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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带着李老叔快步来到前厅,李云青曾经参加过吴王府庆贺叶知秋过继曹家,以及叶知秋被册封宣德郎勋云骑尉的庆贺宴会,当时叶知秋挨个敬酒,介绍认识,当下满面春风迎上前,躬身一礼:“国舅爷光临寒舍,下官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叶知秋忙拱手还礼:“不用客套,咱们先治病吧。病人呢?”
“国舅爷亲自给下官妾室治病,下官感激不尽,这边请。”
他赔笑着把叶知秋他们请到了爱妾的卧室。丫鬟端过凳子来,众人坐下。
菱筱把带来的厚礼奉上,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自然是给李云青说说的,因为李云青爱妾秦氏此刻已经神智不清了。
叶知秋坐在床头圆凳上,先观察了一番病人的外貌,见她脸上火烧一般,伸手额头一摸索,着手滚烫,问李云青道:“什么时候病的?都有些什么症状?”
李云青道:“一个月前就病倒了,当时只是发烧,咳嗽,口渴,请了张太医来瞧了,开了方子,但是一直吃药没有好转。”
叶知秋拿过病人手腕诊脉,又掐开她的嘴看了舌相,望着秦氏道:“奶奶,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那里不舒服,告诉我,是来给你看病的郎中。”
旁边李云青苦笑:“她听不到的,前些天就耳朵不行了。”
叶知秋低头看见床头有个铜盆,里面有些痰液,凝结在一起,十分粘稠,问道:“这是奶奶吐的痰?”
“是的,不时咳嗽,然后就吐痰。”
叶知秋道:“请的太医开的什么方子?拿来我看看。”
李云青急忙吩咐李老叔去把方子拿来。
叶知秋看罢,沉吟了半天,疑惑道:“不对啊,她脉细数,特别是尺脉很乱,说明身体的阴液已经严重亏损。这种情况下,阴气先伤,阳气独发,好比失火,却没有水来救火,就算是竭尽心力,也不能对抗身体感染的温邪。不过奇怪了,按理说,人的阴液,不能一下就损耗到如此地步啊,一定有别的原因导致她大量丧失体液。”
说到这,叶知秋问道:“奶奶生病之前是否拉过肚子?”
“没用啊!”李云青道。
旁边小丫鬟插话道:“奶奶生病前一天,有过血崩。”
叶知秋点头道:“这就对了,真液已经随着血崩大量损耗了。不然不可能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李云青关切地问道:“这病要紧吗?”
“当然很要紧,奶奶素体阴亏,再加上血崩,大量损耗阴液,阴分干涸,这时候得了温病,只用清解药是不行的,因为身体正气大亏,已经难以跟温邪抗衡,张太医一直用清解药,无法驱除温邪,绵延一月之久,温邪便深入阴分,进一步损伤肝肾之阴,已经有动风痉厥之势,如果再得不到正确治疗,只怕有生病危险!”
李云青愕然:“这么严重啊?张太医却说问题不大嘛。”
旁边菱筱忙道:“大老爷,国舅爷的话,不可不听啊!我们家闺女生病,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听了国舅的话,头发、指甲都掉光了!”说着,又把那个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韩祗和先前只是知道那个病案用了自己认可的方子没用效果,病情加重了,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情节,听菱筱大肆贬低前医也就是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前医呢,还是故意指桑骂槐,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李云青更不知道这回事,既然说到了国舅的光辉事迹,那自己是要大拍马屁的了,连带帮着说那前医昏庸,还说一样的庸医当真杀人不用刀。把个韩祗和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发作不得。
叶知秋本来想阻止的,但是他希望韩祗和能从这个病案中知道,不要轻视自己的方子,因为他预感到,现在这个病案,只怕又要和韩祗和发生有一次的争执,只因这个病案,又是一个温病!
李云青和菱筱一唱一和说了半天,李云青觉得吹捧的差不多了,这在满脸是笑对叶知秋道:“得亏这次请了国舅来,这下可就有救了!请国舅开方用药吧!”
叶知秋也不推辞,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道方子,正要递给李云青,忽然看见韩祗和阴着脸瞧着他,猛然醒悟,便把方子递给了韩祗和。
韩祗和接过一瞧,脸上更难看了:“这是什么?”
“三甲复脉汤加减!”
三甲复脉汤是出自清朝温病学家吴鞠通《温病条辨》,是治疗温病的常用方。韩祗和自然不知。
“三甲复脉汤?”韩祗和浓皱到了一起,“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是什么玩意!”叶知秋冷冷道,“这是救命的方剂!”
韩祗和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问,这个方子取自哪本医书?”
第170章 十日必死
叶知秋自然没有办法告诉他实情,道:“这是药神壶翁梦里传授给我的!”
要说这是神仙传授的也未尝不可,因为对于宋朝人而言,几百年之后的清朝,还是子虚乌有的世界,相当于虚幻飘渺的仙界一般。而且这样说,能引起别人的重视。
但是,对于韩祗和等众多医者而言,他们更相信上千年流传下来的,经过上千年实践证明的前贤医圣的经典医书。而不是谁也说不清楚的神仙。
所以,韩祗和冷哼一声,把方子拍在桌子上,道:“不能用!”
“什么?”叶知秋眉毛一挑。
“这个方子不能用!”
“为什么?”
“方子组成来看,不对证,所以不能用!”
“怎么不对证?”叶知秋道:“这个方子滋阴熄风,主治就是温病邪热久羁下焦,热深厥甚,舌绛少苔,脉细促者!如何不对证?”
