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胡从俊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思考着。
黄维接着又道:“另外,往坏里头去说,我们十二兵团就算是失败了,只要从俊老弟还在,就可以重建一个新的生力军!老胡呀,你可是我们党国难得的人才呀!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与大家同归于尽!”
张贤在旁边听着,也不停地点着头,他对黄维这个人一直没有好感,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分明听得出来,这并不是黄维的客套之言,而的的确确是他的肺腑之言。看来,这个黄长官也并非人所说的呆子模样,原来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对胡从俊的歉疚与爱惜,在这个时候已然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胡从俊思忖良久之后,却是一脸得平静,淡淡地道:“多谢钧座的好意,等我回到南京之后再说吧!”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黄维生怕他还有犹豫,又跟着道:“其实老胡呀,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呀!”
“请讲!”胡从俊问着。
黄维看了看对面的杨涛,又望了望外面还在徘徊未去的几个副官参谋,这才道:“如果十二兵团真得不能冲出重围,那就希望老胡你能够替我们收拾残局,尤其是我们大家留在武汉的家属,希望你能够替大家处理与善后!”此话说出来,已然有些悲声,同时也说明,他将自己的生死也已经丢到了一边去。
听到这个话,张贤马上想起了王金娜与田秀秀,还有自己的儿子小虎,已经分别这么久的时间了,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躺在床上都会想起他们,可是当白天来临,他面对着自己渴求生存的官兵之时,这些儿女情长便马上丢到了爪哇国里!人不到临死的时候,是很难体会到对家的眷恋。
听完黄维的话,胡从俊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却又道:“你便是不说,只要十二兵团有一个人活着,都会照顾大家家属的!”
杨涛也张贤也一起点着头。
※※※
早晨雾气刚刚散尽,那辆昨天送胡从俊过来的小飞机便降落到了临时跑道上,引擎还没有熄灭,等着胡从俊与张贤爬上飞机,那个飞行员便迫不及待地升空而起,在共军猛烈的炮火声中转向了东南方向飞去。
这些飞行员,为了防备被解放军的炮火击中,总是飞得老高,便是在空投物资的时候也是一样,他们拒绝低空飞行,其实就是为了担心自己的生命会有威胁,也正因为如此,空投下来的物资往往进不了国军的控制区里,而掉落到了共军的阵地上,白白地便宜了敌人。
此时,这个飞行员也如同他的同仁一样,很快便将飞机飞到了几千米的高空,张贤已然有些头昏脑胀起来,咳嗽的声音越发得剧烈了起来。
可是,他的头脑里却还呈现着另外的一番景象,他所熟悉的人如同过电影一样,一个个地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在上飞机之前,很多人为他送行,他看熊三娃泪流满面的脸,以及陈大兴通红的眼睛;便是白京生、熊开平以及吴华等人也默然无语,因为大家都非常清楚,此一别可能就是永别,而留下来的人却还要在烈火中煎熬。
“哥呀,你还会回来吗?”熊三娃几乎是哭着在问着他,这些人里面,也只有熊三娃这种没头没脑的人来问他这么一句话。
面对着这个问话,张贤张口结舌,却无法回答,他明白胡从俊的苦心,说是让他回南京治病,难道还会让他再回到双堆集吗?
“行了,三娃,别这样!”陈大兴一把拉开了熊三娃,也是双眼通红,却对着张贤说出了一句大家都想要说出来的话:“贤哥,等你的病好了之后,多多照顾一下弟兄们的家属!”
张贤使劲地点了点头,飞快地跟在胡从俊的身后,逃也似的爬上了飞机。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泪水才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滴滴地落在了飞机的甲板之上。
这种小飞机里面,包括飞行员与副手,最多也就能够坐上七八个人,此时的机舱里,只有胡从俊与他相对而坐,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已然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劝慰着:“阿贤,你自己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要这样了!”
张贤闭上眼睛,止住了咳嗽,点了点头,却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知道吗?阿贤!”胡从俊又接着跟他说道:“在我从武汉被校长叫往南京的时候,最后见到的是谁吗?”
“谁?”张贤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
“是王金娜!”胡从俊告诉他。
“娜娜?”张贤不由得浑身一颤。
胡从俊点了点头,告诉他:“是她,她知道我要去南京,在我上飞机之前特意赶过来看我,还带着你的两个孩子。”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张贤连忙问道。
胡从俊笑了一下,这才道:“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带着你的两个孩子一起跪到了我的面前!”
张贤蓦然一怔,马上明白了王金娜的用意,她这是为了自己而在恳求胡从俊,希望他能够救自己一命。虽然心里一阵得感动,同时也觉得有一千一万得愧疚,对不起自己的老婆与孩子们,但此时在胡从俊的面前,还是装出生气地样子,道:“女人家就是这么不识好歹!”
胡从俊却摇了摇头,深有感触地道:“阿贤呀,是我对不起你呀,当初要不是我的阻拦,此时你可能已经带着你们全家去了海外,远离了这片战火纷飞的地方!”
张贤默然了,当初他之所以选择留下来,留在整编十一师里,虽然说有一部分是因为胡从俊的缘故,但是主要的还是自己要留下来的。
胡从俊还在说着:“其实淮北这边的战事,很多老百姓都是知道的,共产党在邯郸那边建了一个无线广播电台,虽然是为他们作的宣传,但是很多人都相信他们的广播,比我们中央广播电台还有可信力。王金娜一定是听信了共产党的宣传,所以才会顾虑重重地过来找我,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呀!”他说着,不由得叹息一声,又道:“她显然已经知道我们十二兵团被围在了双堆集,而且是凶多吉少,所以才会这么求我,直到我答应她一定会让你活着回来的时候,她才带着孩子从地上爬起来!”
