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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了。
两队人马已经完全掺杂到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他们压低身子,想找到指挥部的方向,但还没有看清楚,忽然前面的长毛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个鬼子兵扑倒,两个人滚到了一起。
长毛大骂一声,把鬼子兵踢了出去,鬼子兵满身满脸是血,显然已经杀红了眼,号叫着又扑了上去,赵半括马上枪口一抬,砰的一枪,那个鬼子兵直接翻倒在地。
还没等赵半括看清有没有打中要害,忽然身后黑影一闪,又一个鬼子拿着刺刀扑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赵半括几乎被扑倒在地,这时他在野人山磨炼出的反应救了他一命,他滚倒在地,反手一枪托,把鬼子砸倒。又立即爬起来,举手就是一个三连发,那个鬼子的脑袋被打成了瓢子。
几乎是同时,一边的军曹看到这样的情形,忽然发出了一声怒吼,对着赵半括冲了过来,用肩膀把赵半括撞倒在地。没等他爬起来,军曹已经死死地压到了他身上,立即反手去摸赵半括腰上的匕首。
赵半括被他压住了胸口,猛地破口大骂起来,恍惚间看到军曹的眼神,心里一凛,就觉得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突然心里涌起无限的悔恨,看来自己果然要死在这个鬼子手上了。
刹那间,却听见军曹闷哼了一声,从他身上被拖开了,赵半括马上爬起来,就看见几个远征军已经把军曹放倒在地,身边枪声四起,无数个从阵地里冲出来的战友从他们身边蜂拥而过。
看来是远征军反攻了,乱群中,长毛对着赵半括大吼:“菜头,你没事儿吧!”一边喊着一边避过冲锋的人群,向他跑了过来。
赵半括也挥手大叫:“在这儿!”话音未落,一颗炮弹在身边炸开,一片人全都被炸翻在地,等他再次爬起,就看见冲锋的人群已经杀到另外一个区域,喊杀声震耳欲聋。
长毛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说要趁着机会绕到指挥部,突然一声断喝响起:“你们他娘的怎么还在这儿!”
赵半括回头一看,一队远征军正快速地向山上冲去,为首的一个军官盯住了他:“快给我上去!”
赵半括刚想解释,军官好像看到了军曹和上尉他们,马上一挥手,所有枪都指了过来。赵半括心说要糟,大叫着说道:“长官,他们是俘虏!身上有情报!我是新三十八师的!”
军官一摆手,说道:“三十八师的怎么会在这儿?!”
长毛就在一边说道:“我们刚从野人山出来。”
刚说完,一发炮弹直接打在了山坡上,碎石和泥到处崩飞,把他们砸得抬不起头来。军官大骂了一声:“奶奶个熊的小鬼子!”挥了下手:“给我上!把山头给我抢下来!”
后面的人开始往山上猛冲而去,军官转头又快速地说道:“你们,把日本人往西边带,要不就就地枪毙。”说完,自己也冲上了山。
看着他们冲锋的身影,赵半括突然间涌上热血,抓着枪,很想也跟着冲上去。但是又一发炮弹打消了他的念头,他的耳膜已经被震得听不清声音,嘴里全是泥。这时长毛拉了他一把,喊道:“傻愣着干吗,快走,咱们领赏去。”
赵半括点头,看见长毛脸上是狂喜的表情,显然是熬了这么久,他终于熬到头了。他心里也高兴起来,忽然听到一声枪响,既不像冲锋枪也不像,之后,长毛的胸口猛然爆出了一团血雾。
作
为机械师的赵半括从来没听过这种枪声,对他来说,从喷出血雾的那一刻起,时间开始变得扭曲。事后他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场景,只能记得很多几乎定格的慢放画
面。他根据这些残存的记忆碎片拼凑出当时的情景,却不由自主想起一个问题:当愤怒过了极限以后,为什么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好像是喊了长毛一声,但他并不确定,因为那声枪响之后,他任何声音都再没有听到,耳中是一片恐怖的寂静。
长毛倒下之前,手里的枪吐出了火舌。那一刹那他好像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惊诧愕然的情绪,依然是一副狂喜的表情,眼中却是一抹厉色,像火花一样,闪过就消失不见。
随之消失的,还有他的生命。
血雾继续喷溅,长毛的子弹几乎全部击中军曹,这个强壮的男人被子弹打得往后跌倒,却依然徒劳地想侧扑向上尉。
但上尉已经先于他倒下了,他手里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还没来得及第二次扣动扳机,已经被愤怒的赵半括打成了筛子。
他的身上藏着枪!这个病鸭子一样的鬼子上尉身上居然一直藏着手枪!
赵半括怒吼着,他不清楚是自己嗓子哑了,还是耳朵出问题了,根本听不见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他只能不停地用力扣动扳机,把怒火附在子弹上,全部打在那个家伙身上。
接着,他忽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然后看到阮灵那张清秀的脸,正对着自己叫着什么,奇怪的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更奇怪的是她的脸变得越来越远。这个过程无比缓慢,直到赵半括发现气浪带起了许多的尘土和落叶,才发现自己正在向下落。
火炮的流弹?
带着最后的惊讶和疑惑,赵半括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离他远去了。
怒江之战Ⅱ 第二十一章 审问
“不知道。”赵半括斜靠在狭小粗硬的椅子上,头朝天仰着,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对面的军官也不看他,低头翻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微微点着头,声音平静地道:“你说你在野人山俘虏了三个人,他们属于支部队?”
