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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武小阳还是在沉默一会儿之后开口道:“有的事情是应该跟孩子们说一说了,我总不能把这些事带进棺材里去!”他说着,转头看着熊英和熊雄道:“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你们的爷爷会被打成反革命吗?”
两个人点了一下头,却又摇了一下头,熊雄道:“我只是知道一点点,但是很多的事我还是不清楚!”
武小阳道:“那都是因为你们的三叔熊三娃在最后的时候,叛变投降了,所以才会连累到你们一家!”
“小武!”王金娜经不住地高叫了一声,她并不想让孩子们去恨熊三娃,再说,直到现在,她也并不觉得熊三娃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错。
“王医生,你就让我把话说完吧,不然我真得憋得难受!”武小阳恳求着。
王金娜呆了呆,她也知道这些年来武小阳所受的委屈,一个人人敬仰的战斗英雄沦落成可耻的右倾投降派,这其中的酸楚她也深刻地体会过。面对着武小阳的恳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第八十章 平反(一)
武小阳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枪林弹雨的岁月里,他跟这些晚辈们讲起了朝鲜战场,讲起了警卫营,当然也自然而然地讲起了于得水来。
对于小虎来说,于得水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就记得这个于营长的面孔,虽然并不好看,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位于叔叔的时候,就想跟他亲热。他当然还记得这位于叔叔最喜欢抱自己,而且他还唱得许多好听的歌,至今他还记得有一首歌的歌词其实是徐志摩的诗。当他听到武小阳那充满激情地跟他们讲起警卫营那些充满了艰险、但是却英勇无畏、并最终能够取得胜利的战斗之时,便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带兵的于营长越发得佩服起来。
在武小阳绘声绘色的叙述中,所有的年青人都能够体验到在那种血也火的战场之上,志愿军官兵们奋能冲杀的情景,他们也能够从武小阳的语气声中,听出来他对于那个带着他们打胜仗的于营长的崇拜和敬仰,他们也跟着武小阳爱乌及乌地喜欢上这位大智大勇的于得水营长来。而在旁边,王金娜一直静静地听着,竟然没有插一句嘴,小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母亲的眼睛里竟然含着晶莹的泪花,他想这一定是武叔叔的故事同时也唤影了母亲对抗美援朝时代那些感人的记忆吧!
“于营长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所有的英雄都注定会有一个悲壮的结局,他也不能例外!”武小阳终于讲到了华川湖。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来,这也许是他们认为的最精彩的一段故事了,包括王金娜在内,也是一样得侧耳倾听着,尽管这个故事她已经听过武小阳讲了无数回,但每一次重新听来的时候,还是感到心潮澎湃。
武小阳讲到了二一五师被联合国军重重包围后,在师长王大虎失去指挥能力之后,于得水带着全师冲出敌人重围的经过,这些事情有些是他自己亲历的,有些也是他后来听警卫营里其他人说的,说得时候倒是十分得详细精彩。武小阳原来就是一个喜欢吹牛又多话的人,只是因为在经历了迫害之后才变得沉默寡言,这个时候因为心情不错,再加上又面对的是一群尊重自己的晚辈,不知不觉中又恢复了他的本性,他的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而且说得时候更没有什么顾忌。终于他讲到了警卫营为了掩护全师的撤离,不得不在华川湖打一场艰苦卓绝的阻击战,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叙述,生怕听错了一个字。
“我们在华川湖边阻击了几倍于我们的敌人一整天的时间,但是最终还是弹尽粮绝了,我们也被敌人团团的围住!”武小阳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然沙哑了起来,嗓门也低了许多,而听众们也显得异常得紧张。
小虎和熊英等人早就知道了结果,但是在这个时候,两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问道:“那么后来呢?”
武小阳看了他们一眼,不无悲痛地道:“我在之前已经受伤被安置到了后面,而这个时候于营长也被敌人的炮弹的爆炸掀起来炸昏了,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我们整个警卫营的指挥由王鹏和熊三娃两个人负责,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连长。可是,他们却选择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有些泣不成声了。
熊英和熊雄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武小阳提到熊三娃名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察出来了武小阳对熊三娃的恨,也可以猜出来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三叔一定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武小阳抬着头望着半阴的天空,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话来,泪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然淌出了他的眼眶,他转过头去,用手轻轻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然后又不无后悔地道:“我那个时候真得是不知道这些事,真得是不能动了,要不然,我也会跟贺强一样,宁可选择自杀!”
众人一片得沉默,但是小虎还有些不甘,问道:“如果当时于营长还活着,他会怎么办呢?”
“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不会向王鹏和熊三娃那样无耻,他一定会和我一样宁死不屈的!”武小阳十分肯定地道。
王金娜却皱起了眉头来,她不能同意武小阳的这个判定,但是她也能够理解武小阳悔恨的原因,她不想让武小阳的这种思想真得左右了这些孩子们的决断,当下十分平静地反问着他:“小武,你一直在恨熊三娃和王鹏,但是我却一直在感谢他们当初的决定!也许还有很多警卫营的家属们也在感谢他们的选择!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主力部队也已经脱离了危险,选择投降是丢掉了气节,但是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气节更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人的生命?如果那个时候你们不投降,那就真得只是为了死而去死,你觉得那样会有什么意义呢?”
