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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可以,”江彬点点头,“这些年的冬天越来越冷,象今年这样的大雪也不止一两次了,草原地势平坦,正好是滑雪板的用武之地,嗯,这羽绒服正好也能用得上。不过,近卫军的装备却有点麻烦,神臂弓和陌刀却都不好携带了。”
正德摆摆手,满不在乎的笑道:“无妨,近卫军本来就是用以阵列而战的,用雪橇进行的是小规模的袭扰战,让边军出动就够了,雪天鞑子的马跑不起来,以有心攻无备,身上带些震天雷就足以应付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的想法是这样,冬天由边军精锐以小队向草原内部推进,春夏则遣近卫军巩固战果,只要如此反复几年,应该就可以将鞑子赶离大明边疆了。”
“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在草原上筑城?”江彬很惊讶,一边旁听的温和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自古以来,向草原反击的中原君主很多,单是大明朝,就有开国的那二位了,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皇帝动念要在草原上筑城的。
那是相当劳民伤财的一件事,因为当地人口少,所以只能从中原调派劳力,路途遥远,又要输送物资,其中的耗费不比秦始皇修长城,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差多少。
而且四周又都是敌人,哪怕一时间将其击退,可只要大军退回边墙,鞑子势必卷土重来,筑城很容易半途而废不说,就算筑好了,只怕也会便宜了鞑子。
但一直让大军在塞外徘徊,同样不是办法,耗费问题不说,单是危险性就足以让君主们望而怯步了。鞑子窥视的威胁是其一,大军久悬在外也容易生变,摧毁盛唐的藩镇之祸,究其根本,还不就是安禄山的叛乱?那个死胖子起兵的依仗,正是驻守边关的兵马。
所以,尽管在草原筑城的好处很多,光是可以将战线整体向北推移,减少边患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心动了,可却从来没有中原君主打算将其付诸行动,原因就是因为弊大于利,至少从眼前来说是这样的。
“嗯,朕打算先把河套抢回来,然后再重修大宁城,这样一来,就可以将大部分边镇屏蔽起来了,选拔精锐的同时,还可以进行裁军,把军户解放出来,参与中原的开发建设,这不是比现在强多了?”
温和、江彬都是宿将,不用看舆图也知道,如果真的能收复河套平原,和大宁东西呼应,那大明九边中,除了最东边的辽东,以及最西面的甘肃、固原,其他几镇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确实能解放相当大的军户出来。
“皇上……是想以裁汰下来边军为劳力?”温和在心中盘算着此事的可能性。
正德的战略很不错,其中很可能还有谢宏的参与,不用说,实行性也很高。
最让历代君王头疼的耗费的问题,反倒是最容易解决的。如今的大明天子,别的还不好说,可单就富裕程度,却是堪称大明有史以来之最。银子完全不是问题,粮食么,只要没有大的天灾,宣、蓟、辽三镇屯田如今有成,供应草原攻略也不成问题。
鞑子的威胁也不是什么问题,应州之战,鞑靼和瓦剌两部都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了。据杀虎口守军的回报,先行逃出关口的火筛不愧是枭雄,逃出生天后,他不忙西逃,而是在关口外摆下了阵势,打算吞并鞑靼残军。
他的算盘也不能说打错了,鞑靼残军的数量虽然还在瓦剌骑兵之上,却已经溃败成了一盘散沙,收服起来应该很顺利的。
不过,事情还是出了岔子,败逃的鞑靼军中,还有一支成建制的部队,那就是最先出手,最先败逃的乌苏部。乌苏与其说是被辽镇的重骑兵打跑的,还不如说是吓跑的,他提前做出了转向的准备,跑在鞑靼溃逃的最前列。
所以,跑出杀虎口的时候,他身边还有数千成建制的骑兵,两边都是败军,都没什么再战的勇气,虽然乌苏的兵马比火筛少了点,可却也能保持对峙姿态。而后越来越多的鞑靼溃军跑了出来,见状都自觉的加入了乌苏的阵列。
火筛见事不可为,便干脆的撤走了,但双方的关系却彻底没法修复了,损失的实力也弥补不回来,此时正是趁鞑子病,要他们命的好机会。
难题在于人力。
以宣府和蓟镇的现况,军户们应该是会群起响应的,正德在那里的威望足够高,这件事又对大家都很有利,但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
大军班师回朝前,杨一清已经亲身赶到了大同,向正德当面请辞,并且得到了准许,如今正随军同返,宁夏等三边的一场兵祸已经消弭于无形之间。不过,那里的人心究竟如何,还很难说,若是真的劳师动众,再有人在其中挑拨,会不会酿成动乱也很难讲。
辽东那边,虽然朵颜三卫已经有分裂的迹象,挟大胜之威重取大宁不难,可辽镇的人力历来就不足,就算从朝鲜屡次压榨人丁,散到广阔的辽东大地上,也只是杯水车薪。开发尚且不足,再要扩张,麻烦就要大得多了。
“用不到那些人力,除了朝鲜,还有南洋和倭国在。南洋那边明年先探路开拓,等到后年,就应该有奴隶送回来了,只要这两年一直保持对鞑虏的攻势,他们就缓不过来神,到时候在草原筑城,顺便开发河套,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整个天下的局势,谢宏已经有了全盘的谋划,成长性最高的扩张模式,就是掠夺性的策略,要不怎么说,资本的积累是血腥的呢?就算是后世号称最自由民主的花旗国,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也浸透着无数的鲜血。
在草原筑城只是他草原攻略的第一步,之后还要建设牧场、农庄,将河套建设成可以自给自足的据点,进而全面消除草原异族的威胁。
这个过程中,大明的子民固然要发挥作用,可他们发挥的不应该是做苦力的作用,而是更有建设性的,建筑师,监工,农场主,才是大明人的位置。谢宏打算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改变大明的社会结构。