“不知道。”赵半括一抽鼻子,忍不住坐起来,冷眼看着他道,“这些问题你们都问我几十遍了,烦不烦啊,赶紧的,下边的问题,六个不知道,两个记不清,可以了吧。”
军官还是没抬头,正了正领子,把尉官领章移到原来的位置上,慢悠悠地开口道:
“下一个问题,你说你在野人山里挖出过一个盒子,是什么东西?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赵半括简直要疯了,今天换的这个问话的军官,官衔不小脾气还挺肉,军部到底在搞什么鬼,到底想拿他怎么样?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问有意思吗!
军官用平静的语气继续问道:“下一个问题,你们那支队伍还有几个人活着?”
“一个不剩,就我一个!”赵半括直接讲起了气话。
听到这句话后,对面的军官腾地站了起来,抬起脸锐利地看着赵半括,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解剖了看,好一会儿才坐下来,翻了一页文件,恢复平静,问道:“你别忘了,你是我们救的。下一个问题……”
本来赵半括已经有军官要和他急的心理准备,却没等到发作,而又一次听到同样的问话,他恼了,忍不住大吼道:“那也叫救?老子没见过救人是先用炸弹炸的!”
这句话显然把军官呛住了,他好一阵不说话,最后才淡淡道:“那是个意外。”
“意外?”赵半括哼了一声,重新瘫在椅子上,“好,我这会儿也出意外了,脑子变成糨糊了,什么都回答不了了。”说完,死鱼一样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准备装死到底。
应该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军官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阵子,两人僵持着,最后军官看了看表,终于合起文件,起身走了。
屋里的灯一下就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里。赵半括心里—凛,想起了两个月前战场上那一幕,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摸黑往房门扑去,但一过去就硬邦邦地撞到了头,疼得他咧了咧嘴。
门上连个把手也没有,从外边锁了起来,他愤怒地拍了几下门,但怎么也没有回应,最后嘴里喃喃地骂了一声,他无力地躺倒在地上。
这是第十七次审问。
十几天的时间,都待在他完全不知道是哪儿的屋子里。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机械化的连续审问,让他非常崩溃。他以为这是军法处置前的确认程序。他参加的任务搞砸了,部队里对这种执行机密任务完全失败的军人,最后的处置结果是什么,他用脚指头想得出来。
也因为有这种担心,他一直不敢多认真回答那些问题,当然,也是因为不知道那些所谓的问题该怎么回答。无非就是俘虏盒子任务活口之类。但慢慢地他发现,那些级别不低的军官除了问话外,什么也不做,越审到最后他越觉得奇怪,后来干脆试探着耍点赖,好像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他的心态从恐慌崩溃转到奇怪无聊麻木,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但他今天有些后悔这么早把军官气走了,因为他一走,这里就全黑了,除了他活动的声音,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跟他被炸弹炸昏后的感觉一样,虚无,空洞,没着没落。什么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远了,抓不住,也感受不到。他很难受,已经死过一次,完全不想再尝到那种滋味,哪怕是近似。
反复无聊的审问,让赵半括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应,对野人山的最后记忆也只停留在那次莫名其妙的爆炸上。
他应该是昏了过去,再有感觉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很难受,只知道有一帮人围着他转,眼前是明晃晃的灯光,后看来来才知道那是在给他做手术。
手术完成后的恢复期,他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屋子里,被两个蒙脸的护士轮流照顾着,这段时间倒是有数,四十六天,他记得很清楚。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里,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所以这有数的时间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之后慢慢好了起来,记忆也慢慢找补了回来。爆炸,长毛,盒子,铁车,廖国仁,小刀子,飞机,全都汇集到了一处,他清醒了,但更加不明白了。
首先自己是怎么被炸和被救的,一直没人跟他解释,直到后来审问开始,他才从第三个审问的军官那里问出来。
据那多嘴的少校军官说,当时交战双方都派了小分队从侧面迂回袭击对方,远征军小分队先发现了他们,因为那鬼子上尉的军服太显眼,被他们误以为敌方高官在战场视察,就架起追击炮轰了过,鬼子倒是死在了他的枪下,而赵半括就被迫击炮轰上了天。
不过还好,因为事发突然,第一发炮弹的落点没有校验,离他一定距离,所以他虽然受伤严重,但主要是被气浪冲击,炮弹的遂片倒是没有怎么打到身上,从这一点上说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之被小分队队员救了回来。
他听到这里以后,就顺着问长毛和那三个俘虏的消息,那军官却什么都不说了,问急了就以机密为由塞他的嘴。这让赵半括觉得很不公平。因为他发现,这三个人的去向问题,竟然也包含在他被问到的那十八个问题里,这就让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后来他就因为这种不公平还有不变化开始烦躁,干脆就耍赖了,但接下来的军官没一个吃他那一套,依然是那十八个问题,早上问晚上也问,没有任何规律,而且还翻过来倒过去。以至于到最后他都能把所有的问题和答案倒背如流。
赵半括本来就是老兵,身上有一股痞气,虽然比不上长毛这些人,可这么整了一通,他身上那股兵油子的气息又复苏了。除了应着审问,其他大部分时间他在黑暗的屋子里,思考着关于生和死题,廖国仁死了他没那么难受,但不知道为什么,长毛的死一直让他无法释怀,每次想起都要胸闷一阵。
他明明不喜欢长毛,为什么还会这样?他原本很想不通,后来就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亲眼看到那个朝夕相处的人那么轻易地死面前,他有些接受不了。
最后,他把这一切归咎为命运。他甚至想起了鬼子上尉拿的小手枪,那是一种大口径的两连发间谍枪,它的存在就是杀