诉陈新这个消息,陈新看宋闻贤这幅哭丧脸,估计他便是那李大人的幕士,现今老板换了,他这个高级白领当然有点危险。出海时已经是五月十五,估计这李大人没来得及通知宋闻贤,否则他定然是马上变卖货物,不会再拖这么一个多月。
陈新对这两个大人都是一无所知,但既然自己不知道,以后就肯定不会是大佬,他试探着说道:“那,要不咱们把这福船的银子拉着跑了。”
“那怎么能行,这鸟船就在旁边,都是钟大人手下,再说,我全家老小都在登州,又如何跑得掉。”
陈新摸摸鼻子,压下自己心中的贪念,问道:“那李大人现今走了没有?”
“走了,留了几个家人,还等着把银子收回去,他倒是好,走了还收银子,我却不愿跟他去南直隶,孙大人我也不认识,也罢,有这次赚的,便做个富家翁。”
陈新看他样子,其实还是热衷权势的,否则以他此次将近两万两的收入,作个富绅绰绰有余。他看看鸟船道:“那鸟船上是谁的人?”
“钟大人的。”
“钟大人现在听谁的?”
“当然是新的巡抚孙大人。”
“李大人有多少货款?”
宋闻贤无力的回道:“李大人便是账簿上的甲先生,他的货你都知道。”
“那现在便是三万五千两,宋先生,你看这样如何,把本钱一万七千两还给李大人,赚来的一万八千两……”
宋闻贤眼睛一亮“赚来的银子给孙大人,如此也不至于得罪李大人太过,孙大人这边也有了晋身之阶。”
……
注1:李嵩,天启五年十二月任登莱巡抚,天启七年五月转任南京户部右侍郎。接任者为孙国桢。
第039章 权钱交易
这李嵩人走茶凉,能拿回本钱该算不错了,但孙国桢这边未必需要送这么多,陈新本来打算说送个八千两,两人再私分剩余一万两,自己至少多挣个三四千两。哪知这宋闻贤居然要全送。
一万八千两的晋身之阶,送礼给内阁大学士三五千两也够了,如果只是求一个幕僚或吏职,哪用得着这么多银子,钱谦益出两万买状元,他倒好,买个幕士一万八。
宋闻贤看陈新样子,以为他怀疑自己要独吞钱款,忙解释道:“我送他这份大礼,不过是为以后能在登州附近通行,否则咱们在天津采买装货,万一被拦截,损失就大了,为兄自己也不过图一个幕士,好日日接近各位大人,打通关节。正好陈兄弟也在,要不就把你官身的事一起办了。”
陈新听了没有说话,在天津采买,货物都是经大运河运来,一路上钞关就是六个,加上运费、工资和转手利润,比产地贵不少,最好的方法是从江南直接购货走海运去日本,但舟山群岛海盗众多,风险不小,不是有条船就能在南方做海贸的,自己现在本小力弱,还是在北方赚点小钱算了。这样的话就需要这几位大人提供方便,不过他还是觉得一万八千两太贵。
“赵东家当年为何要跟几位大人合作,按说利润这么高,他只要送些银子给水师的人就可以了,不需要让几位大人搀和进来,让出这么多份额。”
“陈兄弟你就不知了,那赵东家天启五年时被水师拦截,杀了军船上许多兵士,结果他船上的财副怕受连累,向另外一伙盗贼出卖了赵东家停船的河湾,结果把赵东家独子给杀了,货也被抢走,后来赵当家便找人寻到钟大人那里,说只要帮他剿灭那帮盗贼并拿回货物,就帮钟大人他们赚钱。是这样来的,钟大人李大人都是没出一分银子,最先的本钱都是从赵东家那里分来的。”
陈新听了才知道赵东家跟这几位大人如此关系,宋闻贤又接着道:“这还不算,后来钟大人尝了甜头,觉得不够放心,把韩斌和黑炮几人的家眷也弄到了这登州城里,赵当家住在天津,他也跟我摆谈过,只说年纪大了,想安生下来,让家眷呆在天津也好,反正赚的银子也够用了。”
陈新点点头,看来这碗饭还真不易吃,黑炮等人的家眷还在人家手上,原来让的份额太大,自己也很难争取。李嵩原来是白拿的银子,要是依自己,一文钱也不给他,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李嵩最后会当个什么官,万一当个阁老、尚书什么的,到时候收拾自己易如反掌,崇祯一朝光阁老就换了五十个,陈新也根本就不知道几个名字。权衡一下之后,还是不要心太黑,该孝敬的就孝敬好了,不过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