韩祗和盯着他道:“你这个方子从来没有人用过,谁能说出他究竟治疗什么病证!再说了,这个病人是张太医负责的,张太医知道吗?他老人家比你爷爷,啊不,比孙老太医年岁还长!比孙老太医还要早成为太医!不知道治好了多少病人,多少疑难杂症,他的方子,你也能改?”
叶知秋道:“不管是谁,方子错了,就要改!这不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是关系到病人生命的问题!我这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
“我不同意你用这个方子,就不能用!”
“不用这个方子,病人会死!”
韩祗和怒极反笑:“好!好!你是国舅,自然不把我这小小医官放在眼里,我把话撩在这,这个方,不能用!你们自己要用那是你们的事。出了事,我不负责!”
叶知秋也毫不相让:“她这个病,如果继续使用原方,不出十天,必死无疑!”
这句话,远比韩祗和的来得有分量,屋里众人都呆了。
菱筱赶紧对李云青道:“大老爷,不是奴家不提醒你,国舅的话不听,真的要吃大亏的!前些日子闹瘟疫,好些个郎中,就是觉得国舅年纪小,说话没分量,不听他的,结果,死了!可别做这后悔的事情!”
李云青点点头:“这个,国舅的方子我先留下,问问张太医再说,若是张太医认可,我们就用,这样也不违反太医局规矩,好吧?”
韩祗和知道,李云青只要问张太医,张太医绝对不会同意,其是这就是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了。当下脸色稍和。拱拱手,也不理叶知秋,袍袖一拂,阴着脸昂首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之后,李云青这才拱手对叶知秋道:“方才先生在,下官不好驳他的面子,国舅的医术下官是绝对相信的,这个方子,下官一定用,而且悄悄的用,不让你们先生知道,呵呵。”
叶知秋道:“刚才我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李大人一定要用个方子,不要让悲剧发生。”
“是是,国舅指示,下官铭记,下官一定用,请国舅放心。”
叶知秋点点头,慢慢走了出去。李云青陪着,一直送到大门外。韩祗和已经乘一辆马车先走了,叶知秋上了另一辆车。
菱筱给李云青福了一礼,低声叮嘱道:“大老爷,一定要用国舅的方子呦!这可开不得玩笑!”
“一定一定!”李云青猜到了她跟叶知秋关系不一般,所以也是笑容可掬的答应着。
等菱筱也上的叶知秋的那辆车,马车走了之后,李云青脸上笑容消失了,叹了一口气。
旁边李老叔道:“老爷,我拿国舅的方子去抓药吧?”
李云青把眼一瞪:“抓什么抓,你没听见韩医官说了吗,国舅这方子不对证,而且没有出处!你想害死奶奶啊?”
李老叔有些不解:“那刚才老爷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一定要用国舅这个方子吗?”
“我说老叔,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就不知道为人处事呢?他是国舅,我能不给他面子吗?谁跟那韩先生似的不知道为人,他以为国舅真是他的学徒呢?可以随便喝来唤去?嘿嘿,你就等着看国舅以后怎么整治他吧!”
叶知秋毕竟是李老叔请来的,心里总是向着他的,低声道:“可是国舅说了,如果接着用原方,奶奶可活不过十天!听说知秋国舅预言很准的!萧掌柜家闺女,他就说准了的,幸亏萧掌柜家及时换了方子,这才把闺女一条小命捞了回来!”
李云青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这种事情那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马上拿我的帖子去请张太医来。让他看看,这样心里就有底了。”
马车上,菱筱跟叶知秋同乘一辆车,她是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子,眼见叶知秋心情不好,便乖乖地坐在旁边,虽然马车还是那样快,转弯还是那样多,可是她的娇躯却不再往叶知秋身上靠。
马车走了一截路,叶知秋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菱筱一眼,涩涩一笑。
菱筱俏脸这才绽开了笑容,娇滴滴道:“都怪我多事,要不是跟李老叔说你的医术高,一准能救他们奶奶,他也不会非要来请你出诊,那样也就不会惹下这顿闲气。”
叶知秋苦笑:“这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我用我的医术治疗温病,就不可避免地会跟他们冲突,因为我的医术跟他们的格格不入,就算没有这件事,以后也会遇到的,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了。只是,跟先生争执,心里不好受。想着将来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争执,这样的冲突,自己的方子别人不接受,想到这些就感到郁闷。”
菱筱嫣然一笑,道:“弟弟不用心烦,照我说,病人才不管你的方子是什么,他们也不懂医,也不想去弄明白怎么治病的,他们只看有没有效果,治得好病不!姐相信,只要你的方子有效,病人就会买账,就会来长你看病的!”
这句朴实的话,如同风卷残云,立即扫走了叶知秋心地的阴霾,是啊,自己何必婆婆妈妈地杞人忧天?自然毕业后,就能自由行医,那时候,自己用自己的方子,才不管别的医者如何评价,只要能治好病,只要病人认可,这就足够了,反正自己也只想治病救人。
想通此节,叶知秋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冲着菱筱咧嘴一笑:“多谢姐姐宽慰我,姐姐说得没错,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想开了就好,有事找人说说话,就不闷了。”菱筱羞涩一笑:“姐姐有时候也心里烦,真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我们老爷天天忙生意,我们奶奶看我怎么都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唉,想着有了你这个弟弟,可以找你说话解闷,但你这么忙,那有空理睬我,也怕打扰你功课,唉!”
叶知秋想起先前看见她被萧掌柜夫妻训斥的可怜样,不禁心生同情,道:“没事的,姐姐尽管来就是,我中午下午还有休息日都有空。”
菱筱大喜,声音都有些发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