武小阳愣了一下,虽然觉得王金娜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是还是不断地摇着头:“王医生,你是个女人,你不懂!作为一个男人,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如果当初我死了,我想,我也就不会再有那么多耻辱的经历了!”
王金娜不由得气恼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是!小武,你是一个孤家寡人,你可以这么说!但是,你有没有替别人想一想?为他们的父母、爱人和他们的子女们想一想呢?死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坚持忍辱负重地活下来,那才真得需要勇气,那才真得是一个人应该作的,尤其是你的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活下来呢?”
武小阳呆了下,知道自己说不过王金娜,也不想再和王金娜争论了,他只得道:“王医生,你是留过洋的人,懂得的东西比我们这些土包子们多得多,我说不过你,但是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要是我当时真得没有当俘虏,而是英勇牺牲了,我想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孩子们也不会因为我的原因而被人看不起!”
“如果那个时候你已经牺牲了,那么这些事情你都看不到了,又何来得好与不好呢?我只能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真得不在了,你儿子解放就会变成没有人管的孤儿,过不了几年,你的名字就会被人家忘记,你什么也不会有了!”王金娜悠悠地告诉着他。
武小阳无言以对,的确,如果他不在人世了,在那个动荡的岁月里,便是连王芹那么好的人都会被逼死,他的儿子武解放就真得不知道会沦落成什么样子了,哪里又会有今天这番的出息呢?
小虎、熊英和武解放等几个人都在怔怔地看着、听着王金娜和武小阳的争辩,作为晚辈想要插嘴都觉得有些无处可插,这个时候看到武小阳被王金娜说得没话可说了,小虎连打着圆场道:“妈,你就别说了,武叔叔这些年过得的确是太苦了!”
王金娜不由得一声苦笑,对着他道:“是呀,小武过得是苦,他当过俘虏!可是,我们这些没有当过俘虏的人呢?你三叔还是团长呢,还有熊雄的爷爷,他还是军区的领导呢,他们过得就好吗?呵呵,这是时代的错,真得跟当不当俘虏的没有关系呀!”
听着王金娜这一段话,武小阳也呆了呆,的确是象王金娜说得这样,并不是他一个人过得不好,而是很多人都过得不好,他一直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熊三娃和王鹏,的确是没有道理的事。
见到大家不再说话,王金娜却有些感慨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着小虎和熊英、武解放道:“小虎、熊英、解放,我们这里面只有你们三个人是当兵的,而且你们还是干部,带兵的人,如果将来你们真得要是上了战场去打仗,真得就遇到了象你武叔叔遇到的那种事情,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在弹尽粮绝之后,在任务完成之后,真得有必要带着你们的同志跟着你们一起去赴死吗?我是个医生,在我们医生的眼里,生命是最宝贵的。虽然气节也很重要,但是真得和生命比起来,也不过是身外的虚名而已!你可以选择牺牲,但是你却不可以选择让那么多的人跟着你一起去牺牲,不可以让那么多的家庭失去儿子、丈夫和父亲!”
小虎与熊英、武解放三个人相互间对视着,尽然都面面相觑起来,王金娜的话与他们所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但是似乎却更有道理!
※※※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小虎和熊英带着各自的老婆孩子出门去给亲戚朋友们拜年了,因为王金娜住的地方比较大,所以这两家人都挤在了这里来住。年饭吃完之后,徐小曼带着田卫彪和小红、熊雄一家、田卫东一家以及武小阳一家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家里,屋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令王金娜都有些不适应了。不过,没过多久,大学里党委书和和校长也带着一帮同事过来向王金娜这样的老教授、老专家们拜年,一上午过去也来了几波人,让王金娜忙得不亦乐乎,眼见着已经快到了中午,已经有半天没有人来了,王金娜正准备作饭的时候,忽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同时还有人在大声地问着:“这里的王医生的家吗?”
“是呀!”王金娜答着,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走出屋,同时告诉着来人:“门没关,快进来呀!”这大年初一的,进门的人一定就是过来拜年的人。王金娜都觉得有些好笑,想一想当年自己被打成右派的时候,一年都没有几个朋友敢到她家里来串个门儿的,如今听到她已经回到了武汉,而且当了军医大学的副校长,许多的平时关系并不是很好的朋友也跑了来向他拜年,这真得是映证了那句古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呀!
可是,当王金娜看到这个走进来的人之时,她刚刚迎到院子里的身形不由得呆立在了那里,愣愣地看着走进院门的这个人。这是一个中年的妇女,梳着干练的短发,只是头发已然有白发显现了,不过在两边的鬓角各有一个黑色的发夹夹着耳边的头发,把耳朵露出来,这两个发夹也成了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她的脸圆圆的,眼睛很大,不过岁月的风霜已然让褶皱爬满了她的眼角,她穿着一身干净但是却很普通的灰色女式中山装,搭配着黑色的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女式带拌扣的皮鞋。王金娜看清这个人的面孔时,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王医生!”来人十分客气地唤了一声,她一进来就认出了王金娜。
“你是……?”王金娜努力地在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