张贤只觉得心头一片得苦涩,经不住地道:“看来,你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我回南京的!”
胡从俊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地道:“阿贤呀,你们两个人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妇人的求情而心软吗?呵呵,我实在是不忍心你这样年青有为的人跟着大家去作炮灰呀!”
张贤知道他说得倒是实情,也是他心里真实话,一如昨天晚上黄维对他的嘱托。
第六七章 南京(一)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南京的大校场机场降落,当张贤随着胡从俊一起走出飞机的时候,便被这个大校场机场之上忙碌而且混乱的景象惊讶着。
这个大校场机场,位于南京的大明路以东、七桥瓮以南的大校场地区,此时是全国最大的飞机场。始建于一九三一年,开始的时候只是作为军用机场,在抗战胜利以后,一九四七年夏天,机场改造,并按照国际民航组织的B级标准设计修建军民合用的大型机场,建成长两千两百米,宽四十五米,厚三十公分的新型跑道,道面全部采用水泥混凝土结构,可以承受负荷重量为八十吨的飞机,这是当时国内最新式的坚固跑道道面,于一九四八年四月底竣工,总投资达八百四十亿元法币,已然是独领全国的风骚。只是,这个机场从建成之日开始,并没有起驾几架大型客机,倒成了国军战机往返战场的重要基地,运输机繁忙地起降着,搭载的却大部分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要员、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
在胡从俊与张贤这架飞机刚刚降落之后,马上又有一架大型运输机在机场上降落下来,胡从俊与张贤正回望着从那架大型运输机里走下来的成群结队、拖箱带被的人们,那个飞行员也跳下机来,却是悠悠地道:“这架飞机不知道又是从哪里过来的,不知道哪座城市又被陷落了!”
胡从俊与张贤都如同是吃了一个苍蝇一样,如哽在喉,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来。
如今的中国战事,老天爷是如此得眷顾共产党,战斗几乎是呈一边倒的状态倒向他们,国占区越来越小,东北丢失,山东的丢失,紧接着将是华北、中原,而此时的徐蚌地区的战斗,其实就是决定国民党命运的生死之战!
胡从俊与张贤只在机场上稍微逗留了一会儿,便有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进了机场,在这辆吉普车之后,还跟着一车载满荷枪实弹士兵的卡车。这辆吉普车径直地来到了胡从俊与张贤的面前,吉普车里跳下来的却也是张贤所认识到的一个人,正是胡从俊身边的刘副官,此时他已经升任为了十二兵团驻南京办事处的主任。
当下,不用多言,两个人坐上了吉普车,出了机场,沿着大明路往市内而去。张贤坐在车上,看着南京城区两边的景色,又回忆起了当初日本人打过来的时候,那是南京陷落的前夜,这里曾经是他的家,是他出生与生长的地方。可是,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离开了这里,成为了一名为国家的解放而奋斗的军人。侵略者终于被赶走了,可是祖国还是没有能够迎来和平,内战的烽火燃遍了九州,作为一个军人,他选择了面对,却无法承受着这即将到来的失败!
这个冬天寒冬异常,注定要令张贤永生铭记。大街上还是人头攒动,只是此时的繁华已经不同于往昔,与其说是繁华,倒不如说是惊恐。街上到处可见来来往往的难民,到处可见随处乞讨的儿童,而最成为引人注目焦点的却是成群结队开小差、掉队的,或者说是从战场上溃败下来、侥幸逃出来的国军士兵们,他们穿着肮脏邋遢,且长满了虱子、跳蚤、臭虫等寄生虫的土黄色的棉军服,满大街地闲逛着,不知道何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与之相匹配的却是满街露宿在人行道上的难民,这些人尤其凄惨,顾不得呼啸的北风,冻得瑟缩成一团,还在教堂外面排着队,想要得到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的一碗粥!
一辆画着环卫清洁标志的卡车迎着吉普车开来,但是令张贤触目惊心的却是这辆卡车上载满的并不是垃圾,而是穿着破衣烂衫的尸体。
仿佛是发觉了张贤的惊讶,坐在他身边的刘主任告诉他:“这是南京,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在路边冻死或者饿死!”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张贤已然十分清楚,这些清洁车每天上午的任务就是要清理这些头天晚上死去人的尸体,怎么也要把首都保持一下卫生,以防瘟疫的爆发。
路边上的店铺很多都没有开张,便是有开张的也萧条难过,许多市民扛着麻袋去买东西,此时的通货膨胀已然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便是买一盒火柴,也要用麻袋装钱。倒是有几个店铺门口挤满了人,仿佛要把那门挤塌掉,张贤仔细看时,那原来是米店,这些店铺生意好的原因只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处在饥饿之中。
张贤不由得黯然神伤,在部队中呆得久了,回顾自己的人生,如果不是当兵,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此时也应该与这些起早贪黑的市民一样,为了自己的生存在奔波之中了。这个时代,不管什么职业,做人真得太难了!
车队从使馆区附近经过,这个地方却又是另一样得景色,到处都是开着车或者打扮入时的人,仿佛是赶集一样,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使这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