在这方面,谢宏打算全面复制后世的西方模式,花旗国用的是黑奴,谢宏则是打算用南洋的奴隶,本着就近原则,第一个目标,也是最大的目标正是吕宋,倭国也是目标之一。
吕宋在后世以菲佣名闻世界,所以,那里的人当奴隶应该是很合格的,因人致用,谢宏当然要好好将其利用起来。
倭国那边比较麻烦一点,强行征服需要的时间,精力都很多,在南洋亟待开发,大航海方兴未艾的时候,犯不上跟他们较劲。
谢宏的办法就是一边投资倭国军阀,让他们在内讧消耗实力,一边打压倭国朝廷,让他们的威信越来越低,并且提升大明在倭国的威严。短时间可能看不出太多,可时间长了,倭国也就慢慢的虚弱下去,可以一推就倒了,那也就是收割成果的时候了。
整个战略其实是一体而同的,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就是大丰收的时候了,到时候,不但南洋尽在手中,北面的草原也会彻底安定下来,说不定,还能顺便给西方诸国制造点麻烦呢。
见他和正德已经达成了共识,二将也不再多说,无数事例证明了,这两人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操那个心也是白搭,倒不如想想自己今后能做些什么呢。看着正德脚下的滑雪板,刀疤脸很动心,踩着这玩意去砍鞑子,好像很有趣哦。
第737章 父与子
佳节已过,积雪未消,桂园也不复平日的喧闹,变得冷清起来。
眼下圣驾已近京城,大多数学子都聚往安定门附近,一面兴高采烈的讨论着,那场国朝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捷,另一方面,也是不想错过迎接凯旋将士的机会。
而冬日的桂园,本也没有往日的气氛,除了几颗四季常青的松树,满园都见不到半点绿色,远近都是白茫茫的景象,空旷的园林显得有些萧索。
不过,这里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的,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得到,就在那片最受欢迎的向阳斜坡上,正有一人垂首而立。这人穿着一袭白衫,又一直没有声息,因此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至少对来此寻人的李兆先来说是这样的。
发现了要找的人,李兆先却并没有象往日一样,大咧咧的走上去,拍着对方的肩膀高声谈笑,而是放缓放轻了脚步,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杨府的噩耗是除夕夜里传出来的,今天已是初七,也许这消息在民间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百姓如今关注的焦点只有圣驾,可在士林当中,引起的反响却是极大。
李兆先虽然从头到尾都不能算做是士林中的一员,但这消息,他也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毕竟他有个堪称士林领袖的老爹,这消息在众朝臣之间传得沸反盈天的,他既然住在李府,又事关好友,又岂能对此充耳不闻?
杨慎之所以在冬日里穿着一袭白衫,并不是为了耍帅,那是丧服,他正在热孝当中,他的心情与这萧索的冬日园林,其实也是有几分相称的。
“用修……”李兆先低低唤道,插科打诨他是很擅长的,可说起如何安慰人,他就没什么心得了,何况眼下的情势也很难说是喜是悲。
北疆大捷,北虏的首级已经在边墙处筑成了京观,据说那座人头垒起来的佛塔象山一样高,比之山峦叠嶂的燕山山脉都毫不逊色。据前几天传来的消息,皇上归京途中,去了一趟野狐岭,并指着被鞑虏攻破的关口说:
“今后,长城还是要修的,不过修的材料不是土石,而是鞑虏的首级,只要鞑虏还在大明边疆滋扰一天,用人头修筑的关隘就会更雄伟,直至鞑虏死光,或者再也不出现在大明人的视线之内。”
这等豪言,让人只是一听,便热血沸腾了,李兆先很清楚,同窗们听了之后,都恨不得立刻投笔从戎,往边关去建功立业,驱除鞑虏。就算不能,也要尽早完成学业,加入大明雄起于世的洪流之中,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变革中,竭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比之正德三年的离乱惊忧,接踵而来的正德四年是很令人期待和神往的。学院中,专修经史的学员,已经给正德三年起了一个乱离之年的代称,同时,也满怀憧憬的将正德四年命名为飞腾之年。
这名字很贴切,也很符合大明人如今的认知,所以,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不胫而走,迅速传播了整个京城,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戴。在飞腾之年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成了所有大明人的课题,尤其是对京城人来说,占先机的机会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所以,尽管除夕夜不曾如去年一样,举行各种表演和比赛,可京城整体的气氛依然是热烈,且喜庆的。与之相比,士林间的惊骇与愁苦,以及更进一步的凄凉,就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了。
大学士杨廷和在除夕夜自缢身死,放在弘治年间,这是足以让天下震动的大事,皇帝说不定都得为此节膳食,并且下个罪己诏什么的,否则就会被称为昏君。
死谏是士大夫们最激烈的手段,而且只常见于低级的官员,尤其以御史为最,到了九卿甚至辅宰这一层,是非常没有必要的。
因为后者的官职已经做到了巅峰,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性了,扬名什么的,当然也不再需要,大学士要考虑的,无非是如何将官职做得更久、更安稳罢了。
不过,弘治年间士人势大,才会如此。在正德年间,除了士林中人,很少有人觉得杨廷和的死很悲壮,民间的说法都是在说,杨大学士是畏罪自杀。
到底是死谏,还是畏罪自杀,重点不在于其人做了什么,而是在于其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